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把武器都收起來!」內帳布簾一挑,粉面霜寒的魚魚姑娘挺身擋在了對質的兩排槍口的中間,沉聲喝斥道。
「姑姑——」痞子六安梓冉正要不服氣的爭辯幾句,魚魚姑娘揚起縴手,「叭——」地一聲,狠狠給了痞子六一個響亮的耳光,恨鐵不成鋼的厲聲喝斥道︰「沒出息的東西!你們老爸剛一倒下,你們就開始胡來了是嗎?影兒上校只是按照上級命令行事,沒有不對,你們兩個,帶著你們的弟弟妹妹們馬上出去——滾得越遠越好!」
安梓冉滿臉委屈得還要分辨,被一旁看不下去的安小宇強行拉了出去,對峙的近衛軍少年和憲兵們也開始紛紛收起武器,相互在敵視和瞪眼中魚貫而退。
「影兒,你做的很好。」魚魚姑娘半是獎勵半是安慰的、輕輕拍了拍憲兵指揮官安影兒上校的香肩,叮囑道︰「守住中軍大帳,方圓百米之內不許許任何人接近,同樣——「在輕描淡寫望了一眼帳內的幽東、安傲顏等狼群諸將之後,繼續道︰「在上將軍‘狼王’沒有醒過來之前,帳內所有的將級軍官亦不準離開大帳半步!」
憲兵大隊長安影兒上校敬了一個標準軍禮,軍靴囔囔,應聲而出。
「我大哥到底怎麼樣了?」幽東準將強壓怒火,終于忍不住地劈頭蓋臉的問道。
「幽東將軍,這里面你跟隨東野最早,你可知他以前有什麼突發的隱患或者疾病嗎?」魚魚姑娘反問道。
「我和東野大哥是在十五年前的一個風雪夜認識的,當時我在東北邊境城市‘狼都’沿街乞討,記得那是天色擦黑的傍晚,雪下得很大,在當時還是‘狼都太守’的當今教廷大元帥唐恕的府牆外看到了他,初見時的大哥衣服單薄、骨瘦如柴的萎縮在牆角,看情形已經有很多天沒吃東西了,眼見就要餓死了——我見他可憐,就把僅有的半塊發霉的饅頭給了他,把大哥從死神的嘴邊拉了回來——由此我們也就成了患難與共的好兄弟,有飯一起吃,有架一起打,有痛一起扛,有命一起拼,不再分你我——」
幽東準將思緒回到十數年前的遙遠記憶,緩聲道︰「當時我六歲,大哥比我大三歲,卻沒有我壯實,每次去胖教士‘箭豬’雷瓜伊的廚房和糧庫、偷白薯填肚子被發現都是我拉著他跑,後來有一次——我們實在餓得跑不動了,被‘箭豬’雷瓜伊和他手下的打手追上了,暴打了我們一頓——大哥的那條腿就是——就是那樣被打跛的——」
狼群諸將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心目中敬如天神、懼若惡魔的「狼王」安東野的過去,當下都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一頓之後,幽東準將繼續講道︰「後來,多虧在‘箭豬’雷瓜伊府上做客的夏南軒將軍出面求情,假稱他的佣兵團缺少人手,才救了我們兄弟一命;夏南軒將軍當時在教廷的地位很高,和當時任國相的前教皇百葉長青又有裙帶之親,‘箭豬’雷瓜伊那時還未爬上紅衣主教的位置,這個面子終究是不敢不給的,便命人放了我和大哥,將我們交給了夏南軒將軍處置;
夏南軒將軍在朝野人緣極好,除了在軍中擔任要職之外,私下里還養了一支人數龐大佣兵團,為其旗下的貨物流通保駕護航。他很賞識提攜我們兄弟,特別對機智沉穩、籌謀決斷的東野大哥更是垂青有加,數年下來,憑借我們兩兄弟自身的努力和老將軍的培養提拔,我和大哥在佣兵團里都擔任了越來越重要的職務和角色——
但大哥的身體狀況卻每況日下,越來越差,長年累月的咳嗽,更有時會無緣無故、毫沒有征兆的暈倒——老將軍也曾經請‘花都’各大名醫為大哥診治過,大夫說大哥幼時曾服過什麼毒性奇強的毒藥,雖然當時搶求及時,但殘留在體內的毒渣還是腐蝕到了心肺,已然無藥可救,並斷言大哥絕對活不過三十歲——」
「東東在遇見幽東之前,一定遭遇到什麼不測或者謀害——」魚魚姑娘疑惑不解地道︰「可是什麼人又會對當時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下此毒手呢?」
「我和夏老將軍也曾多次向大哥問及此事,可令人不解的是、每次大哥都要不避而不答、要不就左右而言他地扯開話題,我們見他似乎有難言之隱,以後也就再沒問過。」幽東費解的表情深刻地寫在粗獷得有稜有角的臉上。
「東東以前絕非是一個流浪的孤兒那麼簡單,他心里裝著很多的事情,我是一個女人,我能感覺得出來——」魚魚顧姑娘說話之間,不由自主地把憐惜的目光轉向那道布簾之內。
「當時國相之子、也就是當今教皇沐風陛下經常過府來尋夏老將軍的女兒雅雅小姐玩耍,一來二去,和大哥倒是做了朋友;其實我知道大哥心里一直暗戀雅雅小姐,可是——可是雅雅小姐心儀的是她風流俊雅的表哥沐風公子,雖然膝下無子的夏老將軍把大哥一直當做親生兒子來看待,曾經不止一次的暗示百年之後要將把家業和掌珠雅雅小姐托付于大哥——但刁蠻任性的雅雅小姐她把大哥只是當一個驅使喚用的卑微下人,從來就是一副呼來喝去、不理不睬,高高在上的樣子;佣兵團的兄弟都嘲笑大哥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為了這個,我還把那幾個恥笑我大哥的家伙打斷了幾根肋骨——倒是雅雅小姐身邊小丫鬟夏柒兮小姑姑娘對大哥噓寒問暖、一直蠻好的——」幽東準將娓娓道來,一雙虎目竟是濕了——
听到這里,饒是帳內這些鐵血軍人,也忍不住輕嘆連連,唏噓不已——
「後來,薩滿教廷發生了變故,當時財雄勢大的納蘭、唐、元、霍四大財閥家族佔據扼住了整個教廷的經濟命脈,實力不斷的急劇膨脹,這引起了以教皇為首的統治階層的極大恐慌,他們開始利用栽贓陷害、無中生有等一系列手段,接連查封了四大家族百余所產業和工廠。
面對教廷的強制打壓,四大財閥的家主經過一番密議,最後決定鋌而走險,在密謀策劃數月之後,四大家主最終覷準一個最佳時機,聯合夏老將軍等部分軍中將領發動兵變,一擊得手,推倒老教皇的統治,並聯名數百名高級官員、將領、教士和民意代表,扶立威望素隆的國相百葉長青為新一代的教皇;
四大家主從龍有功,盡皆榮登高位,沐風公子也順理成章地成了當朝太子;自知情苦無果的大哥心灰意懶之下,時又值‘修羅帝國’的‘多羅吒’集團軍犯境,夏老將軍做為總預備隊指揮官、奉教皇神諭與霍山樞密大主教同征東北;大哥便主動請纓,帶我一同隨夏老將軍參加了狼都會戰,並在狼都近郊收留了這頭後來取名為‘孤狼’的流浪狗;也就因為此戰,才認識了惜淚、瑾涼他們兄弟姐妹,也就有了現在的狼群——」
幽東準將把蹲守在內帳布簾外面的精神不振、郁郁寡歡的「孤狼」抱在懷里,不再講話——
「大家也不用太擔心了。」魚魚姑娘平復了一下翻騰的心情,安慰眾人道︰「小嬈已經給將軍大人注射了嗎啡,希望——」魚魚姑娘下面的話,被內帳一陣無意識的低語打斷︰
「火——火——我沒有殺你們——沒有殺你們——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沒有——娘親——啊————」
魚魚姑娘淒苦地喃聲道︰「東野,你的童年究竟遇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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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境里,安東野依稀又回到了狼山、又見到了師父天狼老人和小師妹西月虎——
「雲兒,你父親唐公在你還在襁褓的時候就把你交托于為師,轉眼九年過去了,你也九歲了;你父親對為師昔日有一飯之恩,教授你藝業也是為師分內之事,你雖然資質不佳,人又駑鈍,但幸而勝在還算勤勉,我們‘天狼宗’的本事業已悉數得傳,此番下山回家探親,一路上務必多加小心。」師父天狼老人語重心長的道。
「多謝師尊指導教誨。」唐雲聲音晴朗的禮道。
「師尊,西西也要和師兄一起去‘狼都’,好不好嘛?」撒嬌的小師妹西月虎大約六、七歲年紀,明眸皓齒,潔白的肌膚,薄薄的雙唇,雖然年齡尚稚,但顯然已經是個美人胚子。
「不行。」唐雲頓感頭大地道︰「師兄是回家探親,過幾日就回來,你去了,只會給我添亂而已。」
小姑娘西月虎呆了呆,緊咬著嘴唇,好半天才低聲自言自語道︰「好稀罕和你在一起嗎?哼!」
唐雲挑眉,無奈的聳聳肩膀。
天狼老人面色一整,道︰「雲兒,下山之前,為師要告訴你一件師門舊事,你並非為師的首徒,你上面還有一位大師兄,名喚金牙,是我們‘天狼宗’的開門大弟子。十年前為師見他貪財如命、況且心術不正,動輒殺人奪金,便欲將他逐出師門,金牙當即假意跪地求饒,我一時心軟,中了他的暗算,被打成重傷,他亦帶傷逃遁;未料他數月後深夜復又潛回‘狼山’盜走‘天狼九卷’,自此蹤跡全無,再也沒有了他的任何消息。
金牙心機深沉,手段毒辣,武功強橫,經過這十年的潛伏修煉,更是深不可測,天下恐無敵手。雲兒,你遠非你大師兄金牙的對手,此去若遇到此人,切記小心在意,萬不可敵。」
「遵命。徒兒謹記。」
望著唐雲走出去的身影,天狼老人嘆了口氣,小弟子西月虎抬起粉粉的小臉,問道︰「師尊,您怎麼了?」
天狼老人撫模著小姑娘的頭,喃喃的的道︰「他這一去,大陸上不知又要掀起多少的腥風血雨,你這位二師兄的野心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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