臨終一刻,木雨煙心中不舍與解月兌之情並存。
她舍不得眼前已是白發蒼蒼的父親,卻急切的希望能快點解月兌這痛苦了二十八年的人生。
這種是種奇怪的情緒,卻從她出生就開始伴隨。先天疾病讓全家都為她揪心,時時刻刻的呵護著她,讓她感受到濃烈溫暖的愛;但疾病本身所帶來的痛苦,卻又分分秒秒的折磨著她,讓她遭受到百蟲噬骨的痛。
除此之外,她這一生並無其它的體會,卻也覺得完全足夠了。
現在,她終于走到了最後一刻,不管是至愛的父親,還是拼盡全力的醫生,都已經無法阻止最後時刻的到來了。
人終究還是難以勝過老天,一切都是定數。本該十歲夭折的她,活到了二十八的年齡,看似勝了老天,實際上那只是假象而已。
不過才五十歲的父親,已經是滿頭白發,衰老得如同古稀老人。這是父親用了他的生命來延續自己的,木雨煙如何不知道。
命數,是很難破解的怪圈。
如果要說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她其實還是想要繼續活下去。求生是動物的本能,哪怕過得再辛苦,無法行走,無法感受更多,但只要活著,一切就有了希望。
希望,是多麼美好的東西。
她不敢將這份希望表露出來,害怕已經窮盡所有努力的父親傷心。所以,她帶著笑容,表示自己很期待死亡的到來。
人間,就此別過,希望有機會再來。她心中悵然,嘴里卻吐出了虛弱的詞語,安慰著床前淚流滿面的父親。「父親,不要難過,我終于可以不用那麼痛了……」
她將對人世的依戀全部隱藏了起來,強裝著厭惡。可知子莫若父,這點小心思,又如何能騙得過自己的父親。
老態龍鐘的父親,握著她消瘦如枯枝的手指,淚水填滿了臉上的溝壑。「煙兒,你要慢慢的走,千萬不要害怕……」
木雨煙努力握著他的手,想要再次感受下那掌心的溫度,卻發現無邊無際的寒冷已經靠了過來,讓她根本無法逃月兌。而她的口中,已是只有出去的氣息,再無進來的空氣了。
古書有記,人如果吐出了最後口生氣,也就算是死了。
她在吐出那口氣之後,卻感覺自己依然活著,只是活在窗前,留戀的看了下床上躺著的女子,以及那位哭得傷心徹底的父親後,隨風飄向了窗外。
煙消雲散,說的就是這個吧……如果老天有靈,真想求它讓自己再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