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尚書右丞的黑衣人?公府雖不是皇宮禁地,也不是任人出入的,怎麼會有黑衣人進府呢?
「夫人。」秋茗端著個盤托子進來,見到三娘,口氣不免帶了些許抱怨,「這藥是誤不得的,您就是再著急,也該先顧著自己些。」
三娘瞧去,除了一碗散發苦味的濃藥湯,還有一碟棗泥松糕,一盞雙色豆雞金紅羹,失笑道︰「我不過痛一時,也用不著這樣一日數次進補的。」
兩日來,秋茗遞上來的吃食,不是老姜紅棗做成的,就是肉蛋類,三娘覺得自己血氣充裕得都要外涌了。
「是薛神醫交代的,姑爺也叮囑過,奴婢不敢不從。」秋茗故作調皮地眨眨眼,神情愉悅。
三娘一笑,接過藥碗,微蹙眉屏息,分兩歇喝了干淨,她捏了一片松糕入口,慢慢遮掩藥汁殘留在舌尖上的苦澀︰「說是刺殺右丞的黑衣人進了咱們府,到底怎麼回事?」
「夫人知道了?」秋茗有些驚訝,留神瞟到偷眼往這邊望過來的小丫鬟,心里明了,笑道,「國公爺交代,此事不要驚擾到太夫人,奴婢便沒有把話傳到榮沁居。奴婢只知道他們要找的黑衣人是個帶頭的,似乎還受了傷。昨日宇文府的家丁追到咱們府後巷,黑衣人便沒了蹤影,今早京兆府追查,有人見黑衣人從咱們府西側角門進來。」
昨日二皇子登門造訪,今日就有人來查府,這里面會不會有什麼聯系?三娘听殷鴻介說過,尚書右丞似乎做過二皇子的太傅。
見三娘凝神沉默,秋茗想岔了,以為她是在擔心會搜府的事,笑著安慰道︰「夫人放心,國公爺已經攔住了,怎麼說這里也是公府,京兆府尹不敢造次的。」
三娘微微而笑,她擔心的不是這個︰「老爺去哪兒了?」
話已經到了嘴邊,秋茗瞧了瞧三娘神色中的疲態,又暗暗咽了下去︰「夫人走後,奴婢就去了小廚房,屋里的事就不大清楚了。」頓了頓,端了那盞雙色豆雞金紅羹放在三娘手中,「夫人也別煩慮,萬事有老爺呢,您喝完後歇一歇吧,奴婢會照管好一切的。」
三娘點了點頭,經榮沁居奔波一遭,她確實覺得身上無力酸軟透了。
正用著羹,康媽媽帶著小丫鬟把裴琪常日里用的東西都送了過來。
三娘陪著說了幾句話,送走康媽媽,又哄著裴琪擦上藥膏,換了身干淨衣裳,瞧著他與裴瑞和幾個小丫鬟玩得小臉上滿滿的盡是笑,這才安心去里間歇了。
飽睡醒來,三娘貪戀屋子里的清寂,微眯了眼翻個身兒,立刻察覺到錦被有異樣,那處該斜塌下去的被角,小小的鼓動起來。
三娘小心地揭開錦被,裴琪弓縮著小身子睡在她身邊,一雙嘴角翹翹的,偶爾還會蠕動一下。
「夫人。」秋茗拿著一個大大的扁平盒子進來,見三娘瞧裴琪瞧得似乎入神了,不禁笑出了聲。
娘食指豎在嘴邊,笑著示意秋茗噤聲,她自己則輕輕掀了錦被小心的下了床,又把錦被往下拉了拉,為裴琪蓋好。
「琪哥兒怎麼會睡在這兒?」
秋茗把盒子放在了幾案上,促狹一笑︰「夫人歇下後,奴婢去按夫人吩咐把暖閣收拾了出來,再回來,就瞧見四爺趴在您的床邊直打盹兒,奴婢心里不落忍,便把他抱了床上。」
三娘笑著坐到了鏡台旁,整理著睡得有些松散的鬢角,問得隨意︰「二爺回西院了?」
「是,紅綃親自送過去的。」秋茗走過來,幫著扶了扶嵌了一顆小小貓眼石的鎏金發箍,調正了金雀穿梅枝挑心的位置,「奴婢還有件事要跟夫人說,老爺的女乃娘鄒媽媽來了,正在外間等著呢。」
鄒媽媽?她不是留在莊子上嗎,怎麼會突然來府里?
「可說了什麼?」
「鄒媽媽只說是老爺讓她過府來。」
裴澄?
三娘壓下滿月復疑問,收拾妥當,留秋茗在里間照顧裴琪,獨自去了外間。
外間錦杌上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穿著一身尋常藏青衫裙,頭發抿得齊齊的,只插了一根壽字銀簪,戴著一副穿珠銀耳環,除此之外,沒有多余的飾物,看起來竟是異常利落素整。
瞧見三娘出來,鄒媽媽站起了身,整理好裙上微微的折痕,向三娘施了一禮︰「老奴鄒氏,見過二夫人。」
三娘忙讓一旁的紅綃攙了,笑道︰「鄒媽媽客氣了,三娘不知鄒媽媽要來,害媽媽多等,卻是三娘怠慢了,紅綃沏茶。」說著,笑看向她,「鄒媽媽請坐。」
「謝夫人。」鄒媽媽嘴里說著謝,腳下卻等三娘落了座兒才有了動作,「二老爺派去的人說夫人這里缺把刀,讓老奴來試試。」
紅綃沏茶的手一頓,茶水灑了少許在案上。
是在說她弱性易遭人騙吧?三娘笑容凝滯片刻便又散開︰「梧桐苑確實少一位管事媽媽,既然如此,便勞累鄒媽媽了。」
「夫人客氣,老奴定當盡力而為。」
三娘微微一笑︰「紅綃,帶鄒媽媽找間房住下,路上辛苦,今日您先歇著。」
鄒媽媽也不推辭,謝過三娘,拿起腳邊一個小包裹,隨紅綃走出了屋子,正看見四個小廝吃力的抬著一件奇怪的椅子過來,她不禁多瞧了兩眼才離開。
把椅子放在正屋門口,其中一個小廝抹了一把汗,邀功似的對走出來的三娘稟道︰「夫人,張管事按照二老爺的吩咐,把椅子趕制出來了。張管事還說這個做起來簡單,若您還要,只管說一聲。」
三娘一臉莫名的圍著奇怪的椅子轉了兩圈,才恍然想起早膳時她確實故意提過,若椅子下面有輪子,瑞哥兒以後想去哪里都會方便很多,可眼前這個,這個……
「母親。」裴琪惺忪著雙眼,走到屋門口,一眼見到堵在門前,由兩個車輪撐起來的那把碩大的椅子,好奇的睜大了眼,「這是什麼?」
三娘心中嗚咽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這是輪椅。」裴澄走過來,身邊跟著莫姨娘,他定定的瞧著三娘,斜翹起嘴角做了個笑的動作,「原來這個物件叫輪椅。」
三娘心里一驚,不著痕跡的打量裴澄,佯作欣喜道︰「老爺心思奇巧,取出來的名字果然很貼合。」
「你這份夸獎還是留給莫氏吧。」裴澄走近了,撫著高高的椅幫,眼中充滿質疑,「這個,真會舒服嗎?」
小廝們機靈的把「輪椅」轉了方向,服侍著裴澄坐好,四人小心翼翼又使足了勁兒往前推。
跟著裴澄一起回來的綠珠、綠綈一雙眼兒也黏了上去,倒是秋茗,見過三娘幼時做過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神情還算平靜。
莫姨娘見三娘對她一笑,意味難明,忙笑著解釋道︰「妾身見這物件有輪子有椅子,一時口快,還望夫人莫見怪。」
三娘笑笑,卻不願再與她那雙探究的眼對視︰「妹妹蕙質蘭心,怎麼會怪你呢?」
「夫人這里就是人氣旺,哪像妾身,孤淒淒守著些賬冊,還不定何時才能閑在呢?」邱姨娘帶著個陌生的婆子迤迤而來,貌似抱怨的話中隱隱透出炫耀,一眼瞧見裴澄坐在一張奇怪的椅子上,精神凝滯了一分,緩過神來才接著說出來意,「夫人,這是尉遲府派來回話的人。」
三娘還沒反應過來,裴澄就不耐煩的起身接過了話︰「舅舅怎麼說?」
「回表老爺,我家老爺說,壽辰之事,一切如舊。」說話的婆子神色清淡,說出來的話也是淡淡的。
裴澄冷哼一聲,面上陰雲聚攏,吩咐綠綈道︰「去把夫人備下的禮拿來,讓她帶回去,倒省了一趟車馬。」
三娘面色微變,又不動聲色的隱了下去。
綠綈不敢耽擱,忙應聲回屋取東西。
「撲哧。」
一個小廝不小心破了笑。
三娘忙看過去。
「輪椅」的大寬椅幫上或站或臥,或笑或鬧的站個十來個小陶人兒,裴琪跪坐在寬大的交椅內,手里正捏著一個埋頭讀書的小人兒要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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