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一起打
「爸?」
那張臉終于從碗里露了出來,「嗯,知道了。你跟你們老師說,能不能再緩兩天,過兩天就有錢了。」
胡亂扒拉了兩口飯,何扁擔放下碗筷,撿起放在牆角的那副扁擔拉開了門出去了。
小孩兒看著他出去的背影,小聲嘟囔著,「再不交錢,我就沒辦法上課了。」
「小孩兒,你叫啥名字?」葉天自感吃了人家的飯菜,心里有愧,看這家人生活條件也不咋地,能幫則幫。
小孩兒看了他一眼,放下了碗筷,手上的凍瘡看的葉天一陣心疼。
「我叫何苦。」
何苦?這名字起的。
葉天又問,「咱國家不是實行九年義務教育嗎,咋還讓你掏錢 ?」
「我是外地戶口,正規學校不讓上。我上的是私立學校。」
哦。葉天點頭,怪不得。
「那你的學費咋樣,貴不貴?」話剛說出口,葉天就知道自己說的這是廢話,私立學校哪有不貴的,不然也不會叫私立學校了。
何苦有些詫yi地看了一眼,也沒說話,似乎不願在這里問題上繼續深究下去。利索地收拾好了碗筷,葉天的本打算把泡面盒子扔了,卻看到何苦的眼楮始終盯著自己手上的泡面盒子,紅燒牛肉面的包裝,很是能勾引人的食欲。
「你想要?」
何苦點頭,「倒點兒熱水,還能出味兒呢。」
葉天一愣,把泡面盒子放到了桌子上,二話不說走了出去。等何苦收拾好書包準備出門上學的時候,葉天又從東屋里走了過來,手里提著一個大袋子,「拿著,吃完面了就把盒子扔了,那不是什麼好東西。」
本來就拘謹的何苦看到葉天遞過來的一個大袋子,頓時懵了,兩條小胳膊背在了後面,死活不接,可是那雙小眼楮卻始終盯著那個袋子,閃爍著熾烈的渴望。
到底還是孩子,葉天笑笑,「拿著吧。」
「我不要。」
拋下這句話,何苦甩開倆腳丫子拋開了,不合腳的大棉鞋帶著地上的積雪飛濺。
葉天手里裝著餅干泡面火腿的袋子,突然變的十分沉重。他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卑鄙,用自以為的善良去玷污一個孩子倔強的自尊。他不能原諒自己。
「**的,看什麼看!」
戴金鏈子的周愛國站在門口偷著笑,被葉天這一吼,灰溜溜地縮回了腦袋,屁都不敢放一個。
……
二彎子街是個百貨市場,跟胡同里的人打听來的,距離葉天住的地方也就十分鐘的路程。從大馬路上往右拐一個彎兒,走一段路,再拐一個彎兒就是市場。一路走來,這里賣什麼都有,燒著熱水的剃頭挑子,賣煙葉的,糊風箏的,賣糖葫蘆的,手機貼膜的,穿白大褂拿家伙給人拔牙的,甚至還有蹲在洗發廊門口招攬客人的。葉天算是開了眼了。市井小民市井小民,真不是白叫的。
自古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油鹽醬醋有了,就差做飯家伙了,葉天把莫言送來的那些大功率電器給賣了,一個電飯鍋加一個電暖吹風,賣了二百五。葉天嫌這數不好听,讓人家加了五塊錢,以二百五十五的價格成交了。兜里有了錢,葉天的底氣足了不少,他想好了,去二手家電買一個小功率的電飯鍋猜三十塊錢,電暖吹風暫時不要了,取暖的東西都是耗電的,根本沒有大小功率一說,最小的功率也有一千二百瓦,插上電,整個胡同都得燒起來。
轉悠了轉悠,買了兩封掛面,一瓶老干媽,臭豆腐葉天不喜歡,嗆鼻子。這兩天暫時先這麼將就著,過兩天再說吧。
拎著一個電飯鍋,鍋里面放著買來的掛面和調料,葉天開始往回走,早晨人多,逛早市的多是來買菜的老頭老太太們,這里可比超市便宜,也有自家小院兒里大棚種的,賣的也不貴,葉天五塊錢買了一袋子西紅柿,有幾個凍壞了的,不然也不會這麼便宜。看到有賣煙葉子的小攤兒,葉天停了下來,煙卷現在是奢侈品,能省就省吧。
突然,腰間一動。小偷!
葉天何許人也,觀察力和警惕性都是一流的,小偷小模,根本逃不過他的法眼,手腕一翻,果然,抓住了一只手,只是,這只手上似乎是涂抹了什麼東西,非常油滑,往後一縮,葉天抓了個空,再一看,哪里還有人影。
他媽的,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來了!還好,兜里的錢還在。
手指搓動,很黏,也很滑,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沒有味道。葉天搖搖頭,他對這種小偷技術沒有經驗。
「大兄弟,被賊惦記了吧?」賣煙葉的老大爺穿著黑色的大皮襖,兩只手抄在袖子里面,臃腫的棉褲讓他蹲在小馬扎上的身體整個像是一個生長了百年的老樹根,堅韌而又滄桑。在他前面,是一個個敞開了口的白色小布袋,里面是各種各樣的煙絲,還有現成的卷好的煙卷,碼放的整整齊齊,用塑料袋裝好了,大包的小包的都有。
「大爺,這煙葉怎麼賣啊?」
誰知道這個老頭兒是不是跟剛才那個賊一伙兒的?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要是人家憋著勁兒使壞,肯定就會提前跟自己搭話了。
「看你要什麼煙葉子了,有好點兒的,有差點兒的。」
「能抽就行。」
老大爺指了指其中一個布袋,里面的煙葉是黃色的,「你試試那個。」
葉天走過去,沒有忘記拿地上的盒子,那是他的吃飯家伙。
「大爺,這味兒不對啊,沒有摻假吧。」
「沒有。正宗的蕉麻地里種出來的煙葉,就是有點兒剌嗓子,但是夠勁兒。你要是煙癮不大的,可以抽這個。」老大爺又指了一個敞口的布袋,葉天這才看見老人右手上的小拇指不見了,「就是貴點兒。」
「抽著玩兒的,能花幾個錢。就要這個吧。」
葉天不懂這個,只是捏了一點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感覺還可以,作勢要抓,卻被老人給攔下了。一只木頭勺子伸過來,放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煙絲可不能用手抓,那就壞了味道了。用這個,煙勺。」
葉天接過這個木頭勺子,打量了一下,笑著問道,「大爺,這有什麼講究不?」
「哪有什麼講究,老輩人留下來的規矩,煙勺舀煙葉,味兒純。」
舀了兩勺,稱了稱,「五兩,三塊五一兩,給我十五塊吧。」
「得 ,」葉天伸手掏錢,「……」
幾張白紙,跟鈔票的手感很相近。錢被偷了。
媽的,錢被模走了。手上傳來的那陣滑膩的感覺在提醒葉天,偷錢的這個家伙絕對是個高手,不然也不會在手上抹油了。」錢被掉包了吧?「
葉天有點兒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煙絲裝好了,人家連價錢多少都算出來了,現在可倒好,掏出來兩張白紙。葉天也不含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賊撞槍口上了,那就捉賊吧。身上就剩下那麼點兒錢了,討不回來,抽煙?抽個屁!
那老大爺揮揮手,「煙你先拿著,等你有錢了再給我。」
葉天想了想,眼楮放到了手里的那個袋子上,里面有一口鍋,還有兩封掛面。「得,大爺,您爽快,我也不磨嘰,這點子家伙先在您這放著瞧得上您就留著,瞧不上,您就當破爛兒賣了,扔了也成。」
「哎,慢著!」看到葉天轉身就走,老大爺急忙起身追了上去,手里提著他的東西,「錢沒多少,東西你先拿著,以後多光顧我幾次生意就成。」
葉天笑笑,「老爺子,您也不怕我這一走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就不回來吧。我又不指著你這十幾塊錢發財。」
看老爺子眼神堅決,葉天也不再客氣,沒了這些家伙,他還就真吃不上飯了。接過了東西,葉天走進了人群里,他要去找的那個膽敢對他下手的小毛賊,你天爺的東西都敢偷,想死還是不想活了!
賣煙葉的大爺看這葉天遠去的背影,嘴里嘟囔著,這一帶的徒子徒孫們怕是遇到麻煩了啊。出神的時候,他左手輕撫著右手的斷指處,搖搖頭,眼神里滿是滄桑。
葉天有心找賊,可是哪有那麼好找,轉悠了半天街,毛都沒有一根,眼看上午過去了一半,肚子里的那桶泡面根本撐不住,沒一會兒就餓了,尋思著這麼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回去再從長計議吧,說不定院子里的人對這一帶的人有了解,向他們打听打听也未嘗不可。
走著走著,就走不動了。前面的路給堵了。葉天心里騰起一股怒火,**兒大的一條街道還他媽堵車!便秘啊!
等到走近了,葉天才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听著聲音,怎麼像是有人在前面打架啊。周圍的人都是來看熱鬧的,從他們的談論來看,人群里面確實是有人在打架。葉天頓時沒了興趣,打吧,使勁打,打死一個少一個。
「麻痹的,操,打不死你都是輕的,再來,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滾蛋!」
「鄭三炮,今天你必須得把錢給我!」
「我草,還敢跟我橫,打!給我往死里打!」
……
這是何扁擔的聲音啊!葉天听著耳熟,擠進人群里一看,可不是嘛,戴著眼鏡的何扁擔正被一群人在地上圍毆呢,一個地主老財一樣的人單手拄著扁擔在一旁趾高氣揚地罵罵咧咧,約莫有五六十歲了,保養的還算不錯,嘴里不停地操這個日那個。
幫親不幫理,是葉天一貫堅持的優秀品質,這次也不例外。
「住手!」一聲暴喝,如平地驚雷,卻奈何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子,干嘛的?」
「這是我哥。」
地主老財一愣,「哦,是你哥啊,來來來,過來倆人,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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