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耗費了十年時間依然沒弄清楚自己姨娘定位的女人,如何讓別人正視她?
「妹妹就在院里好好養著吧,其他的事倒不必妹妹操心了。」
鄒媽媽腳步往前移了移。
邱姨娘胸口起伏一陣,不甘心的瞪了三娘兩眼,甩開帕子走了。
她帶來的小丫鬟忙不迭的趕上去。
屋里驀的空下來,三娘散了勁,身子一歪,半躺在了羅漢床上,思緒不由自主在紅裳和四娘的事上漂浮輾轉……
最先回來的是綠綈,她只簡單地稟說,把瘋婆子綁了交給易安堂的婆子們,讓婆子們好好看著,不會再讓瘋婆子跑出來闖禍,便沒了下文。
「闖禍?不過是進了處小院,能闖什麼禍。」三娘不以為意,她剛剛把話說完,忽然想到邱姨娘听到此事後不同尋常的反應,臉上不由帶了幾分認真。
綠綈瞧著三娘,思考了會兒,還是決定透露一二︰「凌姨娘是老爺最鐘愛的姨娘,也因此愛屋及烏,才會對四爺疼愛有加。自從凌姨娘去世後,那處小院便被老爺派了兩個媳婦子專門守著,屋子里全是凌姨娘留下來的墨寶,老爺每月總有那麼兩日是歇在凌姨娘院子里的。天長日久,自然會惹得有心人好奇、惦記,曾經就有一位剛入府的姨娘,仗著自己新得寵,悄悄避開媳婦子進院開了屋子。被老爺知道後,直接賣了出去,府里也不敢再提這件事,凌姨娘的小院成了更深的忌諱。」
三娘若有所思地慢慢坐起身來,笑望著綠綈,她不是在乎綠綈說的內容,而是她的語氣,那種告誡和提醒的語氣,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有些事不可以越界。
「夫人。」辛荷帶著蕊珠與鄒媽媽一前一後進了東次間。「您交待的事奴婢都辦妥了,二爺讓奴婢帶蕊珠來謝夫人。」
辛荷說著,蕊珠就已經俯子跪在了地上︰「奴婢給夫人磕頭了,謝謝夫人對二爺的關心。」聲音中已經帶了哽咽。
三娘忙吩咐辛荷扶她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起來好好說。」
蕊珠輕輕掙開了辛荷的攙扶,垂眼俯首在地上,壓低的肩膀微微有些聳動︰「夫人,奴婢想求夫人一件事。」話只說了一句卻又戛然而止。
三娘想了想,擺手讓辛荷三人退出了次間。才轉頭對著蕊珠道︰「起來說吧,這里沒別人了。」
蕊珠頓了頓,又磕了個頭才緩緩起身,女敕女敕的小臉上都是淚︰「夫人。二爺,二爺並不受老爺待見。」
這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不然長子腿疾裴澄此前都不聞不問的。
「二爺是,是……」蕊珠臉色通紅一片,快要沁出血了,眉頭卻皺成了結兒,「奴婢也是听人說的,也不知是不是作準……」
三娘心里泛起了疑水,卻還是靜靜地坐著等蕊珠過了那份羞赧的坎兒。
蕊珠眼神閃爍不定。半天才拋開羞意穩下心跳︰「麥姨娘被收房後老爺從沒去過她那兒,後來姨娘屋里用了些燻香!」歇了一息,蕊珠才接著說道,「麥姨娘是先太夫人送給老爺的,老爺不會駁先太夫人的面子,對麥姨娘更冷淡罷了。沒想到。後來竟會有二爺。」
三娘想了會兒,才明白「用了些燻香」是什麼意思,她不禁心里微驚︰「你這話是從哪兒听來的?」
「是易安堂的老人兒。」蕊珠抹了一把淚,低聲說道,「麥姨娘把自己應得的份例總是悄悄的那些給易安堂。那里有伺候太姨娘的老人兒,有時也會到麥姨娘院子里走走。」
「這件事瑞哥兒知道嗎?」
蕊珠轉動著眼珠想了想,微微搖頭︰「奴婢以前沒在屋里伺候。奴婢不清楚,不過,珞塵姐姐肯定是知道的。」
這麼說來,事情十有**是屬實的了。那樣懦懦弱弱的麥姨娘竟敢做出這樣的事情,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原來她還覺得奇怪,麥姨娘是丫鬟出身,雖說服侍過裴澄幾年,有幾分容貌,但比起其他幾位姨娘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何況在她之前,先夫人、邱姨娘、莫姨娘和劉姨娘已經入府了,誰都沒有誕下一兒半女的,卻只有她,原因在這。
慢著,火石電光中,三娘想到了一個可能,若裴瑞的出生只是個意外,那是不是就表示當時、以後裴澄並沒有打算讓麥姨娘,或者幾個姨娘有孩子?
三娘眼珠微動,環顧自己身遭的擺設、器具,心里微微發寒,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邱姨娘屋里和自己的一模一樣了,邱姨娘對她自己的處境,對裴澄的防備可能不是一無所知,不然,也不會在三娘的新房里做這樣兩全其美的準備了︰若三娘會有孕,也就表示裴澄對她至少還有些真誠;若三娘因此無孕,不過是暗地里去了塊心病。
三娘一廂情願的以為美貌真的可以減少智力,卻沒想到邱姨娘還給她留了這樣的後手。
三娘這邊心緒一波三折的起伏顛簸,那邊蕊珠卻是停止了哭泣,眼巴巴的望著她︰「……送書、送花,又讓二爺每日來請安,能陪在您身邊,二爺這幾日說話臉上時不時都會帶了笑,奴婢看在眼里,知道二爺也是感激您的,所以,奴婢才大膽把這一切都告訴您。還請夫人幫二爺拿個主意,總在麥姨娘跟前,二爺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高興勁兒又得慢慢憋回去。」
手指在茶杯杯沿上摩挲了一陣,三娘保持著沉思的姿勢,說出的話像是在喃喃自語︰「知道瑞哥兒的生辰是什麼時候嗎?」
蕊珠愣了愣,才下意識地說道︰「二月初七。」
「听說府里規矩,男孩十歲是要搬到外院去住的,是嗎?」
蕊珠眼楮一亮,卻又忽然暗淡了下去︰「我們二爺情況特殊,奴婢是怕……」
「還有一段時間呢,看看再說。」三娘笑著看向蕊珠,「你是個伶俐的丫頭,又事事為瑞哥兒著想,這份忠心是不錯的。可是凡事不能只從一處去想,硬踫不來的,想想辦法能不能用其他辦法。我是想瑞哥兒能過的好些,可是像今日這種情況,為瑞哥兒著想,事情還得壓下來。說到底,他的周全還要你們多做些事情。」話里帶著意有所指的味道。
蕊珠臉上剛落下沒多久的紅色又慢慢浮現出來,一手下意識的撫上了有些發腫的臉頰,眼神微微發亮。
三娘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道︰「麥姨娘畢竟是瑞哥兒的生母,老話說‘虎毒不食子’,她也是想見瑞哥兒有出息的……」
正說著,辛荷在外面稟了一聲︰「夫人,外院的張管事來了。」
三娘一頓,自己似乎沒有讓人去請啊,卻又不好耽擱,起身去了外間。
辛荷早拉好了三折山水屏風。
蕊珠隨著三娘進了屏風後。
張管事這才進來︰「二夫人日前吩咐奴才做的輪椅做好的,已經抬到院子里了,二夫人一會兒過目,若還有不合心意的,奴才再找人去改。」
三娘笑道︰「倒麻煩張管事了。」
「不麻煩。」張管事帶笑的聲音听著很親切,「國公爺撥給了奴才十個人,說是听二夫人吩咐,還請二夫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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