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俠如夢 一 少小離家紅塵難解,耄耋得徒太上忘情

作者 ︰ 方乾

少小離家老大回,

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

笑問客從何處來。

引自唐朝詩人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只用來形容一人,別無他意。此人名曰︰風萬里,人如其名,風行萬里。

風萬里出身世家。其父老來得子,本是大喜,但是他的母親生產後不久即離開人世,遂辭官回家,一心養育兒子。後又听一算命先生之言,從熱鬧繁華的長安城,舉家遷至成都附近一小鎮——綠柳鎮。

風萬里打小聰慧伶俐,經史子集,父親教授一遍便記于心中。讀書之余,喜好爬山涉水,書中不解之意,一並寄托山水之間。綠柳鎮景色迷人,石亭江碧綠靜謐,小時便暢覽無遺。尤其在陽春三月,女敕芽初露,時常餃著柳哨,登高望遠,暢游江中。

在風萬里九歲時,父親突患頑疾,唯恐去後兒子無人照料,于是請了一個管家和一丫鬟。

父親去後,風萬里更加無拘無束,不再滿足于綠柳小鎮。十幾歲便開始四處游歷,名川大山,古寺奇景,無所不至。一去少則十數月,多則三五載,家中事務不聞不問,全部交由管家打理。

風萬里不僅喜歡游山玩水,每到一處都會結交當地友士。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山野粗人;既有賊偷地痞,又有煙花女子。無論何種人物,總能被他廣博見識、開朗性格所打動,或與其高談闊論、開懷暢飲,或相與感嘆紅塵世俗、扼腕嘆息。

北至雄偉長城,與邊關將士豪情痛飲,听其悲歌壯語,聞其思鄉情緒。東至浩淼海洋,和普通漁民同吃同住,看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體驗打漁撈珠的生活。

向南,風萬里也曾到過神秘的苗疆巫寨。都說那里是蠻夷之地,風萬里初時也只是好奇,大好河山都游歷過,不知蠻夷之地是否會有另一番景象。抱著這樣的心態,他深入苗寨,不想,卻被當地美景深深觸動。那里並不是人們所說的遍布毒蟲瘴氣,即使有,也只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他所見到的,是漫山遍野,綠郁蔥蔥,還有苗族人設計精巧的竹屋隱藏其中;苗寨的人也不是外人所說的那樣野蠻丑陋,苗人熱情好客,苗族女子更是清新可人,不輸漢家閨麗。風萬里甚至懷疑,人們所說的苗人歹毒、野蠻、心狠手辣是從何而來。但有一件事卻是真真切切,那就是苗人善用蠱。

向西,風萬里不止一次到過昆侖雪山,為的是尋找傳說中的極樂之地。原來,他游歷時听聞在昆侖雪山有一處極樂之地,據說那里四季如春,還有高山溫泉,吸引著眾多江湖人士。是個令人神往,樂不思蜀的境地。雖然美好,但也有其進入的條件,那就是無惡不入。里面盡是些作惡多端的人,因此外人喚之「惡魔嶺」。昆侖雪山綿延無盡,風萬里幾次尋找,都是敗興而回,甚至有次差點葬身雪山之中。然而越是如此,心中越是向往。

直到有一次,他听聞好友李君要去惡魔嶺,便央求其帶領,一同前往。

李君,是風萬里游江南時遇到的一位浪蕩子,生得一副好面孔,也做盡了對得起他相貌的那些事。

兩人行走至昆侖山下的一處小鎮,天色漸晚,便打算在一家小棧休息。

這小鎮處在昆侖山下,地勢很高,常年被白雪覆蓋,故叫做雪鎮。風萬里之前也曾到過這里,再向西,就是那綿延不絕,令人生畏的雪山了。他之前曾獨自深入雪山,不想落入獵人陷阱,幸好被及時發現,撿回一條小命。這次重回雪鎮,想著那極樂之地,便將畏懼拋之腦後。

風萬里︰「李君大哥,這向西還要走多遠才到惡魔嶺?」

李君︰「嗯,快了。再翻過幾座雪山,就不遠了。風老弟,你可得堅持住啊!」

休息一晚,第二天大早,兩人繼續向西前行。風雪甚大,漫天飛雪,也不知是天在下雪,還是遠處吹來的雪。積雪沒過膝蓋,一路多虧李君提攜,風萬里才能夠在這雪地中走了半日。若他只一人,怕是寸步難行。直到天色漸暗,兩人還沒有走出雪地,前後目之所盡,皆是皚皚白雪。

「李君大哥,小弟我實在走不動了,你就一人去吧!」風萬里體力消耗殆盡,感覺腿腳像是和這雪地凍結在一起,怎麼也抬不起。後來支撐不住,干脆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息著。他現在只想睡一覺,不管還能不能醒來。

「風老弟,再堅持一下,前面再繞過這個山谷就到了!」李君從旁搖晃著他,不讓他睡著。

「這是多少個山谷了,就讓我葬身這雪谷之中吧••••••」

「哎!」李君哀嘆一聲,拽著風萬里的胳膊,運起輕功,拖著他在風雪中行進。

「啊!」也不知過了多久,風萬里覺得頭被磕了一下,迷迷糊糊醒過來,「這是哪?」

風萬里環顧四周,剛才還是風雪連天,不見天日,現下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身下是堅實的土地,沒有任何積雪,風也停了,也不那麼冷了。

風萬里一下子興奮起來,「我們到了!」

「咳!」

風萬里這才注意到身邊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地李君。回想起在自己絕望的時候,是他拖拽著自己前行,方才來到這里。之前听旁人說這李君是個風流浪蕩子,是個偽君子,卻不想對他如此仗義。

「李君大哥,救命之恩,小弟感激不盡!」風萬里單膝下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你也不用感激我。我說過帶你來這里的,要是你死在半路上,這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李君沒本事。」

「呵呵!」風萬里干笑一聲。

「來,咱們一起去拜拜山頭。」李君休息夠了,站起身來。

風萬里︰「李君大哥,我不是來入伙的。你也知道的••••••」

「游山玩水嗎!差點連命都玩沒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先跟著我,待我在這里奪得一席之地,到時候也好差個人送你回去。」李君說道。

風萬里︰「好!」

這里是一處四面環山的谷地,高峻的山嶺好似一彎臂膀,擋住了風雪的侵襲;谷中有一裂隙,汩汩暖流不斷涌出,使得山谷溫暖異常。如此造就了這谷外風雪交加,谷內則四季如春的天下奇景。

雖然這里堪稱奇景,卻有個極不相稱的名字——惡魔嶺。原來,在數年前,有個叫鐵鐘馗的人,江湖人稱惡通天。因為作惡多端、惡貫滿盈,為江湖所不容。于是,他帶領了一伙惡人霸佔了此地,後來又不斷有惡人入伙,才得了惡魔嶺這麼個名字。

在半山腰上,有一幢奢華大氣的八角樓。樓里面十分寬敞,桌椅、床鋪,還有一池溫泉,周圍幾處熊熊燃燒的火盆照亮了整間屋子。

在這煙氣繚繞的大廳里,正中間歪坐著的一位體胖腰圓、長滿絡腮胡的大漢。在他手邊放著一把 亮的鋸齒大刀,李君看到這刀,想來那人便是鐵鐘馗了。

「惡老大,他們是來入伙的。」惡魔嶺守衛報告著。

李君上前兩步,說道︰「在下李君,久聞惡通天鐵鐘馗大名,特來拜訪。若大哥不嫌棄,還望收留小弟。」

那大漢听了,「哈哈」大笑,說道︰「想不到我不在江湖行走多年,名號還是那麼響亮啊!」

鐵鐘馗走到近前,仔細打量著一下李君和風萬里。

兩人身材都偏瘦,相貌也十分俊秀,全無半點惡人的樣子。

鐵鐘馗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你們就這麼空手入伙?」

李君笑道︰「就我一人入伙。我這位兄弟是個性情中人,喜好游山玩水,為了來這惡魔嶺,幾次差點死在路上。」

鐵鐘馗顯然對風萬里並感興趣,他看出李君是習武之人,便想試探一下功夫如何,「來,先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風萬里退到一邊,和大廳里的眾惡人在一旁觀看。

鐵鐘馗站在李君面前,拍了拍胸脯,示意他盡管來打。

李君也不客氣,起身就是一通連環腳,結結實實踢在他的胸脯上。

「 ! ! !」鐵鐘馗見李君身材削瘦,只想試試他有多大氣力,不成想踢在身上的每一腳都似千鈞撞擊,大意之下,連退數步。

風萬里和眾惡人見狀,驚訝無比。其實風萬里也只知李君是一習武之人,但卻從沒見他跟人打過架。看這架勢,似乎還是位武林高手。

鐵鐘馗不敢大意,趕忙運氣抵住,雙手抱向李君的小腿,準備擒住他,卻被其

倏地抽了回去。

「好!」鐵鐘馗大叫一聲,掄起拳頭,快步上前,開始反擊。

李君落地,見那拳頭如鐵錘一般,驚濤駭浪的捶打過來,怕是一堵牆都能洞穿。不敢硬踫,忙從衣袖里抽出一把漆黑的鐵扇。拳頭到來,一邊後退,一邊用扇子招呼。

「喝!」一套拳將盡,鐵鐘馗大喝一聲,似乎將全部氣力都用在最後一拳上,迅猛打出。

「啪」拳頭砸在扇子上李君才知那是多大的氣力,一臉的驚駭,連退數步方才止住。

「大哥,好氣力!小弟甘拜下風。」李君拱手,自嘆不如。

「哈哈!」鐵鐘馗開懷大笑,「李老弟好功夫,以後這里就是你的家,咱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兩人只通過氣力的比拼,對方底細便了解的差不多了。風萬里不懂武功,只當是看了一場熱鬧。

李君算是入了惡魔嶺,地位只在鐵鐘馗之下,差人送風萬里出谷,不在話下。

風萬里冒著生命危險探尋惡魔嶺,足見他的執著。此後更是縱情山水間,時常流連忘返,有時干脆結廬山野之間,早晚沉浸在美好景色中。

游歷黃山時,風萬里被山中雲海松濤所吸引,在一松樹下搭了一間草棚。躺在其中,望著綿延不絕、雲霧繚繞而又若隱若現的山峰,听著山林中的鳥獸嘶鳴,還有那風吹動松針發出的簌簌之聲,實在是愜意非常!

忽一日,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來到這草棚之中。

風萬里看他年逾古稀,身材矯健,應是習武之人。不敢怠慢,上前拱手作揖︰「前輩!」

「呵呵!年輕人不必拘禮。」老者似乎對他很感興趣,滔滔不絕與之說了一大通。

最後,老者說道︰「我觀察了你很久,雖然你不是習武之人,但吐息運氣與這大自然相通相融,卻是習武的好材料。恰好,我這有一本秘笈,非常適合你修煉。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風萬里一愣,武功秘笈?他也不是沒想過修習武功,尤其是從惡魔嶺出來之後。想歸想,只是他不願受宗門約束,「前輩,您看我這整天游山玩水,對于習武的事,一竅不通。我能煉好嗎?」

「這個你放心。」說著,老者從懷中取出一本古樸的小冊子,遞到風萬里手中,上書「太清秘錄」,「這上面記錄的是神功——太上忘情,修煉時,需融身天地間,做到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神功自然大成!」

「這!」風萬里只道習武非常辛苦,不成想還有這等武功,「這是劍法還是拳法?」

「呵呵!此神功既是劍法,又是拳法,也是內功心法。若要用時,你想它是什麼,便是什麼!」老者笑道。

風萬里大喜,當下便忍不住翻開來看。

「你先不急修煉,給你三日時間,將這《太清秘錄》背熟,日後再慢慢研習。另外,切記此神功非有緣人不可泄露。」

「是!多謝前輩!」風萬里。

老者笑道︰「你既然願意修煉,就算是入得師門了。」

風萬里方才覺悟,雙膝跪地,三叩首,「弟子拜見師傅!」

風萬里如獲至寶,不到三日,便將《太清秘錄》熟記。隨後,老者將冊子收回,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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