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安頓好了,倚劍似乎才想起來,自己是主子派來跟蹤二人的。
跟蹤被發現也就算了,怎麼還給人家帶路來住店了呢?他模了模頭,恨不得敲死自己。這下回去如何與主子交代?難道要讓主子自己跑到天下第一樓來看麼?
「你可以走了。」見倚劍還呆愣著不動,男子掀唇,涼涼地說道。
倚劍抬眸,對上男子一雙冷然的眸,竟然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哦。」
他點頭,退出房間,還替人關好了門才轉身離去。
房間內,主僕二人,對視了一眼。咳咳,確切地說,是小童看著自家谷主,疑惑不解︰「谷主,那人不是來跟蹤咱們的嗎?怎麼就這樣走了?」
這里沒有外人,小童還是習慣了叫谷主。
他口中的谷主,也就是突然出現在燕都的男子是誰?
這就是絕無悔口中的,神醫谷那小子——神醫谷谷主風無定!也就是臨晚鏡那素未謀面,從不知曉的未婚夫。
「我怎麼知道?」風無定平靜地回了一句。
到底是誰派人來跟蹤他,他確實不明白。但是,對方既然是跟蹤,有什麼目的的話,一定會再來的。而且,那跟蹤之人對這酒樓頗為熟悉,說不定,帶他們住在這里,還是想順便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的。
只是,他一向不出神醫谷,也沒有與人結怨,誰會閑得無聊來跟蹤他?還是說,一離開神醫谷,他的身份和行蹤便暴露了?
這廂,倚劍緊接著便回到了紅袖招,正好,臨慕凡還在與魅兒周旋,而臨晚鏡在大廳里坐著看台上的表演。
倚劍回來的時候,表演正在高潮時,沒有人注意到他。
「主子。」走到臨晚鏡身後,倚劍微微壓低了身子叫道。
「嗯?」臨晚鏡對他的聲音自然熟悉,眼楮都不抬一下,還是注視著台上,嘴里問道,「怎麼樣,可是看出了那人的來歷?」
倚劍沒有說話,確切地說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要說自己不僅被人發現了跟蹤,還莫名其妙,鬼使神差般地跑去給人家帶路找客棧了嗎?
「跟丟了?」
臨晚鏡這才詫異地回過頭來看倚劍,沉默不語可不是他的風格,除非,把事情搞砸了!
倚劍搖了搖頭,沒有跟丟,都送到家了的……
「被發現了?」沒有跟丟,卻又讓倚劍這般沮喪,肯定是被發現了嘛。
這次,他點頭了。確實被發現了,而且還很丟臉。
「有沒有受傷?」臨晚鏡把他拉起轉了一圈兒,上下打量著。
倚劍是江湖人出身,就算受了傷也比較能忍,悶著不說也正常。畢竟是身邊親近的人,臨晚鏡一向對這些屬下都蠻關心。教育他們也是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在明知道完不成任務的時候,首先要保住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去用生命完成任務。
見主子這般緊張,首先關心的是自己是否受傷,而不是責問任務為什麼沒完成,跟蹤為什麼被發現,倚劍心下升起一股暖意,連一貫肅冷的面色都多了一抹柔和。
他搖了搖頭,開口道︰「那人並未對屬下動手,只是他迷路了,叫屬下出去給他帶路。他應該是從一開始便發現了有人跟蹤的。」
「迷路了,叫你帶路?」臨晚鏡這下子也呆愣了。
還有這麼逗比的男人嗎?迷路了,竟然叫跟蹤自己的人出來帶路……到底,那人實力有多強,才能做到這一點?根本是肆無忌憚,有所依仗嘛!
「那人最開始繞著這邊的幾條街轉了幾次,沒找到路,所以……」
「所以,他干脆直接把你叫出來帶路了。關鍵是,你還乖乖地為他帶路了?」她說怎麼去了老半天都沒回來,原來還是去當好心的領路人去了。
「是。」他當時根本是不帶路也得帶的,那男子的樣子,太過理所當然了。
「哈哈……本小姐更想知道那人是誰了。」臨晚鏡大笑出聲,這般人才,不結識一下真的對不起人家的出現啊。
「他現在住在天下第一樓,主子若是想見,隨時都可以過去。」這一點,倚劍也算是考慮周到了。
「你倒是想得周到了。」臨晚鏡點了點頭,既然在天下第一樓根本就不用她親自去了。直接通知那邊的掌櫃,便可收集情報。
雖然,她還是想親自過去看看。不過,今日天色已晚,還是等明天吧。
從紅袖招出來,便已經是大約晚上十點多了。臨慕凡多喝了幾杯,面色微醺,眼神卻異常清亮。不過,他到底是個有定力的,即便是喝了酒也沒有亂來。驪山書院,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能出妖女,也能出臨慕凡這樣的潔身自好者,她什麼時候是不是也應該跑去瞧瞧?
好奇殺死貓什麼的說法,在臨晚鏡這里一點也不管用。
夜,靜悄悄的,只听得見蟲鳴蛙叫。因為到了夏末,夜晚的風吹拂過來,已然有了些微的涼意。月光下,幾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看起來如同投影在幕布上的影像。這一路人並不多,因為西街住的都是貴圈兒里的人,所以尋常百姓很少在這邊行走。何況,此時天色已晚,大多數人都回家歇下了。
臨晚鏡走在最前面,臨慕凡走她旁邊,二人並排而行。聞人初靜原本是習慣了跟在臨晚鏡這個小姑姑身後的,現在卻走到了她的左手邊,挨著她,面色平靜,右手卻縮在衣袖里捏成了拳。
到底是稚女敕的年紀,還是顯得有些緊張。明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卻又說不出口那種感覺,讓他有些悶。
「初初,可是累了?」走回來的這一段路還是有些遠。臨晚鏡倒是還好,本來就不是養尊處優的人,即便重生異世成了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自己前世的本能還是在的。何況,她在絕谷的時候,減肥還是鍛煉了身體的。
只是,聞人初靜就不同了,畢竟是才十來歲的孩子,最近又剛剛習武,對于他來說年紀也大了些,又累。到了現在體力有些跟不上也正常。好在,他們走得很慢。
這種慢,是刻意放慢了腳步的,就好像在等著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終于走到一段比較幽暗的地段,周圍有夜色與房屋的遮擋,臨晚鏡耳根一動,像是听到了什麼。她看向聞人初靜,聞人初靜也正好抬頭對上自家小姑姑的眼楮,一雙仿佛看透了他所有心事的明眸。
他心里咯 一聲,知道小姑姑明白是一回事兒,當要真正面對她這樣通透的目光時,又是另一回事兒。
心里害怕麼?
當然!
害怕這一次之後,小姑姑再也不會給自己機會。那充滿暖意的目光,再也不會落在自己身上,所有的關心和教導,都化作虛無。
「小姑……」姑,最後一個字還沒喊出來,只見一群黑影閃了出來。
也不出聲,攔在幾人面前就拔劍動手。目標,臨晚鏡!
隱藏在暗處專門負責保護臨晚鏡安危的暗衛剛想要出來,卻見她做了個手勢,隨即又頓住。大小姐要他們靜觀其變!
暗處的人不止一撥,卻都因為臨晚鏡的手勢而停了下來。靜觀其變意思就是不準他們插手,下面倚劍已經和黑衣人纏斗在一起了,臨慕凡拔出腰間的佩劍,擋在了臨晚鏡面前。而臨家大小姐呢?
她抱著雙臂,原地觀戰,臉上並沒有一點驚慌失措。
自從來到燕都,倚劍手中的劍還從未拔出來過。臨晚鏡的意思是,今晚要讓聞人卿華明白,即便是試探,他也要有足夠資本才行。所以,自家屬下今晚打得特別認真。典型的又快又準,殺人不眨眼。
轉眼間,黑衣人中便有兩個喪命于他的劍下了。臨晚鏡關注的倒不是倚劍,她想趁機看看臨慕凡的本事。
臨慕凡也是用劍的,不過,他的招式要溫柔許多,特別符合他這種形象,翩翩公子,縴塵不染。
即便是殺人,白衣上也沒有染血。
他的劍招看起來倒是有點像現代的太極劍,雖然看著軟,卻有四兩撥千斤之能。她在心里感慨,這孩子,若真的是自己的親弟弟,老爹的親生兒子,倒也好了。雖然肯定及不上她的兄長臨晚照,倒也是個不錯的苗子。
至少,這個樣子也能保證侯府幾十年長盛不衰了。
不過,別以為臨晚鏡的注意力都在臨慕凡身上去了。她可是看見了那幾個黑衣人互相之間使的眼色,有四個人分別纏住了臨慕凡和倚劍,而另外三個人一起朝她攻擊而來。
臨晚鏡眼神微動,卻依舊一副睜著眼楮看劍逼來卻毫無辦法的表情,聞人初靜學了幾天的功夫,手中也拿著把劍像模像樣地在專心對敵。
此時看見臨晚鏡有危險,也顧不得正在與自己打斗之人,立馬把劍一收,用身體擋在了臨晚鏡面前。
那刺向臨晚鏡的劍就近在咫尺。
如果她會武,鐵定有辦法帶著聞人初靜避開。如果她不會,黑衣人就會一劍刺進聞人初靜的胸口。
「主子小心!」正在這時,一直站在臨晚鏡身後的琴兒,突然出聲喊道。
與此同時,她也出了手!
只听得「刺啦」一聲,聞人初靜胸前的衣服被劃破了。還好,沒傷及他的身體,除了衣服,整個人還是完好無損的。
而臨晚鏡,更是毫發無損。
琴兒的出手,完全是在三個黑衣人的意料之外的。眼看著他們的計劃就要成功了的時候,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方才那小丫頭一直站在臨家大小姐身後,他們都以為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而已。
本來嘛,臨晚鏡身邊兩個丫頭,據說一個是會武的,一個是不會的。見琴兒不動,他們都把她當成了根本不會武的畫兒丫頭。哪里想到,人家不是不動手,只是懶得動而已。
確切地說,是靜觀其變!只到關鍵時刻,在臨晚鏡的指令下,她才會有所行動。
這下,試探失敗了,三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一齊再次攻向臨晚鏡。這一次,根本不用臨晚鏡指示,琴兒已經迎上了三人。
三個黑衣人,若論單打獨斗,絕壁不是琴兒的對手。她可是絕無悔親自為自家小徒兒挑選的貼身侍婢,內力功法俱佳。但是,到底是個小丫頭,再有武學天分,也經不起三個人的輪番攻擊,車輪戰術。
從最開始的略佔優勢,到後來的漸漸不敵。一個猝不及防,琴兒手臂受傷,執劍的三人又一起趁機攻向了臨晚鏡。
好在,關鍵時刻,一條緞帶纏繞住三人手中的劍,一拉一扯,三人手中的劍應聲落地,手腕兒也被震得一麻,暫時喪失了攻擊力。
臨晚鏡詫異地側目,對上了景王一雙墨玉般的眸,還有那目光之中從不曾與人的溫柔。
英雄救美?她輕笑出聲,三步並作兩步,走近夙郁流景。旁若無人地坐到他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一吻。
「阿景,你怎麼來了?」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柔軟。
不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英雄救美,何況她本來也沒有陷入困境,但是夙郁流景的出現,還是讓她的心底里升起一股暖意。
或許,女人天生就是期待浪漫的。期待浪漫的相遇,每一份禮物,每一個驚喜。即便,再平淡的生活,也希望會有意外的收獲。
對于臨晚鏡來說,夙郁流景的出現,便是個意外的驚喜,不期而遇。不只是這一次,而是從一開始便是。
夙郁流景沒說話,只雙手抱著她的腰,任由她摟著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身上作亂。
他怎麼來了?從一回來,就收到她在天下第一樓的豪言壯語,威脅別人不許說他的不是。然後又听說她帶著庶弟臨慕凡又相繼去了無意賭坊和紅袖招。一直沒等到她回來,自然就會留意。
恰好,听到有人來報,這條路上有貓膩。仔細一想,不管是不是與鏡兒有關,他都想親自出來確認一下。
沒想到,這些人真是來對付鏡兒的。
「一個不留!」景王朝身旁的乘風破浪使了個眼色,語氣森冷。
想要對他家鏡兒不利的人,都該死!
一個不留!自家王爺下過的這種命令實在太多了。乘風破浪毫不意外,然後說干就干。
有了他們二人的加入,局面立馬大幅度扭轉。特別是方才要對臨晚鏡動手的那三人,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便被乘風破浪聯手干掉了。
直到干掉了在場所有黑衣人,大家才松了口氣。這些人武功還是不錯的,是像專門訓練出來的死士,就算問話也問不出什麼的那種。所以,留不留活口都沒關系。這是夙郁流景的想法。
而臨晚鏡也沒有想留活口的打算,反正,她已經知道是誰派來的人了,還需要發問嗎?
至于尸體,也自然有人收拾。
「大姐,你沒事吧?」臨慕凡匆匆走過來,上下打量著臨晚鏡。不過,當他看見自家長姐坐在一個男人腿上時,表情還是有些怪異,像是吃東西被噎住了似的。
這人,應該是景王吧。本來以為傳言,言過其實,沒想到,景王和臨家大小姐,還真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啊。
只是,長姐這般明目張膽地與景王卿卿我我,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嗎?這樣的念頭在心里一閃而過。隨即,臨慕凡又想到臨晚鏡在燕都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只怕,現在她就算與景王手拉手逛街,也只會引來眾人圍觀,而不會是被圍攻了。
也不知道自家姐姐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情一下子扭轉了局面,俘獲了人心。
「無礙。你呢?有沒有受傷?」臨晚鏡抬頭看臨慕凡,瞧見他身上白衣已經染上了血跡,看來,還是無法做到一塵不染嘛。
「慕凡也沒事。」臨慕凡搖了搖頭。
他是受了點小傷,好在並無大礙,就不需要讓臨晚鏡知道了。
而倚劍呢?他實戰經驗豐富,根本沒有受任何傷,臨晚鏡自己的人,自己了解,所以也根本沒有問他。
「既然都沒大礙,那我們就先回去吧。」臨晚鏡提議道。
「嗯。」夙郁流景點頭。
最後,臨晚鏡親自給夙郁流景推的輪椅。她走的時候,還若無其事地用眼角的余光掃過某處。
那里,一雙陰鷙的眸寒冷如冰。
今晚的計劃失敗了,聞人卿華哪里甘心!他恨不得直接沖出來把臨晚鏡和夙郁流景這對狗男女都殺了,以解心頭之恨。雖然十個死士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最後臨晚鏡那挑釁的一眼明顯還是激怒了聞人卿華。
這女人,肯定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圖!還故意配合他演了這麼一場戲!真是該死!可是,為什麼在憤怒之後反而心底升起了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呢?
連聞人卿華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現在對臨晚鏡的感覺了,怎麼像是,又愛又恨咧?
回侯府,臨晚鏡被夙郁流景直接帶到了隔壁景王府。只讓臨慕凡和聞人初靜二人先回去了。他們倆一回去,又免不了受到定國侯的一番盤問。
當得知他們在回來的路上遇襲時,定國侯那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然後,在得知是夙郁流景英雄救美了之後,更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怎麼就讓那家伙英雄救美了呢?早知道,他應該去為鏡兒安排一個美男子當護衛的,就算讓美男子英雄救美,也輪不到夙郁流景那小子啊。
「父親,若是無事,孩兒先回房了。」臨慕凡手臂上還有傷口未處理,這會子傷口有些疼了。
「你受傷了?」臨老爹何其聰明,一下子就看出了臨慕凡面色略帶蒼白,一直若有似無地藏在身後的左手看起來有些不便。
不是受傷又是什麼?
而剛才,臨晚鏡之所以沒看出來,一是她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人家身上,二是臨慕凡身上本來就被濺了血跡,一股子腥味兒掩蓋了他本來的傷。
「一點小傷而已。」臨慕凡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並無大礙,無需臨老爹擔心。
實際上咧,臨老爹也並不擔心他。他也看得出來,臨慕凡確實只是受了點皮肉傷。
不過,本著名義上的父子之情,他還是略帶關切道︰「胡先生曾經是江湖郎中,你去他的住處,讓他為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好。」詫異于父親對自己的關心,雖然這點小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臨慕凡卻不想拂了父親的好意。
「去吧。」臨老爹對臨慕凡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等臨慕凡走後,他才看向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默不作聲的聞人初靜。
「怎麼,今晚的事情,你沒有什麼要與本侯交代的嗎?」
那些黑衣人,為何會突然埋伏在那里襲擊鏡兒,卻又不是為殺人而來?他想,眼前這小狼崽兒是知道原因的。
「……。」小狼崽兒沉默無言,他能說什麼?
這是個陷阱,還是個試探小姑姑的陷阱。是聞人卿華交代了自己設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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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們都是棒棒噠,都能猜出來…明天就是陌講公開課了,今晚還要熬夜備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