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沒有資格的人是你
葉天找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隔著桌子,跟唐國卿面對面坐著,他顯得那麼從容不迫雲淡風輕,似乎面前坐著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你不用這樣每次都把文件夾放在自己的面前,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說話,就沒有必要把我叫上來了。」
看著埋頭于文件中的唐國卿,葉天第一次感覺到了這個人內心的虛偽和脆弱。只能把自己埋藏在文件中才能逃避外界的事物和人,在他看來,外界的人不是對他有所企圖就是會有意害他,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包括在內。
唐國卿沒有抬起頭,手里的鋼筆依然在紙上寫寫畫畫,「你憑什麼娶我的女兒?」
他突然拋出來的這個問題讓葉天有些措手不及。
「我就問你,你那什麼娶我的女兒。別跟我扯那些什麼愛情,我不相信。你吃過的苦,你不說我也知道,不會比沙灘上的沙子少,可是我不管這些。你經歷的那些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這個人,向來都是看結果不看過程的。那些所謂的重在參與,不過是用來安慰那些廢物的屁話,輸了就是輸了,還有什麼值得安慰的,不滾到一邊兒好好待著我都替他們臊得慌!」
說這話的時候,唐國卿的臉始終都埋在那堆文件里,何止正眼,連瞥一眼的功夫都沒有留給他。
「素素跟著你,是在最落魄的時候。據我所知,你是剛從懷州被人趕出來的,說你一句喪家之犬也不為過。一無所有,身無分文,靠給別人當保安才能求的一方生存。如果你以為你現在的成就是靠著所謂的打拼和毅力得到的話,那我只能說你是個比較厲害一點兒的廢物。怎麼,不服氣?」
唐國卿把批改好的文件放到了一邊,瞥了葉天一眼,看到他繃著臉一言不發,問道。
葉天搖搖頭,「沒有。」
「輪不到你有。像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底層的小人物,滿身的怨氣和牢騷,仿佛這個世界都在跟你作對似的,其實,世界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還有臉在這里跟我談什麼自由跟愛情。我從來都不排斥門當戶對那一套,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終歸還是有些用處的。你走吧,你們想結婚就去結吧,戶口本就在這里,用完了,別忘了給我放回來就成。」
紅色的戶口簿被唐國卿扔在了桌子上,葉天看著那抹紅色像是施舍一般。
葉天伸手拿起了那本戶口薄,唐國卿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一張一張地翻開戶口簿,葉天看到了唐素的母親那一張,解紫環,很秀氣的一個名字,依然靜靜地落在唐家的這本戶口簿上。
「听素素說,解夫人走的早,都是你一手把她帶大的,但是你們父女的感情好像一直不是太好。」
唐國卿不為所動,手里的鋼筆依然流暢地在紙上寫著,「怎麼,開始大苦情牌了?一般的三流電視言情劇都是這麼演的,如果我是你,寧可一直繃著不說話,也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左正陽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很嚴謹的政客作風,可怕的洞察力和嚴謹的邏輯思維永遠讓他保持著高度的清醒。
葉天看著他低頭的模樣,幽幽地說道,「一個女人如果給不了自己妻子幸福,我覺得,也沒有資格決定自己女兒的幸福。因為他不僅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可能是一個好父親。沒有資格的人是你!」
唐國卿的筆尖明顯地晃動了一下,白色的紙張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劃痕。
那個女人是纏繞他半輩子的痛,忘不了也丟不掉,好不容易淡忘了,他自以為自己也已經有了抵抗力了,但是現在被葉天提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對那個女人忘不掉。
「幸福不是外物能夠給予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富人在外買醉了。我要跟你討論幸福,你肯定會覺得我這人挺沒有出息的,但是如果你連這點兒基本常識都沒有的話,我只能說你這個父親當的太不負責任了。」
對面的唐國卿放下了手里的鋼筆,靠在椅子上盯著葉天看,他的眼楮眯著,這種眼神表明這個人的確是在認真剖析。
的確是不一樣了啊。看著葉天眼里的精氣神,哪里還有當初的那個痞子樣兒。不過,好像當初這個痞子也是像現在這樣跟自己對視的,骨子里的那點兒傲氣還沒有磨掉,這倒是有些出乎唐國卿的意料了。
「我想請你參加我們的婚禮。」葉天毫不示弱地跟唐國卿對視著,說話的時候咬字清晰,似乎是擔心他會錯過任何一個字,「我不想讓她婚禮的時候,沒了母親之後,還沒有父親。這是身為父親對一個女兒最起碼的尊重。」
拿著戶口本,推門欲出的時候,葉天又折了回來,從兜里掏出一塊紅布放到了桌子上,「素素給你的,他說,是跟你的屬相一樣的。」
書房的門被關上了,唐國卿翻開那塊紅布,一塊乳白色的和田籽玉出現在手中,奔騰跳躍的馬兒活靈活現。
「你怎麼跟他說的,不會是被他罵出來了吧?」
一只手搭在了葉天的腿上,輕輕摩挲著,像個撒嬌的孩子。
葉天扭頭看著坐在身邊的唐素微笑了一下,同時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他回來的,畢竟,你還是他唯一的女兒呢。不為了我,也得為了你啊。」
前面是一個紅燈,葉天看著前面的車子,漸漸地放慢了速度。
「葉天,如果我說我曾經愛過一個男人,而且還跟他有過一段很深的感情,你還會愛我嗎?」
很直接的問題,簡直就是針刺一般了。
轉頭看唐素,她正在看著窗戶,不知道她剛才的話是對誰說的,是對玻璃吧。
車窗上倒映出一張可愛的臉龐,眼楮里滿是淡漠,流淌著看破一切世事的空洞。葉天伸開一只手放在了她的留著長頭發的腦袋上,揉了揉她順溜的長發,柔聲說道,「素素,我听一個人說過,是個女的,而且還是個心理學家。她說,一個女人,特別是在二十歲左右的時候,都應該奮不顧身地愛上過一個人,即便這個人很爛,只要是她真心愛過的人就行。為什麼呢?因為當只有在瘋狂的愛中才能讓她看清更多愛情背後的真相,然後給自己未來的婚姻中保留一些珍稀和生活的智慧。在歲月的長河里,所有的人都將注定成為過客,但是這條長河里流過的人中,有的人時間長,有的人時間短。素素,我得謝謝你能把真正的智慧留給我們的婚姻。」
對于這種牽強的理由,唐素不會相信,只是一種安慰人的手段罷了。但她還是拉著葉天的手說了一聲謝謝。
太明白的人還是活的太累。唐素就是這種人,前期的生活留給她太多的人情世故,如果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她一定會更頑強的活下去,但是一旦遇到了順境,她也會在愜意的生活中不知所措,過重的責任心和過強的自尊心都讓她在這個和葉天組成的新環境里更加不適應。
很糾結的心理,可就是這麼生硬地落在了唐素身上。
葉天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正像她跟自己說過的,天河不光只有一個左正陽,如果沒有唐家這層面子撐著,以後的路少不了打磕絆。左正陽還不是跟鄭欣茹一路的,現在干爹干媽的叫著,真到了要緊的時候,說不定就先撇開誰呢。唐國卿的女兒在自己身邊,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女兒落入危難之中吧?唐素是在用自己給葉天以後的路打基礎。
綠燈亮了,葉天開車繼續前行,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紅色戶口簿安靜地躺在車里的車匣子里。
結婚的準備比較突然,準備也是倉促的,誰都沒有料到葉天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結婚,盡管他已經有坐穩天河的勢力,但是眼下還是內憂外患。不過沒人會說這個,本來就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的眾人對于這喜事當然都是舉雙手贊成的。
一屋子人都擠在了葉天的那間小屋子里,加上張厚土和張大牛兩個大個子,基本上就不剩下什麼地方了。
張厚土咧著大嘴笑呵呵,「到時候我去把經緯那小子帶過來,快半年了,我得好好看看這小子到底是成精了還是成鬼了。」
李靖和許卿陽向來都是不善于摻合這種事情的,如果有胡**在場的話,這倆人說不定還會往外禿嚕兩句,胡**不在這里,這倆人干脆一言不發,只有兩個大個子在這里陪著即將新婚的葉天說話。
而另一間屋子里則是李若水和唐素。兩個女人在這里說著屬于女人之間的悄悄話。
「素素姐,跟我說說吧。」
「說什麼啊,鬼丫頭。」
李若水一直胳膊搭在桌子上,拄著小腦袋看著唐素,燈光映射下的那張笑臉甚是可愛,在這里,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兒已經變了很多。
「嗯……就說說你現在的心情吧。你心里怕不怕啊?」
「怕?怕什麼?」唐素對這個小女兒問出來的問題既好奇又好笑。
李若水看著唐素的眼楮說道,「我媽媽曾經跟我說過,她說,一個女人在結婚前的時候,心里會莫名的恐懼,但是這種恐懼往往又會讓人很興奮,就是那種又害怕又期待的感覺。很矛盾,也很復雜。哎呀,我說不好,我又沒結過婚。所以我才問你啊。」
唐素仰著腦袋想了想,又低頭看著李若水說道,「怎麼說呢,害怕倒是談不上,就是覺得比較……其實也挺普通的。嗯,就是……呵呵,你個小屁孩兒,說了你也不懂。」
「哎呀,你說嘛你說嘛,素素姐,你跟我說書嘛。」一邊說著話,李若水使出了自己的殺手 ——癢癢撓。
「別撓別撓,我說我說!」受不了李若水百折不撓地襲擊,可憐的唐素只得投降,「我說還不行嘛,別撓了別撓了。」
「快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整理了一下衣服,唐素想了想,低下頭又抬起頭,反復幾次,糾結萬分,當李若水忍不住內心的焦急準備再度出手的時候,卻看到了唐素那雙充滿眼淚的眼楮。
「素素姐,你……你怎麼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哭啊,你別哭別哭。」李若水慌了神,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水,如果我有一天走了,一定要替我照顧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