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姚永勝立即拍桌子大聲道︰「談好了?什麼時候談好了?你那時候屁大個娃,雞.巴毛都沒長出來,你知道什麼?」
姚永波怒道︰「沒錯,我那時是年紀小,但是我不是瞎子、聾子,大伯跟二伯是怎麼說的,我記得一清二楚,這十多年來,我就沒見過你們幾次再踏入這個家門,如今一听說政府要征地,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的找上門來拍桌子,怎麼了?欺負我爸爸老實,還是欺負他就剩我這麼個兒子了?」
姚永勝惱羞成怒︰「你他媽的跟我這個當哥的這麼大聲說話,你眼里還有叔伯兄弟嗎?我就欺負你又怎麼了?想打架是不是?你給我出來!」
說完猛的一拍桌子,就要沖過去揪姚永波,姚大川夫婦嚇得連忙攔住,就這個時候,虛掩的門被人悄無聲息的推開,陳浮生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屋子里的人齊齊扭頭,滿臉錯愕的看著進來的三人。
這麼一打岔,如同斗雞一般的姚永勝和姚永波也在姚大川夫婦的相勸下,悻悻罷手。
姚大海瞪著阿杰口氣不悅道︰「不是讓你帶人出去逛逛嗎?怎麼又回來了?」
阿杰訕訕不知應對,陳浮生淡然道︰「不關阿杰的事,他父母明天要早起,都休息了,我們在他家坐著也不像話,你們談你們的,當我們不存在就行了。」
說完拎過一把小椅子,在門口邊大喇喇的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姚大川的兄弟佷子們個個面面相覷,卻又找不出任何借口來,總不能把客人往外趕吧!
姚大川夫婦心知肚明,這兩位大兒子的兄弟肯定是知道了什麼,趕回來給自己壯膽來了,對比起自己這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佷子們,將心比心,兩老心中激蕩難平,熱淚滾滾而出。
姚永波更是瞬間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默默的坐了下來。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良久,姚大山清了清嗓子,一副官腔道︰「老三啊!咱今兒的意思,你可能還不明白。如今,政府征地的事情還八字沒一撇,我們怎麼就成了跟你爭那點賠償金了?我們的意思是,這祖屋不管如何得保留下來,因為那是咱爹留給我們的房子,留給這些後輩兒孫的,我們雖然現在都在外面,不過,老了老了,葉落歸根是必然的,也都想搬回來緬懷一下過去,你說是不是?」
姚大川終究是本分人,哪怕听出了他話中的陰險,也找不出反駁的話頭來,滿臉惆悵的吸著煙,算是默認了。
姚永波頓時急了,悶聲道︰「二伯,話不是這麼說,你們要回來住,我們自然是歡迎,不過,當初我爸爸可是給過錢你們買斷了這房子的。」
姚永勝剛想針鋒相對,被姚大山一把攔住了,點頭?點頭笑道︰「波兒,事情是這樣,當時我們剛出去的時候比較困難,你爸爸確實是借過錢給我們,然後我們也說過把留下的房子給你們住,你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可能就以為我們是把房子賣給你爸爸了,我可以理解。
你也不想想,誰家再窮,也沒說賣祖屋的道理,這屋子可是你爺爺留下來的,家里還供著祖宗神位,難道我們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要了麼?
況且,這麼大的事情,你爸爸怎麼也得讓我們立個字據啥的吧?」
看著他那張陰險的笑臉,姚永波真想一拳砸過去,其余幾位叔伯兄弟頓時齊齊露出欣然的笑容,不愧是當官的,說起話來,有條有理。
果然被阿杰說中了,這幾位就是吃定了姚大川忠厚老實。
良久,姚大川眼看著又抽完了一支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正準備說話,陳浮生冷不丁的插嘴道︰「大爺,便是那口頭約定,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姚大川回頭看了他一眼,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姚永波眼楮頓時一亮,果然有本事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
反觀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卻是齊齊一窒,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陳浮生。
姚大山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口氣不悅道︰「年輕人,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口說無憑」嗎?」
陳浮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我早幾天听說了一件新鮮事,有人在買彩票的時候,因為錢不夠,便找他的工友借了幾塊錢,本來是幾塊錢的事,工友也不在意的說什麼借不借的,給你幾塊錢就是;當時那人也沒想就說,如果這次中了,我分你一半。」
他說的不疾不徐,卻張弛有度,慢慢的將眾人的興趣都拉了過來,尤其是姚永波的那些叔伯兄弟,直覺上告訴他們,陳浮生肯定不會說什麼有利于他們的事情。
「後來,那張彩票果然中了五百萬,那人得意忘形之下,居然把自己說過的話忘了,工友提醒過他之後,那人想要反悔,工友一怒之下,便將那人告上了法院,最終法院判決工友勝訴,要拿人分了兩百萬給他的工友。」
陳浮生說完,姚永波的那些叔伯們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姚大山冷笑道︰「這位年輕人,你是小說看多了吧?這種無稽之談,你居然也拿出來說,誰信啊?」
陳浮生聳了聳肩道︰「你們信不信無所謂,大爺相信就行了。」
說完朝姚大川一笑道︰「大爺,我跟我們華大集團里的首席法律顧問宋大文先生私交甚篤,宋大文先生同時也是江海律師協會的理事,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隨時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額,謝謝你了,浮生!」
姚大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覺得心中那股子憋屈,頓時消弭了不少。
陳浮生笑道︰「沒事,像這種官司,我相信他只需派出一個徒弟,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如果大爺當時有公證人在場最好,就算沒有,也是沒有關系的。」
姚大川心頭大定,再次點了根煙,吸了兩口才慢悠悠的說道︰「我記得,當時在場的還有我的九叔,如今他老人家雖然已經過世了,不過,這麼重要的事情,他老人家肯定會跟自己家人說過的,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證人?」
陳浮生一拍手哈哈大笑︰「那自然是算的,雖然他的家人不能作為直接證人,當是他們的話作為輔助證據還是綽綽有余的。」
姚媽媽也听出了事情有了轉機,臉上的憂色漸去,姚永波更是有種吐氣揚眉的感覺,就連腰桿都下意識的挺直了。
姚永勝一看自己父親被說的啞口無言了,頓時勃然大怒,指著陳浮生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這是我們姚家的家事,有你插嘴的份嗎?」
陳浮生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一下子站了起來坐到了姚大川夫婦的中間,才翹起二郎腿淡然道︰「你們如果真是來講道理的話,我肯定不會插嘴,不過……你們要想仗勢欺人,作為永春生前最好的兄弟,我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父母兄弟被人欺負。」
「說起兄弟,我們才是同宗共祖的叔伯兄弟,你是哪里蹦出來的,你憑什麼?」姚永勝怒道。
「同宗共祖?」陳浮生不屑的一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果永春知道你們這群好叔伯、好兄弟的所作所為,恐怕在天之靈,也難以安息吧!我來告訴你憑什麼,就憑我們一起殺過人,一起喝過血,一起闖過槍林彈雨,一起抱著敵人尸體睡過覺。」
戟指怒目,擲地有聲。
姚永勝怒極之下,已經沒有心思去琢磨他的話,手忙腳亂的從背後一掏,居然掏出了一把槍來,猛的拍在桌子上叫囂道︰「你他媽的居然拿那個短命鬼來說事,你想嚇唬誰啊?」
他這激烈的舉動,頓時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姚大川夫婦。
陳浮生豁然起身,冷冷的看著對方森然道︰「我警告你,立即把你的槍收起來,否則,等待你的將是革職的處分,是誰給你權利帶槍出來喝酒,並且亂掏出來嚇唬人的?」
姚永勝被他眸子里迸射的殺氣激得眼角一跳,頭皮陣陣發麻。
他身後的姚大山用審視的目光把陳浮生重新打量了一次,不得不違心的喝斥自己兒子兩句︰「快收起來,你這樣像什麼話?」
姚永勝只得悻悻的把槍收了起來。
「還有,我只說一次,我兄弟——不是短命鬼,下次別讓我再從任何人的嘴里听到這個字眼,否則——後果自負!」陳浮生的目光在眾人身上冷冷的掃過。
一看姚大山父子的銳氣被打了下來,一邊的姚大海忍不住了,豁然起身道︰「說又怎麼了,你不提我還忘記了,那短命鬼喪門辱家,經過我們討論一致決定不許他進姚家祠堂,不許他上姚家神台,不許他埋在我們姚家的地,你能把我們怎麼著?」
姚大川夫婦臉色一變,姚永波雙目噴火,直欲擇人而噬。
陳浮生冷冷的看著姚大海,一字一頓道︰「不讓他進姚家祠堂,不讓他上姚家神台,你確定你不後悔?」
「笑話?我為什麼要後悔,那短命鬼當年差點沒把我們一大家人給害死,一跑跑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去哪里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去了,如今總算老天有眼,一死百了,還想埋在我姚家的地,壞我姚家風水;還想上我姚家神台,享我姚氏子孫的香火,做夢去吧!」
說到這里,姚大海狠狠的呸了一口,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和厭惡。
「哈哈……」
陳浮生怒極反笑,笑聲中的那股子悲滄和淒楚沖天而起,天地動容。
「一群有眼無珠的狗東西,這可是你們的選擇,好的很,好的很!」
目光一一掠過眼前一張張猙獰的面孔,陳浮生咬牙切齒道。
姚大壯、姚大山、姚大海三人面面相覷,心中突然隱隱覺得有點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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