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梁浩然的花言巧語,林盛德不住冷笑,「好一個良心發現,好一個後悔莫及!」他說得抑揚頓挫,字字誅心,在場的人無不心驚肉跳,就連楊庭芳都驚出一身冷汗。
梁浩然早就知道他是一個嚴厲的人,此刻愣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面如死灰地盯著地面,等著他老人家最後的宣判。
林盛德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楊庭芳,沒有責備也沒有嘲諷,可就是讓她在心里打了個寒顫。
他負手走到梁浩然跟前,冷冷地說道︰「我們林家容不下品格不端的人,林氏更不會用這樣的人!你從哪里來,就收拾好東西,回哪里去吧!」說完,快步走出了房間,屋里的人如釋重負地吁出一口氣。
楊庭芳的臉頰抽動了幾下,一把將梁浩然拖起來,母子兩人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間。林玉簪愣了幾秒,還是決定跟上去。
他們三人一走,屋里的女佣們立即炸鍋了,驚訝地討論道︰「梁少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啊?」
張文杏不喜歡在背地里說人閑話,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了,既然真相大白,該干什麼干什麼去吧。千萬別嚼舌根,小心被林先生听到,心里又不高興了!」
女佣們應了一聲,魚貫走出了房間,看見梁浩然緊閉的房門,嘴角都露出了一絲鄙夷。
林展鵬自從看到那段視頻後一直處于震驚狀態,他實在想不到自己視為手足的人,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一邊嘆著氣,一邊搖頭晃腦地往外走去。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林玉露抬起頭望著張文杏。她的臉上雖然看不出情緒波動,可是眼里卻漾出淡淡的喜悅。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可是皺著眉頭,在楊庭芳的監視下離開林家的。
清白的感覺真好!
張文杏關上房門,轉身對林玉露說道︰「玉露,謝謝你!」
林玉露微笑著搖頭,「不客氣,你可是我的好朋友,我怎麼能讓別人陷你于不義!」
其實這次功勞最大的應該是莊甜甜,她不但在張文杏的房間里安了攝像頭,還教林玉露如何用遠程控制查看監控視頻,並截取有用的畫面保存在桌面上。
今天張文杏一走,林玉露就在房間里打開監控,關注著她房間的情況。當她看見梁浩然偷偷模模進了房間,將手表放在床底下時,立即截取這段畫面放在張文杏的電腦桌面上,又發短信通知她。
本來張文杏一整天都沒有回過房間,在楊庭芳等人看來是百無一失,殊不知林玉露已經幫她準備好反駁的證據,她只需要輸入密碼打開視頻就行了。
其實要不是今天這一出,林玉露還看不出來父親這麼在乎張管家。兩人好像不僅僅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她拉著張文杏走到床邊坐下,笑盈盈地問道︰「張管家,你是怎麼認識我爸爸的?」
「這個……」張文杏的臉上閃過淡淡的憂傷,遲疑了片刻說道︰「想起來,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她的聲音像山谷中的溪水,听起來脆生生的,卻蓋不住那絲清冷,「其實那天我是想自殺的,看到有一輛車子開過來,就立即沖了過去。幸好你父親反應靈敏,一腳踩住了剎車。我原以為你父母下車後,會狠狠地責罵我。可是你母親非但不生氣,還關心地問我有沒有受傷,然後想辦法跟我聊天,慢慢地開導我……」
林玉露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楮,張文杏強硬的辦事手段林家上上下下有目共睹,哪里像是會輕生的人?她咽了口唾沫,問道︰「所以,後來你就跟我父母成了好朋友,到我們家來了?」
張文杏點點頭,伸出手指將林玉露的劉海撥到了一側,慈愛地說道︰「玉露,其實我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她若是活著,也像你這麼大了!」
這本是一句哀傷的話,她卻是笑著講出來的,這種不搭調的沖突,讓林玉露的心微微一顫。她咬了咬唇,問道︰「那她發生什麼事了?」雖然不該揭別人的傷疤,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
張文杏苦笑,「他父親接她放學時,兩人都出車禍死了,就在我想自殺的那條路上。」她抬起頭,眼楮望向窗外。夜幕早已降臨,樹枝在月色下隨風舞動,如此地輕緩飄渺,仿佛一切都不是真的。
林玉露挽著她的胳膊,將頭默默地枕在她的肩上。想不到,張文杏也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只是她沒有把故事寫在臉上,而是妥善收存,悄悄地放進了心里。
這樣的女人最讓人心疼!
剎那間,林玉露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父親這麼生氣,是不是因為喜歡張管家呢?
她記得父親還沒跟楊庭芳復婚前,曾多次問過她,是不是不喜歡張文杏。她都毫不猶豫地回答是……
之後沒多久,父親就跟楊庭芳復婚了。其實父親是想跟張管家在一起,但是兩個姐姐苦苦哀求,加上她的反感,最後他迫不得已選擇了楊庭芳,是這樣嗎?
想到這里,林玉露心里真是後悔莫及,她是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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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庭芳麻利地替梁浩然收好行禮,對林玉簪交代道︰「你送他去周肅那里吧,現在太晚了,休息幾天再回香港。」
「我不想回去,也不用二姐送我!」梁浩然提起行李箱,異常平靜地說道︰「表哥曾說過,如果我在林氏待不下去了,可以去他的公司。」
林玉簪無奈地撇撇嘴,起身說道︰「還是讓我開車送你吧,住這里的人每家都有幾輛車,出租車不會上來的。」
听到這句話,梁浩然不再堅持,拖著行李箱隨林玉簪往車庫走去。
林玉簪跟周肅一向沒什麼話說,將弟弟送到樓下便離開了。車子駛出小區時,她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喃喃地道︰「那家伙真發達了,這可是近幾年咱們林氏最貴的樓盤。」
周肅替梁浩然開了門,看著他像只喪家犬一樣把行禮拖進來,忍不住好奇地問︰「發生什麼事了,你媽怎麼會放你走?」
梁浩然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唉聲嘆氣地回道︰「別提了,我被人冤枉偷東西,被趕了出來。」
「誰冤枉你?」嘴上是這麼問,其實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張臉,時而笑容燦爛,時而飛揚跋扈。
梁浩然哼唧了一聲,笑道︰「還能有誰,當然是最刁蠻最任性的那個。」他發現自己撒起謊來,一套是一套,面不改色心不跳,心里隱隱有些得意。
周肅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不再說話。人就是這麼矛盾,明明猜是她,卻不想從別人口中得到證實。
梁浩然斜了他一眼,見他不再發問,心想︰應該是相信了吧!說林玉露冤枉他,他可一點都不愧疚,他相信這件事跟林玉露月兌不了干系。從生日宴開始,她好像總是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這個林玉露,他早晚會給她一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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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簪一回到家,楊庭芳就遞給她一碗混沌面,說道︰「你爸還在書房呢,只怕今天的事他懷疑到我身上了,你上去好好哄一哄。」
她雖然不情願,但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端著面來到林盛德的書房。一推門卻看見林玉露也在里面,茶幾上放著一個空碗,看樣子也是碗面來著,而且剛吃完不久。
林盛德怔了一怔,忙笑呵呵地招手,「是玉簪啊,快進來吧!」
林玉簪有些尷尬,看了一眼自己的餛飩面說道︰「本來以為爸爸還沒吃東西,所以煮了一碗餛飩面,沒想到妹妹已經做給你吃了。」
林盛德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笑道︰「沒關系,爸爸剛覺得沒吃飽,你正好就送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接過了餛飩面,又朝林玉簪說道︰「坐一會兒吧,咱們父女三人聊聊天。」
林盛德嘗了一口餛飩面,眉開眼笑地贊道︰「真好吃!」
林玉露輕輕挑了挑眉毛,明明幾分鐘前爸爸還捧著肚子說好漲,結果現在又吃得津津有味。看來,是不想讓二姐失望吧!
大姐和二姐在他心里這麼重要,他若是知道這兩個女兒為了財產不惜謀害他,不知會難過成什麼樣子!
林盛德很快就把餛飩面吃完了,一連打了幾個飽嗝,臉上始終帶著幸福的笑容。
林玉簪看準時機,柔聲說道︰「爸爸,這些年我、大姐和媽媽都在內地,浩然一個人在香港上學。我們一時疏于管教,想不到他就跟著朋友學壞了。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覺得很內疚,我代他像您道歉!」三言兩語間,林玉簪的眼角已噙著淚水。
林盛德揮手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覺得內疚。他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不用老是幫他收拾爛攤子。這件事從今天起就算翻篇了,往後大家都不要再提,咱們林家還是像從前一樣,安定祥和,開開心心。」
林玉簪不住地點頭,臉上寫滿了感激和對父親的崇拜。林盛德看得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多年的付出,終于得到女兒的認可,死而無憾的心情油然而生。
林玉露卻在心里偷偷嘆了口氣,父親越是在乎大姐和二姐,她就越難趕走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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