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原來破妹妹的面功這麼容易。」殷正豪得意中難掩滿足。幼時起,最讓他窩火的怕就是這張調唆他和三弟惹下禍事後還能施施然擺出清雅平和的臉龐。今日無意間得破此功,也是一大快事。
搬了杌子守在門口的素如、碧草乍听驚呼,心中一顫,忙丟了談笑,急急進入,卻正看到殷三娘握了藤椅扶手幽幽站起,彈衣整理,面色一如往日的疏散。二人見狀,互望一眼,引了聞風而來的眾人退下,依舊守在門口。
「二哥太無趣,也不怕三娘驚嚇之下走了魂魄。」殷三娘冶步趨前收了殷正豪丟在榻上的竹撢,一把聲音清越犀利,「人人道二哥有俠義之風,據我看空有錦繡皮囊,充塞其內的多是爛絮草莽。」含笑回眸處,翹著一指輕圈臉頰,眼波流轉若戲看獵物在爪間騰挪無果的狸貓,一路揶揄譏誚下去,「端看那年五月節下竹林集會中蕩然遺落的顏面也就可知了。」
這丫頭慣會挑人軟肋下手,殷正豪人後沒少遭她損貶,恰磨厚了臉皮,聞言渾不在意,猶自斟了茶慢飲,雙目磊蕩率直︰「三妹妹何時開始淪入俗人論調了?豈不聞‘秋水池塘,夕涸朝滿’?拳腳比劃而已,要計一時一刻的得失,哪有進益的一天?」正經的話說上兩句,殷正豪眯轉眼珠,又露了底色,「若妹妹說的是才剛的驚叫戲碼,做哥哥的不得不承認這顏面遺落的,嘖嘖!」
懶得在嘴皮子上磨工夫,殷三娘一語堵了殷正豪後路︰「昨兒祖母下了帖子,邀成府女眷後日紫陌莊賞蘭。」
看著某人渾然不覺,說話間不覺帶了戲謔,「祖母說府中自有母親掌理,讓大伯母去散散心。」
殷正豪險些嗆到,成府,成府!祖母,祖母這是?殷正豪並不愚鈍,前幾日,府中請了京城名媒壺一線,幾番走動。如今又請成府賞花,不說嬸嬸相陪,偏選了母親,目的不言而喻。殷正豪腦中竟如萬馬奔騰後的狼藉,實實尋不出一句整話,半晌,他才臉色通紅期期艾艾問眼前人︰「三妹妹,三妹妹可知我母親……如何作應的?」
看殷正豪失了尺度,殷三娘忍不住莞爾,到底只有十六的年紀,一旦涉及兒女私情,萬丈豪情頓時萎縮。剎住繼續逗引他的話頭,殷三娘端了端臉色,笑言道︰「二哥這話好糊涂,祖母既邀成府女眷賞蘭,大伯母那樣至孝的人,怎麼會違了祖母的命,不相陪呢?」
一言入耳,殷正豪心中更加凌亂不堪,無心停佇在漱玉軒,心不在焉寒暄幾句後,匆匆喚來碧草,披了褐色底折枝茶花紋袍服,匆匆離開。
幾時見過殷正豪如此狼狽,殷三娘想起坊間听來的童謠「一成嬌,二成俏,三成四成傾城貌,停了炊,走了調,薄紗遮不住的風流笑。小五成,嘻嘻鬧,搽了胭脂扮嬌嬌,跌了腿,折了腰,哇哇直要把眼拋。一壟地,十畝苗,雜草叢生怎得了……」芳華之齡相當的,算來只有三四五成家女了,只是不知祖母看準的是苗還是雜草,想象著殷正豪臨風而立,玉樹豐姿,身邊瑟瑟抖動的禾苗或者雜草的畫面,殷三娘越性笑跌在軟榻上。
隨後進來的幾個丫鬟不由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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