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談完,鐵手離開了。
見權少皇還在那里翻閱著卷宗,佔色將碗和勺子收拾進托盤里,噙著笑瞥他。
「你今兒晚上準備在書房里過夜?」
權少皇撩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卷宗上面,手指搓揉著眉心,神色似有疲憊。
「你先去睡,我一會來。」
愣了愣,佔色又坐了回去,手指搭在他腕上,柔聲問︰「權世衡這件事很為難?」
權少皇黑眯微眸,拉過她的小手來握了握,稜角分明的五官在燈光下,帶著一種若有似無的陰霾,而他的情緒,有著隱忍的壓抑。
「佔小ど,這件事情,你不要管。」
佔色撇了撇嘴,似笑非笑,「你是我男人,我不管你,誰來管?」
察覺到她輕微的不滿,權少皇唇角抿成一張,微微窒了窒,喟嘆一聲,摟過她溫軟的身子坐在腿上,又低頭在她額上輕啄了一口,才緊摟著她的腰身,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說。
「佔小ど,我的血海深仇,一定得報。可是,那種桎梏的感受……我不想讓我的女人再去感受一遍。讓你活得輕松一點兒,不好嗎?」
他的聲音,有些迷離。
他糟糕的情緒,佔色也感受到了。
似乎每一次提到權世衡或者與權世衡有關的事情,他哪怕面上雲淡風輕,什麼都不表現出來,但心情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波動。
想了想,她將他的頭扳了開來,她噙著笑看著他,「可是我想與你分擔,剛才不還說咱倆要通力合作麼?為什麼案件可以,獨獨與權世衡相關的事兒,就不與我合作了?」
「那不一樣。」權少皇摟緊她,將頭埋在她頸間,聲音沙啞而沉悶,「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佔色低俯在他的懷里,好笑地問︰「權四爺,你這樣回避的態度,在心理學上稱為心理脆弱。」
「嗯?是嗎?!」
「當然。很難想象啊,你權四爺也會有心理脆弱的時候?莫不是曾經的我……?」
權少皇微怔,大手落在她頭頂,輕輕摩挲,「脆弱就脆弱吧,我也是人。」
憋著笑勁兒,佔色唇角輕揚︰「喲喔,原來你也是人啊,我還以為你成神了呢?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扛,什麼壓力都一個人擔,不讓老五知道和參與,也不讓我知道和參與,我還以為你權四爺刀槍不入了呢?」
拍拍她的頭,權少皇勾嘴,「小嘴真利索。佔小ど,不管我做什麼,你只要相信我就好,能做到嗎?」
眉頭一蹙,佔色琢磨著他話里的意思。
他到底準備做什麼事呢?與權世衡入選貿易代表並且訪華有關麼?
昂著頭,她看著他。
此時,燈光氤氳,他面色濃郁而堅定。
微亂的心神,頓時大定。
她笑著點了點頭,與他靜靜坐著,一起翻閱面前的卷宗。
良久,在打了一個呵欠之後,佔色突然想到章中凱工作的事情來。顧東川的提醒得對,要幫章中凱,還只得找權少皇。在今天之前,她已經將那天晚上遇見過章中凱的事情都給權少皇報備過了。而後續治療的問題,在她與章中凱勾通之後,他依舊還是拒絕她的幫助。並且上次捐資給他的錢,已經足夠治療了。
巴巴地望著男人冷硬的下巴,找人幫忙的事兒,佔色說出來,聲音極弱。
「四哥,有件事兒我想麻煩你。」
低頭看著她,權少皇語氣極柔,「嗯?」
「咳,那什麼,就是我師兄工作上的事情……他那個人吧,特別固執,也不太想麻煩我們。但是你知道的,他沒有什麼親人,他出的那件意外,本來也是為了幫我。他出了這件事,我要袖手旁觀,實在說不過去……」
在她斟詞酌語的話里,權少皇的雙眼,慢慢地眯了起來。
「……四哥,你看,有沒有可能讓他恢復崗位?」佔色說完,目露期待。
權少皇手臂緊著她,聲音微沉,「佔小ど,你就這麼關心他?」
吃醋了?!
佔色忍不住樂了。
眉梢一挑,她湊上去,輕啃了一口他的下巴,軟聲說︰「小氣鬼!」
小氣麼?當然不僅僅只是小氣。
狹長的雙眸微闔一下,權少皇嘴角緊成了冷硬的一線。
在佔色審視的眼神里,不過轉眸,他又恢復了一貫的邪佞之氣,輕謾的捏住她的下巴,「小狐狸長尖牙了?敢罵爺?看老子咋收拾你!」
「爺,敢問你,準備怎麼收拾?」佔色眸底如霧,一雙烏黑的眼楮,水汪汪地看著她。
盯著她的小臉,權少皇眸色更加郁沉。
傻妞!
他知道,佔色听懂了他的暗示。然而,在夫妻之事上,她大多數時候都理性而保守,很少會這麼明知他在挑逗她,還故意嬌憨的、乖巧的、風情地來討好他。看著這樣子的女人,他實在不忍心告訴他章中凱有嫌疑……
甚至,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
眸色沉沉地瞟著她片刻。
權少皇捏在她腰上的大手,越來越緊,不自覺就爬到了她的胸前,惡劣地捏了一下,一張完美得無可挑剔的俊臉上,帶著撒旦般的邪氣,狹長的雙目里,很快就染上了一層曖昧的顏色。喉結上下滑動間,他偏頭過去,在她軟軟的耳窩里呵了口氣兒,嗓子沙啞而性感。
「佔小ど,答應了你,你怎麼報答爺?」
佔色抿唇而笑,佯裝沒有听懂,一雙手掛在他脖子上,乖巧地把臉貼上了他的面頰。
「你說怎麼報答啊?四爺!」
她的聲音,媚嬌入骨。
似水,似綢,讓男人銳眸里的火焰,頓時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可惜……竟然是為了章中凱那個混蛋。
權少皇喉嚨梗了梗,他強壓下胸間涌動的情緒,大手繞過她的腋窩下,將桌面上擺放的幾卷卷宗挪到了旁邊,然後將她置于膝上,慢條斯理地解開自個的鈕扣,將襯衣月兌了下來墊鋪在書桌上,光著精壯的上身,噙著笑將她攔腰一抱,徑直放在了鋪開的襯衣上頭。
「乖兒……」
佔色眯眸,昂頭,看著他。
這樣的角度,男人背光的黑眸更為深幽。眸底兩簇熊熊的火光,宛如烈焰般炙熱而嬌嬈。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表情邪肆優雅,輕揚的唇角帶著一貫的促狹。老實說,權少皇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而他似笑非笑的樣子,照樣兒也欠抽。
目光迷離片刻,她才反應過來。
「四哥你……要在這里?」
「這里不好?」低頭,盯著她,男人的呼吸逐漸加重了。
噙著笑,佔色得意地與他對視著,心跳不斷加速,身體彎弓似的曲著,雙手依舊吊在他脖子上。
「權四爺,在書房里逞凶,不怕人听見了笑話你?」
「嗯?」眯起眼,權四爺邪魅一笑,感性又多情,「你是爺的女人,在哪兒逞凶,不由我高興?」
「拉倒吧你!……討厭!」
「……」
一個吻貼在了她的唇上,輾轉汲取著那獨有的芳香,權四爺低沉喃喃。
「佔小ど,吻我。」
「唔!」
權四爺的美男計,向來大殺四方!
佔色明知道丫又在引誘她,可惜他偏生就有這樣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挑走了她的理智,能讓向來精明的她像受了巫師的蠱惑,不受支配地隨了他的節奏,整個兒像蔓藤似的纏上去,纏上去,兩片唇與他嬉戲著,嬉戲著,也不知道是他在吻她,還是她在吻他了。
「乖……繼續……」
男人輕舌忝下她的唇,眸光灼灼。
受到鼓勵的佔色,坐在書桌的邊沿,雙手吊住他的脖子,雙腿纏上了他的腰,整個人與他貼的嚴絲合縫,在彼此越來越亂的心跳聲里,緊闔著雙眸,密密麻麻地吻他……
在她投入的吻里,男人禁不住一個哆嗦。
佔色愣了愣,突地笑了,「四爺也會哆嗦?」
權少皇狠狠瞥他,「妖精!」
「……你才妖精呢!」佔色眸色瀲灩生波。
男人笑了,目光很深,深情而性感。
「又罵爺?看老子怎麼整治你!」
權少皇黑眸如火,低頭吻住她,高大的身體隨即壓了下去,重重與她磨蹭在一起。大手迫不及待地伸向她的領口,一把扯開了她身上的衣裙,一只灼人的手指靈巧地挑開她身上剩下的束縛。
「佔小ど……」
「嗯……?」
男人十指如銼,插入她的頭端,將她滿頭的長發披散開來,鋪陳在桌面兒上。只見氤氳曖昧的昏黃光線下,女人綢緞般美好的身體,像一朵美艷盛開的白玉蘭,帶著聖潔的光華,一點一點鋪在面前。瓷白的身子,烏黑的頭發,還有一雙乖乖纏在他腰上的腿,比冷血家的那‘三件寶’還有摧情的效果。
心里一蕩,再一蕩,他徹底亢奮了……
女人的眸底,如水般蕩漾。而他的聲音,越發粗嘎。
「佔小ど,你說,該怎麼整治?」
「爺!」佔色咬唇,臉上發燙,「……愛我。」
撫上她的臉,權四爺低頭,一口咬在她的耳珠上,輕吮了一下,低啞耳語。
「小妖精!爺這就愛你。」
……
很快,書房里響起一陣時斷時續的曖昧呻呤,沉醉了一室的暖意。
見書房亮了許久的燈,正準備過來看看的鐵手,站在不遠處,面色微變。
慢慢地,他退了回去。
天上,一夜繁星。
錦山墅,一夜好眠。
次日。
為了去警察學校參加新警崗前培訓,剛剛天亮,佔色就起了床。這樣的時間,比她往常哪天都早。不過,除了還在睡懶覺的艾倫小姐,昨晚參加酒宴的眾人,都已經起來了。
昨晚一夜**,今兒的佔色心情也很好。
她愉快的與小十三一起去喂了阿喵,在餐廳吃過早飯,看看時間,來不及等著送十三上車去學校了。匆匆上樓換上一套嶄新的警服,就英姿颯爽地下了樓。
不管是警服還是軍裝,因為執法者的神聖性,都容易給人一種特殊的精氣神。
佔色本來就好看,穿在身上,更是美煞了人。
「嫂子,早!」鐵手側開身,見她過來,垂下了眼皮。
「手哥,早!」
「啊哦,佔色,你今兒好早,好漂亮……」正準備去餐廳的追命見到她,笑嘻嘻地說著正準備大嘴巴一下,突然見到她臉上促狹的表情,立馬就蔫兒了,哪里還有昨晚上那麼來勁兒了?
狠狠一閉眼,她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般開始見人就躲,小老鼠似的灰溜溜就跑了。
看著她的小樣子,佔色笑著搖了搖頭,拎著包大步走出了主樓。
外面,孫青已經將汽車開過來,在那里等她了。
「早!」
兩個人點頭招呼了一下,佔色拉開車門坐上去。
側眸看向孫青,她皺了皺眉。
「喂,你臉色不太好啊,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有嗎?」孫青目光微暗,拉過後視鏡來,照了照,手指慢慢撫上了眼角,突然感嘆,「哎,老了,眼角都有細紋了。」說起細紋,再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一張風流多情的俊臉,就出現在了他的腦子里。而有著那張臉的男人,正把她摁在牆上,密密麻麻地吻。
昨天晚上……
臉上一燙,她見鬼似的推開了後視鏡,手指哆嗦了一下。
看著她突然紅透的臉頰,佔色狐疑地皺眉。
「你怎麼了?」
孫青回過神兒來,清了清嗓子,還是有些啞,「哦,沒有什麼,昨晚做噩夢了,現在還沒有清醒呢。」
噩夢麼?
勾了勾唇,佔色晶亮亮的眸子微閃,似笑非笑。
「看來昨天晚上,錦山墅不僅酒好喝,還發生了不少故事啊?」
扯著唇笑了笑,孫青假裝沒有听見,很發動了汽車,直到佔色輕柔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孫青,下午咱們倆去行動大隊。」
行動大隊?
行動大隊那可是無情的地盤。
眉頭不由自主蹙緊,在佔色促狹的目光下,她深吸一口氣。
「好的,我下午來接你!」
佔色點了點頭,雙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目光直視著錦山寬敞的道路,似是而非地勸說,「孫青,男人與女人在本質上是不同的。按馬斯洛的理論來說,**的需要,是人類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就像吃飯喝水是一樣的。女人受傳統的影響會比較保守,可是男人不是,他們在沒有遇到喜歡的女人之前,生理需要卻會存在,那麼在這個社會用什麼來束縛呢?事實上,不渴望女人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哦。」孫青心里沉沉,敷衍道。
「男人的職位越高,權力越大,與女人有染的幾率就會越大。權力、金錢、地位給男人帶來的優越感,也會讓他們成為女人追逐的對象。所以吧,就算在這之前有過一些非愛而性的女人,卻也不會防礙他們日後變成老男人,好老公,好父親。事實上,依我說,以前玩得多了,什麼樣的女人都見識過了,對女人的追逐興趣會更小。相對來說,以後出軌的機率更小。」
「呵呵……」孫青打了一下方向盤,「該死的,怎麼這個點兒就開始堵了?」
側眸,佔色看著她的表情,嘆了嘆,隨即順著她的話題岔開了。
看來她真沒有做媒的潛力。
有些事兒,還是讓他們自己去品味吧。
警察學校。
分小隊,分教官,基本的訓練科目介紹完了已經是上午十點。
不知道教官是不是為了給新警們樹立一個下馬威,第一天訓練,首先就是讓他們在這三伏天的大太陽下面,站足了兩個小時的軍姿。對于當兵的人來說,站兩個小時軍姿小事兒。可像佔色這種剛通過招考進來的警察來說,這簡直就是要命的節奏。
軍姿與三大步伐。
這就是佔色第一天的訓練內容。
正步、齊步、跑步,瞧著挺簡單,但有了太陽公公的體恤,那滋味兒又另當別論了。
大汗淋灕的奔跑里,她真心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上出門之前,她在臉上和脖子上擦了厚厚的一層防曬霜。要不然,等三個月培訓下來,權四爺的床上估計就得多出一塊兒大黑炭來不可。
中午飯,是在學校食堂吃的。
劇烈運動之後,消化得快。
在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時,佔色的肚子咕咕直叫。
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她坐下來準備大快朵頤。
「顧隊好!」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她一口氣沒法兒喘勻了。
顧東川怎麼來了?
今兒的他依舊警服在身,看上去氣宇軒昂,眉宇間英氣勃勃。一路過來不停有人給他打著招呼,而他也沒有什麼官架子的微笑著回應著。中途打著招呼,卻也沒有停留,徑直就朝佔色這邊走了過來。
「顧隊好。」無奈,佔色咽下飯菜,也笑著招呼了。
顧東川坐在她的對面,清雋的臉上,帶著一抹笑意。
「第一天訓練感覺怎麼樣?能堅持嗎?」
動了動嘴皮兒,佔色以笑著點頭,「還好,多謝領導關心。」
可是……
他為什麼要來關心她?
更何況,依顧東川現在的職務,按理來說,不應該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才對。
「客氣了!」就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似的,顧東川笑了笑,隨即向她解釋,「我除了在重案支隊以外,還掛著市局的副職,分管刑偵這塊兒的。听說今年的新警素質都比較高,我準備過來看看情況,選幾個合適的。」
「呵……」
佔色自認是會識人的,卻沒有想到會被人給看穿了想法。
不過,他給自己解釋干嘛?
捋了捋頭發,她肚子沒飽,可是看著面前的食盒,覺得有一個大男人杵在面前,吃飯絕對是不會倍兒香了。更何況他還是領導?可,也因為人家是領導,她心里不自在,卻也不好意思趕人離開。
心里嘆息著,她卻只能拐彎抹角地提醒他。
「顧隊,你……吃過沒?」沒吃過,快去吃飯了!
顧東川眉梢微揚,從容地揶揄她,「你請我?」
「……這個。」佔色暗暗磨牙,唇角牽開,「……有機會肯定請。」
「那好。我就在這吃了。」顧東川解開袖扣,撩開了袖子,不客氣地笑說,「去吧,給我也打一盒。」
什麼?難道他听不出來她完全是客套麼?而且還讓她去?
天吶!
佔色唇角抽搐一下,憋住氣,小聲問,「顧隊要什麼菜?」
「隨便就好。」顧東川看著她,慢悠悠地說。
「哦。那行。」
「嗯我不要蘿卜,不要西紅柿,不要帶瓜的菜,不要蔥,不要蒜,不要……」
「……」
靠!那樣還叫隨便麼?
佔色很想調過頭來,讓他不要再放棄治療了。可那句話也只能在腦子里想想罷了。很快,她就在消毒櫃里拿了一個食盒出來,去給他打了一盒飯。不過很不幸,警察學校食堂里的伙食雖然不錯,但顧東川的飲食禁忌實在太過刁鑽了,食盒里還是有幾片兒蒜。
「不好意思,這個大廚炒菜,好像喜歡蒜,基本都有。」
不吃吧,不吃了吧?快走了!
她這麼想著。
然而,沒有想象中拂袖而去的情節,顧東川和顏悅色地拿過筷子,一雙眼楮明顯有著喜悅。
「將就了,看起來很不錯。」
「是啊!很不錯。」佔色隨口打著哈哈,回答得十分詭異。
小口小口吃著飯,感受著旁邊不時掃過來的探究眼神兒,她快要崩潰了。可她不自在,顧東川卻十分自在,一整深邃立體的臉上,笑容很隨和,很親切,很從容,完全就是一副領導來體檢下屬生活的典型派頭。
實際上,依了顧東川在警界的職務和級別,要是旁邊有一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佔色完全有理由相信,明兒就會有新聞報道——xx領導親切慰問新警,與新警共用午餐,共創和諧警隊這樣的事跡了。而她在鏡頭里,就會變成一個慘淡的道具。
「你怎麼了?不好吃?」
顧東川看著她,一雙眼楮亮得有些耀眼。
攥了攥筷子,佔色僵硬地扯著嘴笑,「沒有啊,我……吃飽了!」
對,她真的必須飽了!不飽也得飽!
從容地站起身來,她笑著收拾好自己的餐具,沖顧東川笑笑,「那顧隊,你慢吃了。」
「佔小ど——」
顧東川的稱呼,嚇了佔色一大跳。剛扭過去的身體,突地轉了過來,她直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心里突然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惶惑感來。
「顧隊,你……」
「呵……」
顧東川目光如矩,烙在她瓷白的小臉上,神色自然,「我听權大首長那麼叫,覺得很親切,你……不會介意吧?」
理解很充分,很合理,可還是唬得佔色一愣一愣地。
在顧東川的面前,權少皇真的有這麼叫過她麼?
「呵,名字就是一個稱呼罷了,不過,那是我小名兒,很少有人叫的,不太適應。那什麼,顧隊,我先走了!」
「好去吧!」
顧東川看了他一眼,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
末了,不知道想了什麼,又笑著挑了挑眉,「艾家的二小姐,跟你是朋友?」
想到他與艾倫被指婚的那點事兒,佔色抿了抿唇,點頭,「嗯,怎麼了……?」
「沒什麼,有空約出來吃飯。」
「哦,好。」
隨口打著哈哈,佔色笑了笑,突然間想明白了。
難不成丫是看上了艾倫,可艾倫卻不準備跟他,然後他才想通過她來追命艾倫,搞曲線救國的把戲?
嘖!
這感情的事兒,還真是扯。她愛他,他不愛她,她不愛他,他卻愛她。愛上的人,永遠不愛他。
太繞了!
等佔色洗好了碗出來的時候,顧東川已經不在了。尋思著想了又想,她還是不太確定在他別墅的那晚上,權少皇到底有沒有在他的面前,那麼叫過她的小名兒。
下午的時候,孫青早早地就來接她了。
雖然回家去住,免去了夜間訓練的苦楚,可就單單白天這樣兒,佔色就已經有些受不住了。
酸軟背痛地一路捶著,她與孫青訴著苦,到了行動大隊。剛下車,就見到斜倚在門口,風流倜儻的無情公子。一身嚴肅的軍裝,還是被他穿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來。雖然他臉色不太好,可高大挺拔地杵在那里,也挺招人的眼的。
他與孫青,互相對視一眼。
一個喜,一個怒。
那感覺,作為旁觀者的佔色,覺得特別詭異。
很明顯,無情知道孫青會過來,故意等在這里的。看著他倆大眼瞪小眼的別扭樣子,佔色無奈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挽住孫青的胳膊走了過去,直奔主題地問。
「那什麼,我今兒可是受命來的啊。蔣清平呢?」
「在里面,嫂子,我帶你過去。」無情殷勤地喊著嫂子,那雙桃花眼兒,卻不住地往孫青臉上瞅。
孫青默默跟著。
在她青白不勻的臉上掃了幾眼,無情微眯著眼楮,憋了又憋,還是忍不住湊過去問。
「孫青,你生病了?」
嫌棄地退開一步,孫青不悅地瞥他,「沒有。不要跟我套近乎!咱倆不熟!」
不熟?!怔了一下,無情扭過頭來,似笑非笑,「咋了?我是三觀不正,還是性取向不正常,讓你這麼不舒服?!你這個女人,關心都听不出來怎麼的?就算只是戰友,我關心一下,又怎麼的?」
目視前方,孫青挺胸抬頭,皺著眉頭,「謝謝,不過不需要!」
「不需要拉倒!」無情冷嗤。
說著說著,兩個人又扛上了。
佔色看看他們,無奈地做和事佬,「我說二位,熄熄火兒!」
重重抿嘴,孫青不再吭聲兒了,而無情卻是滿臉怒氣。
審訊室里,氣氛陰霾得令人窒息。
外面明朗的陽光,永遠照不透里面的陰冷。
事先權少皇已經支會過了,所以行動大隊早就做好了準備。這會兒,蔣清平正坐在里面等著她。一雙手被銬在身前,雙腳也上了腳鐐。在鐵門的‘ 嚓’聲里,他看著微蹙著眉頭的佔色走進來,奇怪地愣了愣,看著她,視線卻找不到什麼焦點,耷拉著腦袋的樣子,看上去精神萎靡。
孫青與無情跟著佔色,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蔣清平,有人來看你了。」無情冷著嗓子。
蔣清平身體抖了抖,目光落在佔色的臉上。
佔色微笑著坐在了他的對面,想了想,調頭看向無情和孫青。
「你們倆先出去吧,我與他聊聊。」
「好。」無情側眸,拉了拉無情的胳膊,「走吧。」
孫青甩開他的手,不吭聲兒。
無情尷尬地將手插進兜兒里,沉著嗓子說︰「嫂子,有事兒就叫我。」
此刻的蔣清平沒有絲毫的攻擊力,手腳被銬著不靈便,而且在監控室里可以一清二楚看到里面的情景。所以,無情並不擔心佔色的安全。然而,不管他怎麼勸說,出了審訊室的門兒,孫青卻不肯走開,非得在門外候著,不跟他去外面休息。
無情實在無奈,只能陪她在那里吹冷風。
靜靜地,兩個人一聲都不吭。
而審訊室里,佔色卻開始了與蔣清平的談話。
「看著我的眼楮……」
她是以這一句像祈使命令的句式開頭的。可這句話,卻無異于在蔣清平的心湖里投上了一顆石子,他愣了愣,手腳拼命地扭動幾下,抬起頭來,目光慌亂地盯著她,聲音沙啞。
「你是……誰?」
很顯然,他腦子雖然有些糊涂,還記得自己用過的網名。
佔色輕松地笑著,態度隨和地說︰「末日佔卜師。」
末日佔卜師,正是佔色的qq名兒。
「你……是她?我怎麼……原來是你……」蔣清平亂七八糟的說著,隨即就想要站起身來。可惜,他腳上的鐐銬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方便,掙扎一下,他隨即又頹然地坐了下去,喃喃出口,「是你……啊?原來是你啊?」
看他的樣子,不太像是裝的。
佔色起身,將事先給他準備好的一杯溫水遞到了他的手里。在那杯溫水里,有冷血特地調配的藥物,能夠讓他的情緒鎮定下來,不會在詢問的時候又發病。
在他喝水的時候,佔色又隨意地問了問他在里面的吃住情況。
十來分鐘後,她才關心地問,「你能告訴我,你到底什麼情況嗎?」
雙手捧著杯子小心地放在桌面上,蔣清平想到綁架她的事兒,臉色略微尷尬。
「……你想要知道什麼?」
佔色眸子微眯,淡淡地微笑,「你加我qq,是巧合嗎?」
木訥訥地愣了愣,蔣清平瞄了她一眼,剛才的慌亂已經沒有了,他搖了搖頭,「是……是別的人告訴我的……他說你可以幫助我。」
「他是誰?」
腦袋耷拉一下,蔣清平還是愣愣的,「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沒有名字……哦,他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只是告訴了我你的qq……」
「他是怎麼告訴你的?」佔色的語氣,始終保持著勻稱,沒有太多的起伏。
「郵件……」
「郵件?」心里‘咯 ’一下,佔色聲音略高,「什麼樣的郵件?」
似乎對這事兒印象很深刻,這次蔣清平的聲音沒有遲疑,回答得很快,「我記得的,記得的……那個郵箱上……有一只蝙蝠……大大的吸血蝙蝠……好可怕的蝙蝠……」
吸血蝙蝠?
佔色輕哧了一聲,到也不算太意外,「殺甘蘭蘭和綁架我,也是別人指使你的嗎?」
蔣清平動動手腳,有些恐慌地搖了搖頭,隨即又怪怪的點了點頭。
權少皇在利用他的時候,自然不會是本人出面兒。因此,蔣清平並不知道那些事情的原委,更不知道具體是誰人在操作。他搖頭的意思是說殺甘蘭蘭沒有人指使他,點頭是想說綁架她的事情,是有人指使的。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人之常情,佔色很容易就把兩件事混為一談了。
靜默一下,她接著問,「你怎麼認識碩鼠的?」
「碩鼠?」蔣清平皺眉,似乎不理解。
看他表情很認真,佔色抿了抿嘴,「何易哲,何醫生。」
「哦,你說何醫生啊?」蔣清平目光亮了亮,大拇指和食指來回捏著,頓時興奮了起來,「他很好……何醫生,他是好人,很好很好的好人。」
佔色微笑著,很感興趣地問他,「很好?」
「嗯。」
「既然很好,你為什麼要讓你去殺人,還是殺你的女朋友。」
蔣清平殺人案件的資料,佔色都看過了,所以她對整個案件的情況都非常清楚。只是讓她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像這麼一個看上去孱弱的男人,為什麼會想出那麼周密的殺人計劃,還能潛入顧東川的別墅,還把現場做得那麼好。
「甘蘭蘭他該死!」
蔣清平身體顫抖了一下,情緒變得激動了,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大。
說完,見佔色不吭聲兒,只是微眯著眼楮看他,又小心翼翼地念叨了一次她該死,才耷拉下腦袋,像霜打的茄子般沒有了什麼生氣。
「我知道的……殺人是不對的……可是她真的該死……該死的女人……」
看著他憔悴蒼白的面孔,佔色觀察了他片刻,才再次打破了沉寂。
「談談吧。」
「什麼?」
輕輕淺笑,佔色慢條斯理地說︰「談談你和甘蘭蘭的事情。」
蔣清平的臉色陰霾了下來,情緒有些激動。
佔色又給他做了幾次語言引導,他才平靜下來,唉聲嘆氣地敘說了經過。
甘蘭蘭來自于一個南方小鎮,家庭條件不太好。到京都來念大學的時候,一個機緣巧合下,她認識了在京打工的蔣清平。甘蘭蘭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而蔣清平長得也算清秀。最為關鍵的是他勤勞肯吃苦,在京都打工幾年,已經有了一筆不小的積蓄。而那個時候剛上大一的甘蘭蘭,上大學的費用已經耗盡了她全家的收入,偏偏她就讀的播音專業還是一個出美人兒的地方。與其他女同學身穿名牌,出入名車相比,她又寒酸又自卑。
兩個人戀愛之後,蔣清平巴心巴肝,把幾年的積蓄都用到了她的身上。
她很感動,答應了等她大學畢業就與他結婚。
然而,現實還是太殘酷了。
如果說大一時候他認識的甘蘭蘭還有著青春少女的純潔感情,那麼在大學四年的泡染後,她已經不再甘心過那種貧窮又平凡的生活了。
「她讀大四的下學期,準備找工作了,有一天晚上,她很晚了才回來。回來就那麼抱著我,一直抱著我,哭啊,哭啊。我就問她了,怎麼回事兒,她也不說。怎麼都不說。後來我逼得狠了……她才哭著告訴我說,有人給她介紹了市電視台的工作,但是陪人出去吃了飯,那個男人都五十多歲了,還對她動手動腳地佔她便宜……」
佔色看著他的情緒,從低落到激動,又從激動到痛苦。
作為男人的蔣清平,不能給她好的生活條件,心理壓力也很大,就準備再去多打一份工,希望能好好的保護她。
然而……
頓了頓,他語氣放緩,「我發誓,我是想要好好對待她的,可是,可是她卻還是變了……每次跟我在一起,時不時的左顧右盼,一幅心不在蔫的樣子。我問了她好幾次,她也不說……不過,她與女同學購物的時間多了,打扮也新潮了……」
一個思想單純的甘蘭蘭,從不甘心讓人睡,到自願被人睡,再到睡出了感情,這個過程有了強大的金錢和權勢開路,也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說到底,都是錢惹出來的禍。有了花天酒地的生活,有了大把大把的鈔票,嘗到了甜頭的小姑娘,在人性的本能面前,感情自然就慢慢傾斜了。
「你見過那個男人嗎?」佔色問。
蔣清平痛苦地抓著頭發,搖了搖頭,「她要與我分手……我痛苦……可我也同意了……可她有的時候還會來找我,告訴我說那個男人不是真心想娶她,只是迷戀她年輕的身體,只是為了找刺激。有時候她找我,喝得醉醺醺的來,也會讓我等著她……有時候她又告訴我,她好像愛上他了,跟了她再也不能過簡單平凡的生活了,她一定要嫁給他,哪怕他有老婆也要嫁……一次又一次,反反復復,一會好,一會歹,我真的受不了了……那個時候,就是我找你的時候。」
這樣的惡性心理循環,確實容易逼瘋人!
眯了眯眼楮,佔色問,「何醫生這個人,也是郵件里的蝙蝠告訴你的?」
「不是……何醫生他真的是好人……」蔣清平就像拼命想替何易哲漂白一樣,急急的辯解著。見佔色不吭聲兒,他戴著手銬的手指擱在了膝蓋上,想了想,又拿起來狠狠扯自己的頭發,嘴唇不停的抖動著,語氣凝噎。
「甘蘭蘭她是個賤人……她騙走了我所有的錢,我母親病重了,來了京都醫治……沒有錢了……就住在何醫生的醫院里,是他給我墊付的錢……雖然我媽……還是死了……但是何醫生她……真的是好人。」
陸陸續續地訴說著,佔色差不多了解他與何易哲交往的事情了。
說到底,就是何易哲利用了他的感激之情。
佔色抿了抿唇,慢吞吞地問︰「蔣清平,甘蘭蘭真的是你殺死的嗎?」
「是……」蔣清平抬頭,看著她。
「看著我的眼楮。」佔色的微笑,十分迷人的彎著眼。
然而,蔣清平沒有看她,還是耷拉著腦袋,語氣沉沉地說︰「是我殺的……我媽媽要死了……她在醫院里,她知道了我和甘蘭蘭的事,她死不瞑目……她死了,我怎麼活下去?我也想死,我也想自殺,一死白了。可是……凡是背叛感情的人,都是賤人,都該死……所以,我在死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就是殺了甘蘭蘭,我要讓那個賤人付出代價,我打電話給她,她說要去那個別墅……是我請求何醫生幫我得到的打雜工作……我進去就是要殺她的……她在游泳池里……她看見我了,害怕我曝光她的過去,她乖乖地游了過來……我捂住她的嘴,把她摁進深水區……她掙扎了幾下……就沒動靜了……」
看著蔣清平迷惘的目光,佔色心里突然激了一下,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蔣清平,你剛才說什麼?」
「甘蘭蘭該死……」
「不……凡是背叛感情的人,那一句?」
「凡是背叛感情的人,都是賤人,都該死。」蔣清平語氣極慢的喃喃。
撫額思考了幾秒,佔色心里涌上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了。不由自主,她身上突然冒出一層雞皮疙瘩,打了好幾個冷戰情緒才穩定下來。接著,她又問了幾個蔣清平別的問題,就飛快地出了審訊室,用電話聯系了權少皇。
幾個看似不相關的案子,除了都與蝙蝠有關以外,還讓她發現了一個共性。
在少教所被陳勝砍死的周大姐,是背著老公與李傳播搞在了一起,背叛!
在317子弟校喝藥自殺死亡的王薇,也是背著老公與晏仲謙偷情,背叛!
而在顧東川的游泳池里溺亡的甘蘭蘭,同樣也是背著男朋友與別的男人搞在了一起。
同樣,也是背叛感情!
這里面,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秘密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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