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他不是!」
伴隨著這熟悉的聲音,佔色心頭一顫,差點兒站不穩腳。
調過頭去,她目光怔忡了。
大步踏入新房的男人,身量頎長挺拔,整個人迸發著一種冷冽與陰沉,還有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華貴之氣。好像他天生就比別人高了一等的氣質,讓他一雙清冷的目光里,哪怕沒有情緒,也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對整個世界的不屑。
看著他一步步走到面前,佔色嘴皮兒動了幾次。
本來她想說點兒什麼,可是最終還是開不了口。
或者說,她認為沒有必要了。
事情已經明擺在面前了,說與不說,又有什麼意思呢?
曾經那些美好的,或者她自以為是的美好,不過泡沫一樣被人狠狠戳破罷了。
男人在她面前三步停下,他不開口,屋子里就安靜了下來。
許久,沒有人說話。三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姿態詭異地靜靜而立,一種隱藏在燈光下的難堪情緒,將這個夜晚的夜色,點綴得分外不同。
好一會兒,章中凱突然笑了。
「色色,他就是你問的爵爺。意外了嗎?」他打破了凝滯氣氛,斯文清秀的表情不變,湊近佔色低低說著,好像兩個人中間,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任何的不愉快。
佔色剛才其實已經想到了。
可是,猜想與肯定畢竟完全不同。
眼楮剜著嚴戰,她的話卻是對章中凱說的。
「師兄,看到我人生的第一次犯罪心理畫像,一不小心就有了這麼好的成就,你有沒有生出一點兒羨慕嫉妒恨的感覺來?」
想不到她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章中凱模下鼻子,笑得頗為尷尬。
「確實,你很不錯。第一次的畫像,就很準確。」
「你也很不錯。一直在用你的藝術化犯罪來誤導我。」
淡淡牽了牽唇,佔色不再理會他,一直看著嚴戰不動。
在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其實是難過的。
嚴戰給過她很多溫暖,也給過她很多美好的想象。可那個「爵爺」和「蝙蝠」,給她的卻都是一些不太美妙的記憶,每次想起他們來她都會起雞皮疙瘩。現在這幾個人物融合到了一起,她覺心覺得,好難消化這條信息。
「不要意外,不過一場男人間的**較量罷了。」章中凱很是自得其樂。
自嘲地一笑,佔色沒瞄他,剜著嚴戰問。
「那些人,都是在你的指使下殺的?」
眉頭微蹙一下,嚴戰眸光里有冰冷的鈍角,卻沒有開口。
章中凱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將話題接了過去。
「色色,愛情嘛,總是讓人瘋狂的。你或許還不知道吧?除了權少皇之外,還有別的男人也是那麼喜歡你,甚至已經喜歡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呵呵,當然,對于別人的喜歡,你向來都是不屑一顧的。就算早就看在了眼底,也從來不會往心里去。」
佔色冷笑,終于調頭望著他,「你在說你自己?」
章中凱被她一嗆,卻也不生氣,只是淺笑。
「你說得對。我喜歡你!同樣也喜歡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令人發指。確實夠令人發指的,死了那麼多的人!
微微翹了一下唇,佔色沒有對他的「示愛」有半點反應,只是嗤之以鼻。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哪怕現在她明顯已經淪為了階下之囚,可她抬頭挺胸的樣子,還是孤傲得像一朵清冷高貴的蒼鷹,讓人不敢直視。哪怕她即將被人踩在腳底,還是有本事表現得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個。
這就是佔色。
抿了下干澀的唇,她各掃了兩個男人一眼,淡然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一點,唐瑜的這筆賬,我應該記在你們誰的頭上?至于其他的狗屁喜歡,麻煩你們帶著去見鬼吧!」
「當然,是我。」
章中凱卻是沒有否認,直接了解的承認了。
不過,每次提到唐瑜的時候,他的表情都不那麼自在。
畢竟,唐瑜是這個世界上,實實在在用真心對待過他的女人。
盡管他不愛她。卻也知道,她是真的愛過他。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嚴戰上前一步,掃了章中凱一眼。一張清俊的臉上像是上了一層細釉,在燈光下有著與往日不同的色彩。從進屋一開始,他的情緒就好像有些不大對勁兒,這還是他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啪!
一道刺耳的玻璃破裂聲,讓他斂了眉頭。
佔色挑釁地將茶幾上的杯子拂到了地上,冷笑地看著他。
「準備帶我去哪兒?!」
微微一眯眸,嚴戰面色沉靜,「到了地方,你會知道。」
「憑什麼認為我會跟你們走?」
「你有選擇嗎?」
回視著他的眼楮,佔色不反駁,說出來的話卻很固執。
「如果你要用我來對付他,還是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她的聲音很輕,語調也很平緩。像是對怎麼處理她的結果毫不在意。可听入兩個人都了解她的男人耳朵里,卻知道這些話里代表的意思和情緒。
嚴戰不輕不重的一笑,「你以為呢?我帶你去還能做什麼?」
佔色也是不緊不慢地盯著他,諷刺地挑高眉頭,笑了起來。
「看你的表情,是準備孤注一擲了?」
不管真笑還是假笑,佔色的笑容向來很好看,總會給人一種百花綻放眼前的美景。嚴戰欣賞地勾了一下唇角,再走近一步,伸手攬了她的肩膀。
「你總是對的。」
肩膀上的大手傳來的熱量,讓佔色不自在地打了個寒噤,身體扭抖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推開他,往後退了兩個大步,腿彎剛好撞在了茶幾邊沿。
「嘶……」她吃痛驚呼。
章中凱剛想要伸出手去扶她,嚴戰就已經搶前一步,蹲身下來看了看她的腿,索性攔腰將她抱了起來,大步往外面走去。
「懷著孩子,還是多注意身體比較好。」他的聲音,壓抑而低沉。
佔色抿著嘴裝死人。
一雙手指死扣在手心里,心底一陣陣發寒冷笑。
嚴戰腳下一頓,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一樣,低頭看了她片刻,緩緩地湊近她的臉,盯著她呵氣一般,淡淡說。
「佔色,人識時務,比一味反抗會活得更舒服。」
男性獨有的溫熱氣息噴灑在臉上,讓佔色的臉剎那一紅,那一種別扭感從呼吸里很快往身體四肢蔓延,讓她整個人僵硬在他的懷里像一塊兒大石頭。
「我現在對你還有用,不是嗎?你又能把我怎樣?」
低笑了一聲,嚴戰將她緊扣在懷里,俊美無匹的臉上始終掛著一抹難以窺測的笑容,在這一間唐瑜用愛情妝點過的新房里,在那流光一般溫馨的燈光下面,他的唇角,帶出了一抹難以描繪的美感來。
「很對。你很有用。所以你乖乖的,我自然不會傷害你。」
「恰以為,你的行為,已經是傷害了。」
「哦?」嚴戰笑,「你覺得我該怎樣做?」
佔色不是傻子,她相當清楚目前的處境。也知道,現在擺在她面前的路不多,她不是能飛檐走壁的女英雄,不是暴力壓抑的對手,以不變應萬變才是王道。
想了想,她果然不再動彈了,只是安靜而平淡地說。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她想要避開與他肢體接觸的表現太過明顯,嚴戰冷笑著目光暗了一下。
「爵爺!」章中凱適時上前。
「怎麼了?」嚴戰眸子淡淡掃向他,一張清冷的俊臉上,情緒掩藏得極深,就連章中凱這樣善于察言觀色之流,一時間也無法猜透他真正的心思。
「不要傷害她。」瞄了佔色一眼,章中凱滿臉真誠。
佔色冷哼著,差點兒笑出聲兒來,繼續對他嗤之以鼻。
而嚴戰卻抿緊了嘴唇,似乎想了許久,直到一雙幽黑的眸子深邃得再無溫度,才將佔色緩緩放在地上,淡淡地說,「我會處理。」
這樣的回答,相當于沒有回答。
章中凱愣了一下,大概察覺到了他的不悅,皺起了眉頭。
「我合作的條件從來都只有一個。我要這個女人。」
抿著冷冷的唇角,嚴戰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額外的表情,只是拿眼楮掃了一下因被當成了商品而面帶譏誚的佔色一眼,輕輕勾了一下唇。
「再說。」
淡淡的兩個字說完,他拉著佔色的手大步往外。
章中凱隨後跟上,眸底一片陰暗,情緒沉沉。
一道兒走出臥室,通過短短的玄關,佔色一眼就看見了跟著嚴戰前來的好幾個高大而壯實的黑衣男人。當然,她也見到了斜倒在沙發上被陳姐看管著的孫青。
她果然還在熟睡中,完全不知道被自己的戰友擺了一道。
佔色默不作聲地掃了一眼,突然停下腳步,一把拽住了嚴戰的衣袖,一張掩藏在長發下的小臉上,多了一抹請求的味道。
「放了她。」
三個字,她說得有力,嚴肅。
嚴戰微微一低頭,目光落在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幾截蔥白手指上,緩了下情緒,他才笑著抬起另一只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為什麼每一次,你首先想到的都是救別人?」
「她不是別人,她是我朋友。」
「朋友?」在嘴里淡淡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嚴戰眉頭蹙得有點兒寒冷,他沒有再去觀察佔色什麼表情,只是扭過頭去,對陳姐使了一個眼神兒。
「一會兒放了。」
陳姐從佔色出來開始,一直都低垂著腦袋,聞聲兒這才抬起眼楮來,一不小心就與佔色目光里那一抹嗜殺對上,立馬就又重新埋下頭去。
「我知道了,爵爺!」
佔色察覺到了她眼楮里的愧意。
可是,有什麼用呢?
輕蔑地鄙視了她一眼,佔色看著孫青熟睡的蒼白面孔,默默地道了一聲「珍重」,然後跟上了嚴戰的腳步。而嚴戰牽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出了門兒,手指才若有似無地在她手心里輕撓了一下,聲音小得也只有她才能听見。
「佔色,如果有一天我遇了險,你會替我求情嗎?」
佔色手指微微一曲。這不是她第一次被嚴戰握住手,他的掌心還是那麼干燥溫暖。可是,那一種被舊日假象給蒙蔽了的感覺,讓她對與他手心交纏特別的反感。
緊蹙著眉頭,她甩不開他的手,只能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來。
「在今天以前,我肯定會。」
嚴戰的眼楮里有剎那的驚喜,而她笑容斂住,卻繼續補充。
「可今天以後,就算你死在面前,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手指緊了緊,嚴戰的目光,慢慢黯淡。
「很好。」
一行十來個人沒有人說話,魚貫出了紅璽台。
佔色心知人家這樣有計劃的擄她,根本沒有什麼抗拒的意義。所以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大喊呼救,只是一只手輕輕護著肚子,一只手任由嚴戰緊攥在掌心里,強壓下心底涌上來的難堪與羞辱,默默地低著頭,不敢輕易讓自己和孩子涉險。
汽車啟動了,穿梭在城市的夜空里。
不知道目的的,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佔色目光不經意瞄了一下手腕上的玉十八子,一直縮在車座里,沒有吭聲兒。
其他人,也沒有說話。
整個人車廂,她好像只听見了自己的呼吸。
「累了?」
嚴戰坐在她的身邊兒,側過身來,態度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又伸出了手臂來,將她整個兒圈在了懷里,還掌了她的後腦勺往懷里按了按。
「困了就睡一覺吧。听說孕婦很嗜睡?」
佔色整個人僵硬著,兩只爪子攥得死緊。
鼻腔里,充斥著他身上干淨清淺的氣息,一種像極了木蘭花的清幽香味兒,非常好聞,好聞得她的心底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的害怕。或者說,從她得知了爵爺和蝙蝠其實就是嚴戰的那一剎那,除了心頭的失望之外,她一直沒有過太多的恐懼。
要說最多的情緒是什麼?
只是,恨!
說不上來恨什麼,大概就像被親人背叛了一樣的感覺吧?
可是,他背叛她了嗎?
她仔細一想,又好像真的沒有。
因為她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他,甚至他對她的那些好,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認為而已。誰又能說,他不過一早就是為了利用她呢?
「小ど,你還是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哥哥。」淡淡的,嚴戰突然說。
想什麼就來什麼?
哪里還有什麼狗屁的兄妹情誼?
佔色一彎唇,「只怕我無福消受。」
她語氣里的情緒不多,疏離感卻十足。
嚴戰似乎淺淺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回答她。
可是,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樣的一個被脅持的夜晚,在一個不知道去向的汽車上,她疲憊的孕期狀態竟然讓她支撐不住,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無力動彈之下,她窩在嚴戰的懷里,稀里糊涂就睡了過去。
睡的速度之快,讓她事後想起來都匪夷所思。
那感覺,好像壓根兒就不是陷入了狼窩,而是回了自家的床上一樣。
「她睡了?」副駕上的章中凱,回了下頭。
「嗯。」嚴戰回應著,見她的腦袋垂下去了,稍稍替她調整了一下,才環住她豐腴的腰身,替她擺出了一個更加舒坦的位置,默默地闔上了眼楮。
章中凱瞥了他一眼。
「剛才有一些話我不方便說。現在她睡著了,咱們也可以放到明面上來了。爵爺,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我當初同意加入你們的計劃,條件就是要她。」
嚴戰順了順佔色的頭發,眉間隱隱有一層郁氣。
「你不用提醒我。這件事,你該知道,我做不得主。」
「哦,那誰可以做主。」
看了看懷里的女人,嚴戰突然苦笑,「她自己。」
章中凱什麼人?透過外象看本質那可是個中高手,雖然嚴戰表面情緒不多,可語氣里那一抹淡淡的失落,又怎麼能逃得過他的眼楮?
「對,你是做不了她的主。可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主。收好了心,免得到時候在老爵爺面前,大家都難看,你說呢?」
嚴戰面上無風無浪,眼神微微一眯。
「你來管我?」
「我自然管不了你,不過君子重信。」
「你是君子?」嚴戰撐了下額頭,唇角隱隱有嗤意,不過,下一秒,他的話又繞了回來,「我跟她的關系,你該知道的。」
章中凱眼角微微一揚,語帶諷刺。
「對,我要是不知道,能任由你這麼摟著他?可爵爺,你就算是她的表哥又怎麼樣?古時候表哥表妹那可是天生一對,誰能保證你沒有別的想法?或者說,你敢說你現在真沒有別的想法?畢竟,她確實是一個能讓男人恨不得傾其所有也要奪到手里才甘心的女人,不是嗎?權少皇如此,安東華如此,我如此……你,又能例外?」
嚴戰一個淺淺的勾笑,臉色有些難看。
「章中凱,在我們的整個計劃里,並沒有人讓你殺那麼多的人,可你已經違約了,憑什麼要求我來遵守約定?」
「哈哈……」章中凱突然大笑,「這麼說來,你承認對她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那我更得提醒你了。爵爺,你千萬不要忘了,如果說我章中凱沒資格跟她在一起,那麼你頂著一個表哥的三代血親頭餃,這一輩子都不要再枉想了。」
目光涼了涼,嚴戰沒有說話。
只是他圈在佔色腰上的手,狠狠緊了緊。等他的目光再落在倚在身上那一顆腦袋時,全身更是有一種虛月兌般的乏力感,整個大腦里空蕩蕩地不著邊際……
章中凱說得對。
其實最沒有資格的人,就是他自己。
「爵爺!」
司機突然插入的一個聲兒,讓嚴戰的思維從游離中清醒過來。
「什麼事?」
「背後有尾巴。跟了好久了。」
掃了一眼,那一輛紅色的suv映入了眼簾時,嚴戰眉心一皺,「不用管她,加快速度,甩掉她就行了。」
「是!」
司機一腳油門兒踩到底,一前一後兩輛車飛速越過街道。
而章中凱看向後視鏡的眼楮狠戾了一秒,彎下了唇角。
*
佔色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這個夢不是往常總讓她糾結的噩夢,沒有半點凶險與恐懼。
在夢里,她回到了小時候古樸的依蘭,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騎在爸爸的脖子上,讓爸爸領著她迎著風奔跑。一會兒又坐在爸爸的腿上,听爸爸給她一字一句教她讀《弟子規》。
爸爸總是很嚴肅,而她卻時不時開心地仰著臉,調皮地扯爸爸的頭發,拿軟軟的小手兒,故意去揪爸爸青幽幽的胡茬,然後,還不听話地故意撒嬌耍渾……
夢里的時光很美好。
美得她都不想再醒過來。
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她和爸爸的感情一直很好。爸爸喜歡一板一眼的嚴肅,可他骨子里卻很是寵愛她。比如他明明說了不許她吃糖,可是每次她一撒嬌,他都會乖乖投降。
「小ど,只一顆,只準吃一顆啊?」
她委屈,癟著嘴巴哭,他就搖頭嘆息,「那兩顆行了吧,就兩顆,不許再多了。」
小奸計得逞的她,總會抱著爸爸的脖子哈哈大笑。
「爸爸,你真好,我最愛你了。」
不過,夢里那個不省心的奸滑小人兒,卻也懂得去討爸爸的好,替他捶腿捶背,每一次都能逗得爸爸哈哈大笑。
那個時候爸爸的笑容,其實並不常見。
所以,把爸爸逗笑在她的潛意識里,就是一件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是……
爸爸哪兒去了?
哽咽了一下,靈堂上那一幕不經意印入了腦海,爸爸的嘴角滴著血,抱著媽媽的骨灰盒,他們兩個人就那樣長埋在了那個修建得像一個幽雅庭院的墓地里,再也不會帶著她去玩,不會任由她賴在懷里撒嬌了。
「爸爸!爸爸!你不要走……」
她大喊著醒過來,發現自己滿頭冷汗。
驚愕地瞪大眼楮,她環顧著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刺眼地照在屋子的大衣櫥上,斑白的光影讓她有一種不知世事的感覺。而這樣的天氣,與她睡過去之前的京都三月天,明顯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這是哪里?
第一反應,她首先模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好好的,她的孩子還好好的。
長長松了一口氣,下一秒她才警覺地發現自己睡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而大床所在的房間雖然不是太寬敞,可陳設卻不像普通的人家,設計得特別有異域風情,而它的整潔程度,也完全不像一個被囚的人該有的待遇。
佔色苦笑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多想,門開了。
進門的女人對上她的眼楮,也是一愣。
不成想,居然又是一個熟人。
她正是上次在嚴戰別墅里見到的女人——楊梅。
想到那一天晚上,關于她被「蝙蝠」帶走,楊梅與嚴戰兩個人的「精彩表演」,佔色突然覺得特別地想笑。那個時候,她怎麼就能那麼輕易的相信了他呢?在嚴戰的房子里,嚴戰會任由她被人帶走,而毫不知情嗎?
當然,那個時候,他說被楊梅下藥也說得過去。
可仔細一想,整個過程太完美了,完美得天衣無縫。如果她仔細考慮一下,肯定會發現蛛絲馬跡的。說到底,還是她太過輕信。
「你醒了?」楊梅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回答,轉身又走了出去。
大約五六分鐘左右,伴隨著一道有力而熟悉的腳步聲,嚴戰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房間門口。
他冷抿著嘴角,沒有說話,只是拿一雙幽黑的眼楮掃向她。
只一眼,佔色渾身都繃緊。咬了下牙關,她好不容易才吐了一口濁氣。
「嚴戰,你把我帶到哪里來了?」
嚴戰沒有馬上回答,揮手讓楊梅先退下去,他才像往常一樣,先過來替她倒了一杯溫開水,默默地坐到床沿上來扶起她來,離題八百里地說,「喝點水潤潤喉,你睡得太久了,等一下再吃東西。」
睡很久了?
為什麼她會睡了很久?
握住溫熱的水杯,佔色揉著太陽穴,望向窗外大熾的光線,不喝水,再次問。
「我問你這是哪兒?」
見她 上了,嚴戰牽了牽嘴角,好脾氣地就著她的手,把水塞到她的嘴邊兒上,臉色輕松得出奇。
「喝吧,沒有下藥。要不要我先喝了試試?」
「不用!」見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佔色索性不再問了。咕嚕咕嚕幾口就喝下大半杯水,嚴肅地板著臉來,就事論事地商談,「你抓我過來,不可能就為了養一個吃閑飯的人吧?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嚴戰放下水杯,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笑容清淡。
「你說呢?」
脊背陡然一寒,在他溫軟的笑容里,佔色覺得聲音發啞。
「難不成真像章中凱說的,你不僅要北x—21d,還想要權少皇的命?」
低頭看著她,嚴戰狀若沉思了片刻,一臉的笑容愈發深沉了。一只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語氣滿是戲謔。
「為什麼你就不能想想,我或許只是為了你,單純只是為了要你?」
佔色挪開被捏住的下巴,冷笑著,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認為我有那麼大的價值。」
「這話說得!」嚴戰輕笑,目光炯炯如爍,「一個人的價值不應該由你自己決定,而應該由別人來決定。比如,在權四爺的眼楮里,你就是無可取代的稀世珍寶,一個可以讓他用一切來換取的東西。」
你才是東西!你全家都是東西。
不對,他全家都不是東西!
心里恨恨地詛罵著,對于這些男人把她當成商品一樣來估價的行為,佔色深惡痛絕,卻又無力抗衡,只能惡狠狠地盯著她,唇角卻溢出一絲怪異地笑容來,輕輕吐了兩個字。
「卑鄙!」
「卑鄙不好嗎?至少能得到想要的。」
看著他噙著笑的眼楮,佔色微怔一下,似乎明白了一點兒什麼。
「你與權少皇合作,目標從來就不僅僅只是為了報仇,不僅僅只是為了對付權世衡那麼簡單吧?你的志向在整個權氏,甚至和權少皇一樣,還志在五術?」
愣了一下,嚴戰輕聲兒發笑,似乎被她給逗樂了。
「或許,你說得對。不過嘛……」
說到這里,他話鋒突然一轉,大手死使勁兒在她臉上拍了拍,表情像是一種煩躁、厭惡又無奈的綜合,古怪得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冷厲了幾分。
「現在你就算明白了什麼,也都已經晚了。這個地方不是京都,甚至不是在中國,哪怕他權四爺手可遮天也管不著。你啊,還是學聰明點兒,這樣你和你的孩子,日子才會過得舒心一點,懂嗎?」
他的話,讓佔色驚了一下。
不是京都還好,竟然特麼的不在中國?
「我在哪里?」
嚴戰的目光一點一點從陰沉變得疏離,那冷冷淡淡的情緒,彌漫在他整個稜角分明的五官上,讓之前的謙謙君子看上去,宛如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要人命的惡魔。
「金三角。」
佔色目光里露出驚愕,嚴戰突地又是一笑。
「怕了?」
不怕才有鬼了!
關于金三角的眾多傳聞,佔色曾經好奇地問過度娘,也在影視劇里面看到過不少,無外乎幾點,殺、賭、毒、血腥。雖然,目前從這個臥室從居住環境來看,似乎還很不錯,可只要一想到這是一個沒有法制,沒有道德,隨時都有可能會拿刀拿槍殺人的地方,她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聲音更是尖刻。
「你個王八蛋!你想用我做誘餌,讓權少皇來送死?」
冷冷地盯著她,嚴戰突然玩味的一問,「你說,他會來嗎?」
當然會來!
這一點,佔色很肯定。
可是,一想到他有可能會對權少皇做的事情,她雙目一赤,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你無恥!惡心!」
嚴戰對她的罵聲不以為意,只靜靜地端詳著她嘆了一聲兒,輕輕搖了搖頭,手掌再一次按壓在她的雙肩上,眼楮清冷冷地深邃幽靜,嘴唇彎起來的弧度,明明還是那麼的好看,卻讓人覺得渾身一陣冰涼。
「佔色,不要想那些不該你想的事情。我現在去讓人給你端東西進來吃。吃完了,就好好休息,要是呆得煩了,就讓楊梅陪著你四處轉一轉。這里的空氣很不錯,比大城市里好多了,你就當是來休閑度假,ok?」
ok你個大頭鬼!
死死抿著唇,佔色不吭聲兒。
嚴戰輕輕一笑,低下頭在她額角上吻了吻。
「小ど,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
固執?
佔色對他的話莫名其妙。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讓她把這種事情當成來度假的人,心思又哪里是正常人,她又怎麼能看得明白他?
冷哼著,她不卑不亢地往後挪動了一下位置,避開他的踫觸,不再說話。
*
佔色再一次成為了嚴戰的俘虜。
好在和上次一樣,他雖然不再在她面前演戲了,可並沒有在生活上面虧待她。甚至于可以這麼說,她的飲食和生活完全比照了孕婦的標準,卻又比普通的孕婦規格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這個地方,女人很少。
陪在她身邊兒伺候的人,一直都是楊梅。
整整一個白天,佔色都沒有出門兒。
不過,她還是慢條斯理地在陽台上大概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茂密樹林,還有看不到頭的崇山峻嶺。而她所住的這層小樓,有著與麗市相近的建築風格。在這幢小樓的附近,還有一個一個的樓群拔地而起,房屋都不高,一整片都掩藏在四面圍繞的大山里面,而樓群的周圍,可以見到高高的竹哨塔,哨塔上還站著荷槍實彈的哨兵。
為什麼要說他們是哨兵?
因為他們都穿著統一的迷彩制服,只不過不像正規軍那樣戴了餃兒和肩章銘牌。
大概琢磨了一下,佔色相信了嚴戰說的話。
這里還真的就是那個傳說中三不管的地帶——金三角。在這里沒有法制,只有人類最原始的生存規則,弱肉強食。誰手底下的兵多勢力足,誰就是老大,轄地就越廣。
而這個地方,應該就是satan組織的一個據點。
在這里,政f拿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
「佔小姐。」楊梅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在了她的身後,「吃晚飯了!」
回過頭來看著她,佔色沒有拒絕,「謝謝!」
楊梅點頭不說話,比起上次在麗市和京都來,她的語言明顯少了許多。
可是,佔色似乎卻有與她聊天的興趣,故意東拉西扯的套話。
「你們準備關我多久?」
「……」楊梅悶著頭不回答。
「是不是權少皇要進山來了?」
「……」丫還是不回答。
看著她秀氣的眉眼,佔色突然一笑,「楊梅,你不用忌諱我,其實我們兩個人,也是可以好好合作的。」
聞言,楊梅抬起頭,驚詫地看著她。
「合作,我跟你?什麼意思?」
佔色偏頭,望屋外瞅了一眼,自信地捋了下頭發,拽著她坐了下來,淺淺一笑。
「楊梅,你應該幫我。因為幫我也就是幫你自己。」
「你憑什麼這麼說?」楊梅怒瞪著她,語氣很不友好。
「你喜歡嚴戰,不是嗎?有我在一天,他就不會要你。」
這樣挑釁的狠話,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打擊力度十足。可是,佔老師卻非常清楚,她必須要把楊梅打擊得狠了,她才會有所觸動。對于女人這種向來把感情看得比生命還要重的生物來說,能打擊她的,只有男人了。
果然,楊梅嘴唇抖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你想得美,我是不會背叛爵爺的。」
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撫著大肚子,佔色聲音輕輕的,試圖游說她。
「傻姑娘,我又沒有讓你背叛他?你只需要給我提供一些情報,讓我知道外面的情況,或者有機會離開就行。而你們嘛……楊梅,你想想,出了這樣的事,你和你的爵爺只怕再也無法回京都了吧?那以後天高皇帝遠,他的身邊兒也不可能總沒有女人不是?這樣一來,誰的機會比較大?可不就是你嗎?」
她說得真誠,楊梅听得一愣一愣的,卻不回復。
當然,佔色也沒有想過能一次性就說服了她,只是笑著,又沖她眨眼楮。
「你可得考慮好了。有我在,他就不會要你。你說你喜歡了一個男人這麼久,難不成,就真的不想得到他?不想成為他唯一的女人?人生在世一輩子,不為自己活一次,你也太可悲了!」
毒!
她的話,忒毒。
楊梅越听臉越白,陡然起身,像是生氣了。
「你胡說八道,我才不會听你的鬼話。我告訴爵爺去。」
「去吧!看他能不能吃了我。」
佔色笑得不以為意,那一副挑釁的樣子忒招人恨。楊梅瞪了她幾秒,就像被馬蜂針給蜇了**似的,站起來就大步就往外面跑。不過,剛剛跑到門邊兒,手握在門框上,突然又頓住了腳步。
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回頭,語氣黯淡得像被人抽走了靈魂。
「爵爺他說,晚上要過來這里睡,我去給你拿沐浴用品。」
咯 !
楊梅的話,無異于轟天雷。
炸得佔色驚悚萬分。
在這一刻,屋外黑壓壓的群山,屋內白慘慘的燈火,都不如她的心情那麼壓抑。在睡過來的整個白天里,她都沒有見過章中凱和嚴戰,還以為自個兒只是被軟禁在這里等待權少皇來贖人就可以了,哪里會想到這種事兒?
他要過來睡?過來睡?睡……?
腦子像點了**一般,楊梅離開了,她還在那琢磨。
……她該怎麼辦?
難不成嚴戰這廝這麼重口,對一個懷孕的人也有興趣?
*
女人這種生物,很奇怪。
為了感情上的事情,總會反復不停的糾結。
可是,對于女人來說,世界上最為糾結最為痛苦的事兒,莫過于心里喜歡的男人,讓自己親自去伺候他喜歡的女人。
這會兒正在伺候佔色沐浴的楊梅,就處于這種糾結和痛苦之中。
心窩子里如有針刺,卻又不得不做。
「想明白了嗎?」佔色笑問。
「你別妄想!」
「呵呵……」輕笑著,佔色又打擊她,「你看咱倆在一起,他會選誰啊?」
楊梅惱了,聲音有些發急,「不管我的事!」
話雖如此,她心里卻不得不承認,哪怕佔色現在懷了孩子,那風姿國色也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
事實上,楊梅也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可是,女人的「漂亮」與「美麗」不同,漂亮這種東西,說白了只是一種外在的物質表現,在整容技術如此發達的今天,很容易就可以擁有。而美麗卻是一種與眾不同的精神面貌,那是天生的麗質,學不出來的。漂亮的女人,楊梅見得多了,可是一個從骨頭縫兒里美麗到頭發絲兒的女人,她見得不多。
自然,眼前這位姑女乃女乃算一個。
她真正很美麗,一種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的,足夠吸引男人的妖精氣質。
楊梅不肯合作,佔色也不再多說了。
由著她給自個兒套上一件棉軟的睡衣,不再對她多側目一下。
她這個人看上去很好相處,從來不會給人拿臉色看。可是,如果她不愛搭理一個人的時候,卻是沒有半分熱乎氣兒的。
「佔小姐……」
等到替她吹好了頭發,看著鏡子里的漂亮女人,楊梅終于憋不住了。
「我可以幫你……」
佔色眼楮一亮,調過頭來,目光終于挪到了她的臉上,「想好了?」
慢慢地垂下頭去,楊梅的視線落在自個兒的腳背上。
「我幫你,盡量纏住他,讓他晚上不過來睡。」
「……」
佔色無語了。
還以為她說的幫忙,是準備想辦法幫她離開呢。
含含糊糊地‘呵’了一聲兒,佔色適時地收回了目光,懶洋洋地攏了上的睡衣,不去看楊梅臉上突然浮現出來的一層紅暈,淡淡地輕笑。
「你這是幫你自己吧?不要算到我頭上來,不過麼……」
她舒展了一下筋骨,又舒服地吐出了一口氣,她才接著說,「預祝你馬到成功。」
看著她白女敕得像顆水蔥似的嬌好肌膚,楊梅心底酸澀了一下,說了聲兒謝謝,就收拾好東西就退出了房間。在門口,她囑咐看守的人幾句,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穿過一片小小的竹林,她上了毗鄰的一幢小樓,徑直去了嚴戰的臨時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里的布置,正像嚴戰這個人。
尊貴,雅致,裝飾品不多,可每一件都可見他高端的品位。
輕敲了一下門兒,她的手緊緊一握。
「爵爺!」
嚴戰的頭從電腦面前抬起,側了過來,見她滿臉通紅的樣子,一雙深邃的目光深潭般暗了暗,在燈光下折射出一抹探究的神色來。
「都準備好了?」
咬了下唇,楊梅點了點頭,「是。」
說罷,她又忐忑不安地走了過來,坐在了他辦公桌的對面。
「爵爺,我還有,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嗯?說吧!」
嚴戰的目光早就已經收了回去,語氣不太冷,可回答得卻有點兒心不在焉。一道低低沉沉的聲音,像琴弦入了心,讓楊梅心頭一顫,好不容易才提起了勇氣來,雙手再次握得死緊。
「如果那個權少皇來了,你真的會把她交出去嗎?」
她的話,終于引起了嚴戰的注意。
狐疑地看著她,嚴戰扯了下領口,倚在椅子上,隨口淡聲說。
「不該問的,不要問。」
楊梅一直喜歡他,卻也害怕他,僵直著身體,她默默地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爵爺,如果你需要……我,我也可以的……」
她帶著幾分哀求的聲音,有著姑娘在心愛的人面前常有的軟弱。可落入嚴戰的耳朵里,他卻挑高了眉頭,似乎不確定她的意思一般,似笑非笑。
「你說什麼?」
難得失控了一回,話也已經說出口了,楊梅索性放開了緊攥的手,又近了一步。
「我是想說,佔小姐她是人質,非常重要的人質。為了我們的計劃成功,你最好還是不要動她得好。如果你有那方面的需要,我也可以的。」
「你可以?」
恍然大悟一般,嚴戰修長的手指輕叩在辦公桌上,淡淡地問著,好像真在猶豫和思考一樣,良久沒有聲音。這樣子的他,讓楊梅愈發弄不懂他的想法,牙齒在唇上咬出一排深深的凹槽來,再出口的聲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爵爺,我伺候了你這麼久……我想,我的心思你肯定也是明白的……其實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歡你……不,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想過其他的事情……我只想能伺候好你。還有,其實你也知道,我就是老爵爺挑選出來,伺候你的。」
一口一句伺候,楊梅運用的很稔熟。
那種感覺,就像古時候向帝王侍寢似的,特別有誠心。
她說的話自然也沒錯,跟著嚴戰回到國內的時候,她確實是satan組織的老大,也就是她嘴里的老爵爺,從一眾長得漂亮還很能干的姑娘里面精挑細選,又經過層層考核才月兌穎而出的。
她並不是平庸的女人。
在跟隨嚴戰之前,她很自信。
可他一次又一次的漠視,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了自信心。
心怦怦直跳著,她不時瞄著嚴戰的表情。
可是過去了好一會兒,她見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沉思,好像並沒有拒絕的樣子,緊張的情緒就落下去了不好。她忖度道,看來一直都是她自己太不懂事兒了,嚴戰是個正常人,他怎麼會不想?
膽子大了一些,她輕喊了聲兒「爵爺」就慢慢地蹲在了他的腳邊上,軟軟的身體靠了過去,一只手環上他堅實的腰身,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向了他腰間的皮帶。
嚴戰沒有動靜。
她一臉的紅,腦子里拼命想著受訓時的那些課程,想著她該怎麼樣做才能讓他滿意從來收了自己。想著想著,身體也漸漸地熱了起來,耳朵更是緊張得嗡嗡直響。
「楊梅!」
嚴戰突然低低喊了一聲兒,像是回過神兒來了。他皺起眉頭,臉色陰冷。
楊梅嚇了一跳,身體顫抖了一下,一雙眸子近乎乞求地望著他。
「爵爺,你讓我……試一次可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的話剛落下,剛才還沒有動靜的嚴戰突然間站了起來,喉結上下鼓動著,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躁動,冷漠的樣子甚為駭人。而他陡然降溫了不止八度的聲音,更是直戳她的心窩子。
「出去!」
楊梅腳下一軟,垂下頭跌坐在了地上,嚇得心髒都不會跳動了。
剛才他還那麼優雅的,溫和的,矜貴的一雙眼楮,為什麼不過轉瞬之間,就變得那麼凶殘和嗜血?就因為她踫了他嗎?
滿臉緋紅地吸著鼻子,她委屈得說不出話來。
一只手撐在桌上,嚴戰也久久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他像終于緩了一口氣來,自嘲地掀了掀唇,看著她語氣怪異地說。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是你。」
見楊梅不解地抬頭看過來,他臉上再次流露出幾分難堪,蹲身扶起了她。
「去吧,下不為例。」
「爵爺……」
他再一次變得溫柔的動作,讓楊梅的一顆心又活絡了起來。
掙扎著,她直起軟掉了的身體,手足無措。
「對,對不起……可我是真的,真的……」
她太急于表白,臉都脹紅了。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喜歡得太過卑微,其實她也真的沒有哀求過什麼,更是想都沒有想過他會娶了她。只不過,她希望能一直伺候在他的身邊兒,如果他需要女人了,她能替他解一下情致。
可是……
他那種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兒,代表了什麼意思?
呵!不管她怎麼刻意去討好,他對她連單純泄欲都做不到嗎?
正在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嚴戰斂著眉頭,沖她擺了一下手。
楊梅捂了一下臉,羞愧得飛奔著離開了。
嘆了一口氣,嚴戰松了下領口,這才接起了電話來。
「父親……」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他的面色陡然一寒。
「嗯,我知道了。」
接下來,他只是一一應著,並不怎麼多說話。等對方掛掉了電話,他拿在手里沉默了許久,才將它放了下來,面色沉沉地坐在椅子上,良久不動。
*
佔色一個人在臥室里。
斜躺在沙發上,她舒舒服服地拿著遙控器換著台的找電視節目看。這個地方雖然偏僻,可也有**的電視收訊。與京都不一樣,它的節目就好像定制的一樣,頻道不太多,好在效果還不錯,畫面很清晰。
壓抑住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她大心大肺地看得很投入。
楊梅離開前,給她留下了一些護膚品。
由于懷著孩子,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這會兒閑得蛋痛,她拿了一只護膚霜出來,一邊兒在手上反復的涂抹著,一邊兒對著電視劇看得哈哈大笑,那表現在臉上的情緒,簡直不像一個身不由己的人質,還真像出來旅游的。
「太逗了!哈哈哈,實在太逗了!」
「哈哈哈哈……」
嚴戰進來的時候,她正抱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吃驚地愣了愣,他眸子淺眯著,靜靜地看著她,沒有移動。
佔色好像壓根兒就沒有發現屋子里多出來了一個人,依然故我,笑得眉開嘴咧,抹完了護手霜,又拿了一個抱枕過來放在腿上,完全無視他。
嚴戰真心佩服她了。
這樣的悠閑狀態,真不是哪一個女人都能夠做到的。
「好看嗎?!」
不得已,他主動走近過去,坐在她的旁邊,淡淡先開口。
佔色輕蹙下眉頭,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下又轉回到了電視上,就好像真的在認真探討一樣。
「還行啊,你看這個男主角,他演得多好!」
「……」嚴戰無力吐槽,只是盯著她看。
「哈哈,瞧瞧人家這演技,甩你八條街都有多。哈哈哈哈,太逗了!哎喲!可樂死我了。你說他人長得這麼帥,怎麼就敢自毀形象的這麼演啊!哈哈哈……」
「……」
「不行了!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痛!哈哈哈……」
「……」
五分鐘後,嚴戰終于崩潰了。
一把將她手里的遙控器搶奪了過來,將電視一關,高大地身體隨之挪了過去,將她整個臃腫的身體半圈在自己與沙發中間,低低地問。
「你就不能先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
看不了電視的佔色,心里特別郁結,她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重重地推開他的胳膊,直起身來,又拿過楊梅洗好的隻果來啃了一口,哼哼著說得特別隨意,一臉寫著滿不在乎。
「我要擔心了,你是不是就會放了我?」
「不會!」
蹦!
又惡狠狠地啃了一口隻果,她心里尋思著是在咬他的肉,表情有點怪異。
「那不就結了麼?擔心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嚴戰喉結滾動一下,心思有些躁了!
大概每一個綁架了人質,卻發現人質半點都不著急,不僅吃他的、玩他的、還轉頭過來忽悠他的人,都會像他現在這樣狂躁吧?
他生氣了!
就像小孩兒在搶糖吃一樣,負氣地抽掉了她身前的抱枕,奪去她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隻果,‘咚’的一聲丟在垃圾桶里,接著又狠狠攬住她抱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走向了屋子中間的大床。
怒火在涌!
可瞧了眼她的大肚子,他到底還是良心發現了,輕輕地將她放了上去。
佔色蜷縮了一下腿,看著頭上那張與權少皇越看相像的俊臉,一動不動,也不發一言,只是盯住他,滿是輕蔑地笑。
嚴戰也不說話。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老半天,他突然一轉身,去了浴室。
嘩啦啦!
水流的聲音每響一下,佔色的心髒就跟著急切的跳動一下。
閉上眼楮,她揪住睡衣,哪怕裝得再鎮定,也有些發慌了。
怎麼辦?要死!
她可不想這樣兒來一段婚外性。
很快,水流聲兒停下了。
清晰有力的腳步聲,停在了她的旁邊。默默的,他沒有動靜,良久,她才感覺到身側的位置突然往下一陷,帶著一股沐浴的清香,他躺了下來,手臂也順勢橫在她腰間,輕輕將她圈了過去。
「睡著了?」
男性溫暖的身體,熟悉又陌生,佔色渾身僵硬,雞皮疙瘩冒上來了。
「嚴戰,你不會真這麼混賬的吧?」
她以為自己說得很平靜,卻不知道聲音已經在嚴重扭曲。
「你認為我應該是好人?」
一顆冰冷的水珠子,從他的頭上落在她的脖子里,順勢流了下去,激得她身體發顫,頭皮一陣陣發麻。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她真希望自個兒突然就擁有了什麼超能力,可以一腳把他踹到十萬八千里去。
可是,她沒有。
干笑了兩聲兒,她挑高了眉桃。
「當然,其實我吧,一直都覺得你是好人。」
她說得很矯情,也承認,全是為了敷衍他的。
作用有沒有她不知道,反正硬著頭皮也得說。
嚴戰果然沒有觸動,拉了拉身上那件黑色綢緞面料的敞領睡衣,將一身精壯有稜角的結實肌理故意展示出來,在燈光下散發著一片誘人的光澤,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真心話?」
「真!」佔色縮了下脖子,「特真!」
幽暗的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臉上,嚴戰的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那就好,我很榮幸。」
榮幸你個死人頭!
佔色心里一陣亂罵,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現。當然,她更沒有作死地將身體後退讓他產生出一種欲拒還迎的心理來,只是將自己繃直得像一個尸體,忍住心頭敲鼓似的戰栗感,深呼吸了一下。
「嚴戰,我們倆,其實可以談談!」
「嗯,你想談什麼?」拉過被子來,嚴戰擁住她。
「你放開我再說。」
他輕嘆,松了下胳膊,卻不放開,「說吧!」
身上被他火爐子似的熨燙著,這樣說什麼說?
佔色咬了一下牙齒,「你要這樣耍無賴,我跟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輕輕唔了一聲兒,嚴戰手臂緊了緊,又順勢拂了下她肩膀上垂下來的頭發,替她綰到耳後,親密地湊近了些,將腦袋埋在她清香的發間,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倦意。
「既然不想說,那就睡吧!」
佔色心驚肉跳。
他這樣到底算什麼?
繃著個身體,她見他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也不好去捋虎須,只淺淺嘆一聲兒,想要對他進行攻心戰。
「嚴戰,你對我有一些想法,我明白。可是我已經嫁人了,現在還長得像一只大肚子蟈蟈,你又是權四的堂兄,咱倆這樣不明不白地睡在一起,你覺得合適麼?」
「很合適。」
「合適?是長了你的品味呢,還是踩了我的志氣了?」
輕笑一下,嚴戰慢吞吞地從她發間抬起頭,表情古怪。
「你說理解我對你的想法,那你到是說說看,我什麼想法?」
有那麼一剎,佔色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很龜裂,很刺眼,很迷離,讓人瞧得心里發刺。
「還能有什麼?哼!這不明擺著?」
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頭發,嚴戰繼續笑,「不!你不了解我的想法。不僅如此,你也從來就沒有了解過我這個人。你不知道吧?我殺過很多人,在我手上死過的人,我都已經記不清楚了。在我看來,人命就如草芥。哪怕是你……」
低頭笑看著她,他修長的手指突然一用力,扼上她縴細的脖子。
「捏死你,我眉頭都不會皺。」
「咳!」
呼吸不暢,佔色重重張著嘴呼吸了幾下,迎上了他眸底閃爍的光芒。抬高了下巴。在他指間的力道里,笑容十分挑釁,像是在觀賞一只牢籠里掙扎的困獸般,一字一頓說得十分艱難。
「嚴戰,如果真像你說得這麼容易。為什麼你的眼楮里,只有一種情緒?」
嚴戰不答,眼神專注而熱熾。
然後,他的耳朵,听見了她輕飄飄的兩個字。
「痛苦!」
「我痛苦?我憑什麼要痛苦?痛苦是你們才對!」嚴戰突然一發狠,扼緊了她的脖子。
「嚴戰,別自欺欺人了,你的眼楮里全是痛苦。因為你知道,哪怕你打敗了權少皇,或者你得到了我的身體,你也永遠得不到我的靈魂。……甚至于,你永遠也找不到自己靈魂的救贖!」
靈魂的救贖?
嚴戰目光陡然危險地眯起,一只扼住她的大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你錯了!這個世界永遠只遵循一個規則,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而女人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男人之間的戰利品。我贏了,你就是我的,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只要我要你,你就是我的!你听明白了嗎?」
身份?
佔色緘默了一下。
不過,她以為他的意思是指他嚴戰是權少皇堂哥的事情,也不太以為意,只是硬著頭皮,繼續與他打這一場心理戰。
「多天真的想法啊?!嚴戰,其實你什麼都得不到的。本來吧,你還可以擁有權氏的地位,擁有權家的高貴血統,甚至恢復你原來的身份。可是現在呢,現在你跟他攤了牌,真刀真槍地拼上了,那麼你就成了公敵,他有遍布整個華夏大地的勢力網,你跑得掉嗎?就算你脅持了我,也不過就是過街的老鼠,只能躲在這犄角旮旯里,活得有意思嗎?」
這女人的嘴,忒狠!
不過,卻把嚴戰給說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也很好看。眉梢一揚,唇線微抿,弧線優雅。
「權氏的地位、身份,或者你還想說金錢,你以為我稀罕?」
不稀罕嗎?
佔色看著他,頓了一下。
「男人的追求,無外乎成王成事,女人成堆。你不在乎這些,那你要什麼?」
「章中凱有一句話,說得極對。我要的,只有你!一個男人,如果對金錢、地位、身份、一切都不在乎了,那他還能在乎點兒什麼?不過只剩下心悅的女人而已。」
「得了!這也太可笑了!你曾經有很多機會擄走我,為什麼選在現在?」
「可笑嗎?一點也不可笑。要擄走你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我好不容易才在這個棋局上走出了一記絕妙殺著,好不容易才精心布置好了一個瞞天過海的棋局,也好不容易才棋高了一著贏了權少皇,在你看來,僅僅只是可笑?」
佔色勾唇,輕輕搭上他的手背。
「對!很可笑!十分可笑!」
加強了語氣,她不緊不慢地分析,「嚴戰,你可笑就在于,明明有野心,卻偏要拿一個女人來當幌子,和古時候商紂滅亡怪妲己,周幽王被弒怪褒姒有什麼區別?!你一開始回國,不就是為了對付權少皇,拿到北x—21d來的?少教所里的那些事,不也都是你整出來的?」
見他不答,她冷笑一聲兒,「如果我沒有猜錯,在你的背後,一定還有一個人。他是satan的頭目,還是另有其人?你們早就已經布局好了吧?安東華、章中凱,甚至權世衡都是你們的一顆棋……你們在利用他們,真正的目標,看上去一直都是北x—21d,可這些表面的掩蓋下,你們要的卻是權家,要整個權家和五術。」
嚴戰沒有吭聲兒,只是默默盯住她。
露出一個笑容來,佔色拉開他扼住脖子的手。
「在鹽商大廈那一次狙擊權少皇的人,就是你吧?」
「呵,理由?」嚴戰又笑了。
「那些案件的卷宗我都仔細看過,之前一直想不通,現在我明白了。狙擊槍響之後,丟下《金篆玉函》穿著警服下樓的人應該是你,而再次進入鹽商大廈的人卻是顧東川。他為了掩護你離開,被zmi懷疑上了。然後就在他的別墅里面請客,利用蔣清平搞出一出戲來,其實就是為了替他自個兒洗月兌嫌疑。」
「說得很利索,然後呢?」
「之前你們本來想要等權氏叔佷‘鷸蚌相爭’,而你們‘漁翁得利’。可是後來,是等不及了嗎?狙殺失敗之後,你索性與權少皇合作,先搞掉權世衡。所以你倆暫時性成了同謀,互相放棄了追殺對方。可是,一等權世衡落馬,你們的計劃又卷土重來了,對吧?而權少皇他也盯上了你,你就拉上我來孤注一擲。」
嚴戰只笑,「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佔色繼續盯著他的眼楮,「18號樓的事情之後,我也一直想不通。既然你的手里面有那一段錄音,為什麼沒有拿出來,直接把權少皇致于難以翻身的境地……現在,我突然想明白了。」
嚴戰握了下她的手,「因為唐瑜像你,就連聲音也像。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對,因為你喜歡我。」佔色盯住他的眼楮,說得大言不慚,冷冷發笑,「林心紋應該也是你們的人吧?可惜,你沒出手,權少皇卻逮住了她,再然後zmi也盯上了你。在這個時候,顧東川他顧及到和唐瑜的女兒在你們手里,甘願替你去頂罪,故意在孕婦餐廳里面,當我的面兒,用他並不習慣的左手去硬接了服務員的稀飯火鍋,讓我對他生出懷疑來。甚至于,他還私自做主,好端端地領了人去麗市151廠,讓zmi抓了一個人髒俱獲,制造了一個‘蝙蝠’被抓的假象,從而保全你,想把你再次掩入暗處。」
嚴戰黑眸爍爍,隱隱已有笑意。
「繼續說!」
佔色咬了一下唇,視線針蜇般盯著他的眼楮。
「而權少皇將計就計,對外宣稱已經抓到了蝙蝠,作出要處理他的樣子來……而事實上,你們卻不想顧東川出事兒。他是五術‘山’的唯一傳人,五術少了誰,都不再是權氏五術了,正如權少皇想讓五術再重聚權氏一樣,作為權氏的後人,你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你們想救顧東川,又想要北x—21d,就必須要用我來交換……因為這也是最後的一次機會,說不定,還可以要了權少皇的命,一取多得。呵呵,我真是一顆好棋子,不是嗎?」
嚴戰見她說完抬著小臉兒,眼楮澄亮,突然心底一熱,撩了一下她的頭發,嘆口氣,嗓子低啞。
「口渴了吧?要不要先喝點水,再繼續鞭撻我?」
佔色脊背一僵,瞪著他,「難道不對?」
嚴戰再笑,吻了下她的額角,饒有興趣地打趣,「你啊,不就想引我說出點兒實話來嗎?只是可惜了,我這個人的意志一向很堅定,哪怕美人在懷,美人計的作用也不太大!除非你……」
一點一點,他的臉壓了上來,唇接近她不足兩厘米。
「除非,你陪在我身邊,不要再離開。」
臉上像被炭火烤了一樣,佔色心驚一顫。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景況,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被擄的那一個夜晚。他在她的頭上罩了面罩之後,那個驚心動魄的吻來。心驚肉跳之下,她對上嚴戰銳利而熱灼的眼神兒,心底有一種叫著絕望的東西,像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地纏在了她心髒上。
「嚴戰,我警告你,你不要亂來!」
「怎麼亂?」嚴戰撫上她的臉,他的手,白皙修長,「告訴我。」
佔色脊背有點發冷,「我是孕婦。」
「我知道。」
「我是你弟妹。」
「我知道。」
「那你……」對上他心機深沉的眼楮,佔色真想去撞豆腐,「你為什麼還要逼我?」
嚴戰抬頭,撫了下她的額頭,躺了下去,不答反問。
「你希望他來救你嗎?」
熱得讓她流汗的體溫消失了,佔色終于松了一口氣。
而他的這個問題,她其實很矛盾。
沒有一個人不想在虎口月兌身,她當然也會希望權少皇來救她。可是一想到這里的凶險,她又害怕他真的跑過來吃了暗虧。金三角這里畢竟不在國內,地勢復雜,又是satan組織的老巢,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就算四哥帶足了人馬過來,也不見得能討得到好處。
沉思了片刻,她突然蹙了眉。
「作為一個魚餌,我想,我沒有選擇別人行為的權力。不過嚴戰,我卻有選擇我自己行為的能力。如果你有一點了解我,你就該知道,我最不喜歡受人的要脅了!」
輕呵一下,嚴戰咳了一聲兒。
見她狐疑的看過來,他清了下喉嚨才笑。
「是你在威脅我吧?拿自己來威脅我?」
「沒法兒,誰讓你喜歡我?」她挑釁。
眸色一冷,嚴戰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矜貴。
「不要挑戰我的脾氣,好好養著身體,你身上要少了一根頭發,我不僅會讓權少皇死無葬身之地,包括你的兒子,你的朋友,所有你看重的人,我都會讓他們來給你陪葬!」
佔色的心一寸寸涼透,他卻再次冷冷眯眼。
「放心,我從來說到做到。」
淡淡一抿唇,佔色考慮了一下,突然問,「听你話里的意思,你現在並不想殺權少皇了?」
一把托住她的下巴,他目光銳利。
「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可以不殺他。」
「你認為我會同意?」
「拒絕對你來說,不是好主意。你一直沒得選擇!」說完一伸手,他抓住了她裹入了自己的懷里,輕輕地圈住了她。
佔色狠狠一皺眉,正想將身體退出他的佔領地,卻被他死死撈著就拽了過去,徹底禁錮在了一個陌生的懷里,嚇得她倒抽涼氣,恨不得一口咬死了他。
「無恥你!」
拉過被子來,嚴戰將兩個人裹了進去。
「乖乖睡覺!我不會動你。」
呼吸驟然一停,她正想反駁,他卻在她的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小ど……」
佔色一愣,靜靜的望著他。
溫柔地吻下她的面頰,他用一種近乎沙啞的嗓音,輕聲兒笑。
「男人在床上不能惹,你不懂?」
「……」
「快睡!」
燈光熄滅了!
佔色煞白著一張臉,僵硬在他的懷里,哪里能有睡意?
「睡吧!」
他又說了一遍,黑暗里伸過來的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像在哄孩子一般,聲音里似乎還夾帶著一抹促狹的笑意,听上去特別的可惡。
但是,他真沒有更過分的舉動了。
佔色抿緊了唇。
嗚呼哀哉!她暗嘆著,不停安慰著自己。就當被一只大狗熊給抱了吧?好歹為了肚子里的閨女,她也不能和他硬踫硬,或者直接去撞死守貞吧?
*
一連好幾天,佔色都過著這樣的生活。
見天兒的頭腦昏沉,在他狀若恩愛的呵護下,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她很無奈,卻又不敢過度的刺激他,讓他變得更過分。
在無限閑暇的時間里,她只能想孩子,想朋友,想與四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的快樂,想她能夠想象得到的一切美好時光,用來鼓勵自己要堅強。
度日如年,日歷好不容易才翻到3月15日。
掐指一算,從她離開京都市,已經過去整整一周了。
在這一周里,她心里有過無數次的希冀,希望這又是一次嚴戰與權少皇的合作,過兩天四哥就會來接她回家,她又可以見到小十三,又可以與艾倫和孫青她們聊天侃八卦,過著米蟲的悠閑生活了。
可一次一次希望,換成了一次一次的失望。
真實的情況是,她完全得不到權少皇的消息,也得不到其他的任何消息。
她問過嚴戰,可他什麼也不說,只是笑。
而那個設計她的章中凱,自從紅璽台一別,她也再沒有見過。
有的時候吧,她寧願自己面對的人是章中凱。雖然章中凱他也很壞。可至少她能夠看得出來他那個人的心思,能夠把他齷齪的一面**luo地展現在面前,甚至還可以沒事兒損他幾句,氣得他恨不得從來沒有出生過。
但是嚴戰不同,她弄不懂他,哪怕他每天晚上都會過來擁著她和衣而眠,寵溺的樣子也完全把她當成自個兒的小妻子一樣來對待,她還是根本不了解他。
這日子,純粹是混吃等死!
模著大肚子,她嘆著氣想︰再不回去,等兩個月,預產期就要到了。
她不能讓她家小閨女出生在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吧?
可作為一只大肚子蟈蟈,她能怎麼辦?真是沒有一點兒辦法了。
心里的擔憂,一日勝過一日。她總在猜想嚴戰究竟怎麼和權少皇交涉的,也不知道權少皇到底會不會為了她過來涉這個險。
胡亂地混著日子,終于到了3月20日。
同時,它也是24節氣的‘春分’。
自從章中凱的「藝術化犯罪方式」震驚了她的小心肝兒之後,她就情不自禁地關注上了與節氣有關的日子。早上起來,在日歷上畫上了一個圈兒之後,她默默念叨,這已經是她到金三角的第14天了。
陪她用完早餐之後,嚴戰照常離開了。
她木木然地淡著臉,由著楊梅帶著在小樓的附近瞎溜達。
這些天兒來,都總會趁著溜彎兒的工夫,觀察附近的地勢。雖然說她對勘探這事兒不專業,可單憑肉眼也能看到,此處不僅森嚴戒備,還有山巒的天險,就算四哥要帶兵進來收拾這些人,肯定也不會那麼容易吧?
唉!
溜達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她便有些累了。
穿過一片小竹林,正準備回臥室,她的目光突然就被不遠處佇立的一名迷彩服守衛給吸引了過去。
那個身影兒……有點眼熟?
皺了一下眉頭,她正想看清楚,楊梅就發現了她腳步的停頓。
「佔小姐,你怎麼了?」
佔色不敢再看,趕緊地彎下腰來,捂著肚子。
「沒,沒什麼。我肚子突然有點兒不舒服,你去告訴爵爺……」
楊梅得了嚴戰的命令不能離開她的身邊兒,哪里肯走?
她左右看了一下,突然朝著那名士兵招了一下手,「你過來一下。」
再次抬頭時,佔色見到一名高個子士兵跑了過來。
可仔細一看,根本就不是那個人。
難道她剛才花眼了?
吐出一口氣,她失望地站直了身體,又拉住了楊梅。
「不用叫了!就是寶寶踢了我一下。回去休息吧,一會兒就好了。」
楊梅挑了一下眉頭,一臉狐疑地觀察著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擺了下手。那名高個子士兵就默默地退了回去。佔色嘆息著吸著鞋子,徑直朝臥室走去。
不一會兒嚴戰回來,果然得到了她的情況。
低下頭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點沒有?這里也是有醫生的,你要什麼事,讓楊梅去喚他們一聲,你現在的身體,不同于普通人,不能強撐。」
肉麻的曖昧,過分的關心。
佔色躺在那里像一尊活菩薩,心里冷哼一聲兒。
「不用了,你這麼好心,我容易短命。」
知道她嘴毒,嚴戰也不多辯解,只笑著將手順著她的肩膀滑下,摟在了她的腰上,半拽半拉地將她帶到了餐廳。
又要吃午飯了?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佔色幾欲抓狂。
與她的神氣郁然相比,嚴戰不惱不急,精神頭很不錯,也完全不提她心里的別扭,只是語氣溫柔地對著桌面上一道又一道精致的菜肴向她介紹名字,勸她要多吃一點,把身體養好一點,好像壓根兒就不知道她只是一個人質一樣。
佔色真快要被他給逼瘋了。
「嚴戰,你到底要玩什麼花樣兒?要殺要剮你能利索點嗎?」
嚴戰側過頭來,刮了刮她的鼻尖兒,俊臉上滿滿都是寵溺。
「不要亂發脾氣,對寶寶不好。」
他的語氣溫柔得帶著潮濕的情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孩子他爹呢。
佔色狠狠一蹙眉頭,更加氣惱得不行了。大概因為今天看見了那個疑似的人影兒,失望感讓她比任何一天都要心緒不寧,恨不得直接就撕碎了面前這一張偽裝的親和臉皮。
「我家孩子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嚴戰輕笑,「我可是干爹。」
「要臉不要你?」佔色按住胸口,氣得瞪大了眼楮。
嚴戰眉頭一挑,好脾氣地夾了一塊賣相極好的排骨遞到她的嘴邊上。
「傻姑娘,你就算要殺我,也得先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吧?」
整個人僵硬在那里,佔色使勁兒剜了他一眼,「人渣!」剜完了見他無語,她又自覺無趣,索性拂開了他的筷子,自己慢騰騰地夾了菜吃起來,不再去理會他。
他說得很對,只有吃東西,活下來才能有辦法。
現在這個情況,絕對不能意氣用事。
不管四哥來不來,不管他什麼時候來,就算要逃命,她也得養足了精神!
一頓飯吃下來,她吃得愁腸百結。而嚴戰優雅的姿態,卻矜貴得像一個王子陪著愛人在參加國宴,品嘗世紀大餐似的慢條斯理,實在讓她生恨。
心滿意足地吃完,他將憋屈的她圈在懷里,輕聲發笑。
「行了!不要生氣了,一會兒帶你上山散散心,怎麼樣?」
上山?
站得高,才能看得遠。
稍稍琢磨一下,佔色就沒有反對的想法了。
作為他手里的一顆棋子,她雖然沒有辦法抗拒。
可是,她總得盡一切可能,觀望一下棋盤上的風雲吧?
*
看得出來,satan組織佔山為王的日子已經很久了。
附近大大小小的山頭,都基本已經納入了他們的統治範圍,除了遠近可見嚴密的防守之外,還有斷崖殘垣的天然屏障,確實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兵家要塞。
而嚴戰帶她上的那座山頂,卻又有著另一番景象。
與遠處的山巒不同,這一處山頂很平整,修了一些建築,插了竹籬,栽種了芭蕉花草,搞得就像一個夏日度假的休閑山莊,她上去的時候,還見到有人在上面忙前忙後的準備著什麼。老實說,要不是站在這里就可以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獵獵山風,她真以為自個兒只是來旅游的。
總歸,這是一個很美的地方。
如果不是現下這景況,而是一家人來度假,她一定會喜歡上這里。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眺望著遠方,她眼圈不由發紅。
嚴戰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淺淺笑說。
「今天晚上,這里將會有一場夜宴。」
夜宴?
看看遠山近巒,看看近處忙碌的人,佔色驚悚了。
「呵,你們好有閑情雅致!」
嚴戰勾下唇角,轉過身來,擎著她的肩膀盯視著她的眼楮。
「我父親,他會過來。」
「你父親?」佔色再一次驚悚了,「權世衡?」
「不是,我的義父。他姓嚴。」
嚴戰說完又轉開頭去,牽著她的手到了一處平整的斷崖邊兒上,讓人抬了兩張日光椅來,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曬著太陽,雙眸微微一眯,聲音放得極淺。
「晚上見到了他,你也不用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他?」佔色坐在他旁邊,懶洋洋地輕問,「左右不過一人質罷了,有本事,你直接宰了我好了。」
嚴戰看著她,忍不住輕笑一聲兒。
「有很多人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恐懼感,我猜你也會。」
恐懼?她現在就很恐懼好吧?
不過,听到這句話,佔色對他這個「父親」還是好奇了起來。
「還有這麼厲害的人物?說說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看了看遙遠的湛藍天際,嚴戰的眼楮里,透出一抹荒涼的落寞來。
「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救過我的人,一個一心一意為我盤算未來的人,一個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幫助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也是一個想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通通交給我的人。」
「美好的東西,包括我嗎?」
嚴戰微怔,輕笑,「你很不謙虛。」
佔色彎唇,淡淡一笑,「這話可是你說的,我不就是你的盤中餐?」
「嗯,也算是。」
他沒有否認,佔色自吹自擂也就無聊了,話鋒一轉,她就準備套他的話。
「說說你和你這個義父的事情吧?好不容易有這山頂風光,咱坐這兒閑著也無聊。」
嚴戰思索了很久,似乎難以啟齒,聲音低沉而壓抑。
「可能你不知道權家的繼承人,都是怎麼培養出來的吧?那一些訓練……那些訓練,嗯,真是讓人經過一次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而我的義父,他就是按照這個標準來訓練我的。從我懂事兒開始,他就教我學會殺戮,也教我變得冷血麻木,他要我變成強者,他告訴只有金錢和權力才能讓人獲得快樂,才可以站在最高處睥睨別人,才能不再任人踐踏和踩低,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主宰這個世界的命脈……」
他說得很慢,聲音很低沉。
可是每一句話的分量足夠重,重得宛若巨石。
佔色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訓練方式,卻可以從中感受到它的殘酷性。
不期然地,從他的話里,她也想到了她的四哥,她的小十三……
難道,他們都要經歷這些?
顫了一下手指,她輕聲問,「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不這樣,就不能訓練出人才來?」
嚴戰抿了下唇,「人性如此!一個沒有經歷過烈火烘焙,沒有經過風霜打擊,只知道安于享樂生活的男人,哪里還會有斗志?又如何懂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一個吃飽喝足整天只知道抱著女人享樂,醉生夢死,萬事皆休的男人,哪里又還有征服掠奪的野心?」
征服、掠奪、野心?
山水田園,好好生活不行麼?
佔色轉過身來,盯住他。
「這也太殘酷了吧?這樣的義父,你還說他是好人?」
「殘酷嗎?」嚴戰笑了,笑容如沐春風,「如果我不殘酷,那我現在的墳頭都長草了!」
看著他冷厲的眼神兒,佔色突然毛骨悚然。
「呵,也對。不過你這個義父很奇怪,他為什麼要針對權家,他大可以帶著你去征服世界去啊。……他到底是什麼人?」
嚴戰面無表情的皺下眉頭,聲音驟然一寒。
「他麼?原本也是權家人。」
「權家人?誰?」佔色很吃驚。
可惜,像是故意挑逗她的好奇心,嚴戰吊胃口的說到這里,嘎然而止。
「以後,你會知道的!」
有這樣催心肝兒的聊天方式嗎?
佔色氣惱得不行,可轉念一想,她幾乎是情不自禁,飛快地揪住了他的手臂。
「嚴戰,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對嗎?與你其實沒有任何關系,對不對?」
「胡說!」明知道她需要什麼樣的答案,可嚴戰還是板著臉為他的義父漂白,「我義父他沒有結婚,沒有兒子,只有我一個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為了你?」佔色只剩呵呵了,「你肯定,他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
嚴戰淡淡地笑,兩個字說得極淺,「當然。」
當然?當然個狗屁!
佔色一面驚懼萬分,一面思維混亂。
他這個義父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到底又有什麼樣的身份,而且他說還是權家人?
權家老太爺早就死了,他們那一輩兒的人,除了遠親也都死光光了。權少皇兄弟倆不可能是他的義父,他的親爹權世衡目前在天蠍島上「旅游觀光」,斷然也沒有逃出來的可能性。那麼,能被稱為權家人的上一輩還有誰?
有資格成為嚴戰義父的人,還能用權氏繼承人方式來訓練他的人,難不成是權氏五術之一?
可又會是誰呢?
醫,趙豐死了。
卜,佔子書死了。
山,安東華的父母都死了。
命,章中凱的父親?可章中凱不也說死了嗎?要不然他也不會修練成變態。
難不成,是剩下的那一個——相?
關于五術的這個「相」,也正是她至今不知道消息的一個了。
她想知道結果,可嚴戰這個人的心思,藏得實在太深,她怎麼才能套他的話?
頭皮一陣陣發麻,作為心理學的高才生,佔色一直保持著一顆具有專研精神的好奇心,想了想,她也就懶得轉彎抹角,直接清了一下嗓子,就問了出來。
「你這個義父,是權氏五術的‘相’?」
大概沒有想到她會直接挑明,嚴戰目光爍爍地扭頭,看了她片刻,他似笑非笑。
「果然很聰明。」
甩給他一個‘那是當然’的眼神兒,佔色輕「哼」了一聲兒。
「可能說說嗎?!我對二十幾年前發生的事兒,一直很好奇。」
嚴戰淡淡一笑,俊朗的外表在陽光的照耀下,氣質更加矜貴且高華。
「你父親沒有告訴過你?」
目光一凝,佔色苦笑,「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就死了。」
重重嘆了一口氣,嚴戰雙臂環抱在胸前,懶洋洋地看著她,似笑非笑地說,「如果你可以主動親我一下,我或許可以考慮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陳年老故事。」
主動親他?
臉上狠狠一燙,佔色磨著牙齒,滿臉生恨。
「你想得到真美!」
「反正我也不是沒有親過你,你回親我一下能吃多大虧?一個吻換一個老故事,你考慮一下,會不會太劃算了?」
劃算嗎?
想了想這些日子的相處,他雖然對自己沒有過激的行為,只是日常的早安吻,晚安吻,卻也是時不時都有的。雖然都是親在額角上,面頰上,但確實這已經不是一個稀罕的事情了。
心肝兒染上了火兒,佔色眉頭都揪在了一處。
「你說話算話?」
一挑眉,嚴戰淺笑,「我向來守諾,你以為我是權少皇?」
「好,沒問題。」佔色微微一眯眼,「你先閉上眼楮。」
若有似無地勾了下唇角,嚴戰躺好了,果然听話的閉上了眼楮。
輕‘哼’了一聲兒,佔色湊過去,小聲兒說,「不準睜開眼楮啊,要不然,我就把你從這里踹下去……」嘴里嘰嘰歪歪地說著,她見嚴戰果然沒有睜眼的意思,仔細翻看了一下自己的五根手指頭,最終,她選擇了力道比較小的無名指,輕輕在他的臉上摁了一下。
「好了,親完了,睜開眼楮吧。」
嚴戰輕輕睜眼,對上了她染了日光的眸子。抿了一下唇,他冷冷一嘆。
「你想听什麼?」
不知道他有沒有識別,佔色的臉還是紅了一下。
「關于你的義父吧?」
沒有回頭,嚴戰的目光沉涼如水。
「他叫嚴正榮。三十多年前,他與你的爸爸佔子書,安東華的爸爸安亞飛,章中凱的爸爸章瑞銘,還有醫術的趙豐幾個人,在權家老爺子的安排下,一起在m國進修。而在那件事之前,權世衡喜歡的女人,成了他的大嫂,因此喝醉酒鬧了好幾場事,他也被權家老爺子給發配到了m國。幾個人因為都是權家人,平時走得也很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一起認識了美藉華裔的林氏雙胞胎姐妹……」
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時光,那一段往事很漫長。
而嚴戰說一字字說出來,不知道他太過唏噓還是感慨,速度也慢得讓人驚心。
更加驚心的是,他剛剛說到這里,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家伙就掛著槍小跑了過來,瞄了佔色一眼,語速極快地報告。
「爵爺,老爵爺的直升機,還有五個小時就到了。」
嚴戰吐了口氣,抬頭,看了一下晴朗得萬里無雲的天空。
「知道了!」
那個家伙跑開了,佔色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還能再繼續說吧……?」
「下次有機會吧!」嚴戰的聲音很冷,「現在,下去準備一下。」
牙齒狠狠一磨,佔色郁悶到了極點。
一個故事剛剛開始,還沒進入**,就太監了,這不是要人命麼?
「你說算不算話是吧?五個小時才到,還早著呢?剛才是誰說自己會守諾的?我可是親了你一下,就這麼算了?」
嚴戰挑眉,目光下移,盯著她的手。
「手指頭,也算數?」
陡然被他一嗆,佔色尷尬了。不過,雖然有點兒不好意思,她也理直氣壯。
「你睜眼楮了,對吧?那可就是你不算數在先!」
喟嘆了下,嚴戰搖了搖頭,起身攬著她站起來,聲音很低,「小ど,我沒有睜眼。可我要是連這個我都分辨不出來,那真的可以從這里跳下去了。」
佔色慢慢地轉過臉去,外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汗毛豎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理虧,也就不再逼他了。
「那也行吧。下次再講!你可別忘了,這可是你答應我的?」
嚴戰笑了,笑容明媚得比今天的陽光還要燦爛幾分,神色矜貴而內斂,語氣更是帶著一股幾乎致命的低啞和性感,「小ど,這一段時間有你陪著我,我很滿意。謝謝你!」
黃鼠狼給雞拜年?
佔色的心髒,差一點兒就撞上了胃。
「你……忘了吃藥?」
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嚴戰臉上依舊掛著笑。
「我知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也知道你過得很不好。」
「怎麼?良心發現了?」佔色直挑眉。
「呵,如果你的隱忍,圓了別人一個從來都不敢奢望的夢,也成全了別人的一段幸福,這樣想,你會不會覺得開心一點?」
什麼意思?
一大條一大條的黑線在腦袋上刷過。
佔色覺得今天的嚴戰特別的奇怪,默默地看著他的笑容,她想了想才認真的說,「其實吧,你對我也沒有那麼壞啦!只不過……嚴戰,非常的抱歉,你確實不是那個可以給我幸福的人。」
嚴戰眸底的光芒滑落,不過,還是笑了。
「這樣已經很好了。」
不管我是不是可以給你幸福的男人,可你給過我一段幸福,一段不是以兄妹相處的幸福,哪怕是勉強來的,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默默地想著,他卻沒有說出口。
如果說出來了,他又有什麼臉面來面對她?
此時,日頭高掛在天上,山頂上漫天的紅霞,落在兩個人身上,像披上了一層艷麗的霞光。老實說,佔色對他仇視了這麼久,這會兒看著他眼楮里的真誠時,莫名地一笑,沉甸在心底的嫌隙,在這一刻,竟被山風給吹散了開去。
「嚴戰,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恨你。」
「我知道!」淡淡地說著,嚴戰低頭,突然模了模她的腦袋,語氣里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淺嘆,「山頂風大,下去吧,記得換一身兒衣服,好參加晚上的宴會。」
拍開他像模小狗一樣的手,佔色氣不打一處來。
「我又不去賣笑,換什麼衣服?」
「呵……」嚴戰也不著惱,寵溺地撫了一下她的頭發,目光盯著她身上的裙子,「換一條輕便的褲子吧?這個地方到處都是男人,穿裙子不太方便。我不是給你帶了些孕婦褲?」
不明白裙子和褲子有什麼區別。
不明白為什麼她天天穿長裙他都沒有意見,這個時候卻有意見了。
不明白他又不是她老公,憑什麼管這麼多。
不明白他今天的情緒為什麼這麼反常。
不過,佔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懶得理會他,由著他牽著手下了山。
她小小的配合,讓嚴戰顯得很雀躍,被陽光照射過的俊臉上,一路帶著的笑容,從山頂一直到山下都沒有再撤下去。一直送她到了臥室門口,他還在盯著她的眼楮發笑。
「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多好。」
「你想得可真美,真打算囚禁我一輩子,做個便宜爹?」
嚴戰被她一嗆,沉默了片刻,好久才恢復了笑意,「這個主意不錯!」
「嗯。確實不錯。一輩子做老鼠,在深山打洞。」
「小ど……」嚴戰抬手,突然捧著她的頭,一雙修長的手指在她柔順的頭絲之間來回地摩挲了許久,語氣帶著著迷一般的低低呢喃,「孕婦要多笑,不要老皺著眉。」
「得了吧,你見過哪個囚犯天天傻不愣愣發笑?我腦子又沒毛病!」
大手陡地僵住,嚴戰放下手來摟她入懷。
「不會是一輩子的。」
「嗯?什麼意思?打算放了我啦?」佔色掙扎著笑問。
「哪兒來那麼多意思?」嚴戰輕輕一笑,俯下頭來,額頭輕輕抵著她的,親昵地嘆了一口氣,「乖,不要恨我。」
不恨就奇怪了!
佔色心里冷叱,並不搭理他。
而他似乎也不以為然,不以她的情緒為轉移,照常滿滿的都是寵溺。
「進去吧,我還有點事,先出去一趟。」
他的腳步聲離開了,佔色身上的雞皮疙瘩也退下去了。
坐在臥室的沙發上,她一個人打開電視機胡亂地拔來拔去,腦海里卻在不停地綜合考慮從他那里得來的一些信息。而且,他那個神秘的義父大人,大老遠地從m國過來,不可能單單為了吃一頓山頂夜宴那麼簡單吧?
今兒晚上,一定會有情況發生。
下午的幾個小時,佔色過得很煩躁。
第六感再一次發生了神奇的作用,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緒罩了她滿腦袋的愁緒,腦子里一會兒是嚴戰清冷的笑臉,一會兒是權少皇暖暖的笑容,一會兒又是那個據說很恐怖的神秘義父嚴正榮……
這些男人,到底要做什麼呢?
忍不住,她又開始想,當男人的權力**達到了頂峰,而他們手里的財富又沒有辦法揮霍掉的時候,他們應該會有著怎樣不同的追求,又會有什麼樣的心理狀態?
她不是男人,始終想不明白。
夜晚來得很快。
直升機的螺旋槳在天空中嗡嗡盤旋的時候,佔色沒有跑出去看。也沒有理會外面聲勢震天的歡呼聲兒,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子里。
該來的事兒,始終會來,避是避不過的。
不由順其自然吧!她想。
剛找好一套寬松的孕婦褲換上,楊梅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佔,佔小姐……」
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樣子,佔色狐疑,「怎麼了?」
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楊梅才探出頭去看了看,關好了房門,壓著嗓子告訴她說,「老爵爺已經過來了,你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他們要接你去m國。而且,我還听說,你老公他放棄你了……他根本就沒有答應爵爺的條件,也沒有到金三角來救你。你,你還是趁著現在天黑,外面又混亂,趕緊逃跑吧。」
楊梅的提議,讓佔色驚了一下。
「為什麼要幫我?」
目光閃爍著,楊梅拉著下擺,聲音淒苦,「你說得沒錯,我想得到他。有你在,他連正眼都不會瞅我一下。而我的人生,沒有他,會過得生不如死,所以我想試一次。」
看著她微垂的臉,佔色突然笑了,笑得十分愉快。
「你是怕我不死?」
「你……」死死咬著嘴唇,楊梅抬著臉,「你什麼意思?」
佔色抬起手心瞅了瞅,懶洋洋的吹了一口氣,又坐回了沙發上,目光里閃過一抹難得的悠閑狀態來,「這里的守衛情況怎麼樣,你比我更清楚,而且這深山野嶺的,你讓我一個大肚子孕婦怎麼逃出去?」
松了一口氣,楊梅坐下來拉著她,低聲說。
「我敢這麼說,自然會有辦法。我知道一條組織準備的逃生密道,我可以幫助你逃出去,你放心,我會一直送你到國境線。」
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唇,佔色有點兒動心了。
不管怎麼說,她人在嚴戰的手里,就永遠是人質。就算她今兒逃跑被他給抓了回來,大不了再變回人質,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而且,就算她逃跑了,從目前來看,他也不可能真就怎麼著了她,如果萬一逃掉了呢,她不就月兌離了他的掌控?
腦子里突突的,因為緊張,她的思緒有點兒亂。
見她還在思考,楊梅著急起來,臉上一片脹紅。
「佔小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宴會一開始,爵爺就會來找你。而明兒一早,老爵爺就要離開了,今天晚上,你哪里還有機會跑得掉?」
仔細一考慮,佔色橫下一條心來,左右不過都是落在他們的手里,試一下總歸多一條希望。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褲子,她發現嚴戰這個家伙總算踫巧做了一件好事兒,身上穿著褲子,她走起路來會比穿裙子方便許多。
楊梅果然輕車熟路。
在她的帶領下,兩個人先是大膽說出去逛一圈兒,然後繞過了小樓,非常順利地就躲開了幾個守衛,一路在茂密樹叢的掩護下,就著夜色往背後的山道而去。
大概老爵爺過來了,夜宴也在準備中。
白日里嚴戰帶她去的那個山頂上,燈火通明,而整個基地也是人聲鼎沸。
一路安全,佔色懸著的心,稍稍一松。
可是,氣喘吁吁地走了不到一里路,她就有些接不上氣兒來了。
叉著腰,她拭著汗水,沖楊梅搖頭。
「不行了,這個樣子,我怕走不出山就累死了。」
「佔小姐,翻過這座山,再走不了多遠,就是國境線了……」
楊梅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塊兒山石後面沖出來一個高大的黑影,只見他抬手擊在楊梅的後頸上,她悶悶地哼了一聲兒,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轉瞬發生的變化,把佔色驚得退了一步,「你是誰?」
「大晚上的,你這樣能出山?」
熟悉的聲音,讓佔色的心髒猛地跳了起來。
「你,你是……?」
害怕她太過激動暴露了行蹤,黑影沖過來扶住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一邊兒半摟著她,一邊兒拖著楊梅軟軟的身體再一次閃到了山石後面,探出頭警戒了十來秒,見無人察覺,他才壓著嗓子說。
「嫂子,我是鐵手。」
「手哥?真的是你!白天的時候,我以為我看錯了……」
佔色一下子捂住嘴巴,狠狠地吸了幾下鼻子。
一種見到了親人般的感覺,進沖在心窩子里,要不是她向來慣于壓抑情緒,一定會崩潰得嚎啕大哭不可。要知道,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里困了這麼久,終于再一次見到了親人,那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沒事了。不怕!」
鐵手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壓著嗓門,一張經過化妝的臉黑得像一塊兒焦炭,看不出來半點兒情緒,不過,他的聲音听上去很鎮定。
「我們的人已經潛進來了,四爺他……也來了。你不要怕!」
狠狠吸了一口氣,佔色又緊張又激動,聲音幾乎哽咽。
「行,我不怕!你說吧,要我怎麼配合你們?」
緊緊握住她的手,鐵手指尖冰冷,「長話短說,這個地方是金三角,表面上看著三不管,其實有很多國外勢力都在里面摻和了一腳。我們的人,不能大張旗鼓的進來。今天晚上,他們要搞一個慶祝活動,其實就是用你來交換人質和北x—21d的資料……」
「人質?」
「他們要林心紋和顧東川。」
微微一驚,佔色問,「為什麼?」
「嫂子,我現在沒法跟你解釋清楚,我先帶你離開。」
她是satan組織的人質,只有她月兌險了,剩下來的事兒才好辦。satan要交換的東西都在權少皇的手中。而且,依了權少皇的性格,繼續潛了人進來,說不定還會就此對他們一網打盡。
懸空了好久的心髒,總算落了下去。
只是,她有些擔心他。
「手哥,他,沒有危險吧?」
鐵手輕輕點頭,「嫂子放心,依計行事。」
‘依計行事’幾個字一入耳,佔色突然覺得心底顫歪了一下,一把揪住了鐵手的衣袖,「手哥……」
「嗯?」
佔色覺得這一句話,她問得十分吃力,「我想知道,這件事,四哥他事先到底知不知情?我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成了他用來對付satan組織的一顆棋子?」
鐵手隱在黑暗里的臉色看不清楚,頓了下,他搖了搖頭。
「嚴戰背信棄義,四爺不知情。」
吁……
不知道為什麼,听了這一句話,佔色總算長松了一口氣。
那一種感覺,甚至比有人來救她了,還要讓她舒心。
他並沒有再騙她,這個很重要。
*
天色黑得不見光線。
不敢開手電,山風很大,一陣陣吹在茂盛的樹林里,那呼嘯聲兒,像有人在哭泣。穿梭在叢林里,佔色在鐵手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艱難。
靜靜地叢林,獵獵的山風,佔色十分疲憊。
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從來沒有經過急行軍訓練的她,就實在累得不行了,半坐一塊兒平整的石頭上,她呼啦呼吸直喘粗氣兒。
「手哥,我實在走不動了。要不然,我們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天亮再說?」
鐵手皺下眉頭,過來牽她,「翻過這座山就好了,那邊兒我藏了一輛車。」
「呼……好,我再走……好……」
撐著腰,挺著大肚子的佔色,強迫自己又站了起來。
並不是她矯氣,現在她懷著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八個月的孕婦翻山,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她還真怕這麼一陣折騰,把小丫頭給累得就在這兒呱呱墜地了。
「嫂子……」
又走了幾步,鐵手喊了她一聲。
「咋,咋了?」佔色抬頭,看著高得像座鐵塔一下的他。
鐵手又沉默了,眉心擰得死緊。
今天晚上的局勢會怎麼樣,現在還不明朗,四爺安排他先把她送入國境線,那邊兒已經有人在接應了。可眼下她的情況,大著肚子翻山,也確實有些為難了……
他該怎麼辦?
見他久久不語,佔色拉了拉他,「怎麼了?手哥?」
「我抱你上去吧?」
鐵手說得有些為難。而她目前的狀況,除了抱,沒有別的辦法。
抹了一把汗水,佔色也有點兒糾結。
不過仔細一想,生死關頭,大家都是江湖兒女,至親好友,如果要再顧及那麼許多,出了事兒掉了腦袋,那可就真的麻煩了,不應該拘這樣的小節。
她扎好了頭發,沖他笑了笑,「那辛苦你了!」
松了一口氣,鐵手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耽誤時間,攬住她的腰,直接就將她一百多斤的重量級身體抱在了懷里,皺著眉頭大步往山上爬,速度比剛才兩個人走快了許多不說,他就連喘氣的聲音都很平穩。
佔色不得不佩服他的體能。
為了給他減輕壓力,她將雙手吊在了他脖子上。
兩個人一路走著,也一路沉默。
沉默之中的山風,尤其刺耳,吹得人心里惶惶。
佔色覺得,應該找幾句話來說說,免得這麼尷尬。
「手哥,我們這樣走了,四哥他們不會有事兒吧?」
「不會。」鐵手吐字很清晰,可說的字卻很少,這讓佔色不免又想到了剛認識他的那會兒,每一次說話他都是這樣兒一個字兩個字的。
想了想,她又問,「我們有多少人過來了?」
「不多。」又是兩個字說完,大概覺得有些不妥,太過疏離,鐵手又悶悶地補充,「除了無情的行動大隊,紅刺也來了些人。」
「那林心紋和顧東川,四哥帶來了嗎?」
「帶來了,要不怎麼進山。」
「哦,我明白了,他是大大方方進來交換人質的,你是潛伏進來保護我的?」
「嗯。」
鐵手的聲音很沉悶,而腳下是蜿蜒得幾乎看不見路的山道,黑咕隆冬的地界兒上,佔色一直別著臉不敢去看,整個人埋在鐵手的懷里,有一句沒一句的瞎嘮。
「那個楊梅竟然騙我說,四哥他放棄我了……」
「嗯。」
又是一句「嗯」,讓佔色有些好笑。
這個人到底听清了她說的話沒有?
不過,他既然心不在焉,她也就不再問了,只是小心地囑咐,「小心腳下,你不用理會我。」
這一回,他到是沒有再「嗯」了。
「你說,我在听。」
「一個人說話沒意思。沒事兒,我就是有點兒緊張,你仔細腳下就行了。」
「好。」
沒了佔色的聲音,兩個人又沉默了下來。
在這種沉默的氣氛里,佔色覺得時間過得特別特別的慢。一條山路,好像就再沒有了盡頭一樣,行走在黑壓壓的群山里,搞得她的心里十二萬分的壓抑。尤其,在她察覺到鐵手的呼吸越發濃重,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手哥,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一會兒吧?」
「不用,很快就到了。」鐵手悶悶地說著,腳下幾乎生了風,像是他也恨不得快點兒翻過山頭一樣,速度再次加快了起來。
佔色兩眼一抹黑,完全看不清楚路。
而鐵手,卻能在夜間如履平地。
在佩服之余,她說得十分誠心。
「等我生完孩子去了zmi,也得跟著你們訓練訓練,免得下一回又被人給綁架了,還得拖你們的後腿兒。」
她玩笑似的聲音,讓鐵手愣了一下。
「哪能總被綁架?」
呵呵的悶笑了兩聲兒,佔色笑著直感嘆,「我覺得吧,做權四爺的老婆,本來就是一個高風險的職業,你有沒有一種感覺,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鐵手扣在她腰上的手僵了僵,額頭上的汗水淌了下來,可他的聲音卻很輕松,甚至帶著一點難得的笑意,「這到也是。」
「呵呵……」
「到山頂了!」
幾個大步抱著她上去,鐵手松了一口氣,剛放她下來,突然見到隱藏在黑暗里的一處,幾乎同時出現了好幾束刺眼的手電筒光芒來。
「嘖嘖嘖,果然被我猜中了!就知道會給我玩這麼一出把戲。」
在手電筒光線的照耀下,是章中凱一張斯文的臉,而他左邊臉頰上的瘢痕,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更為猙獰。他不是一個人,旁邊還帶了好三四個身穿迷彩服手挎步槍的年輕男子。在他們的手里,押著一個女人——被反剪了雙手,堵了嘴的艾倫。
佔色看不清,鐵手卻是剎那變了臉,「你們要做什麼?」
「我在這里等了你很久了……」章中凱突然發笑,「鐵手,我其實一直在做一個研究課題,給你的心理有關的。上一次在顧東川的宴會上,蔣清平擄了這兩個女人,當時,你選擇了救我們家色色,放棄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說到這里,他伸手拍了拍艾倫怒目而視的臉,笑容更加猖狂了。
「現在,我想試一下,同樣的選題擺在面前,你會怎麼選?」
「艾倫?!」佔色終于反應過來了,那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就是艾倫,心痛了一下,她大喊,「章中凱,你個王八蛋,你要做什麼?」
「章中凱。」鐵手落在佔色腰間的手緊了又緊,不過,面色還算平靜,「你要敢動她,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
章中凱大笑,猥褻一般彈了下艾倫的臉。
「我不僅要動她,還要當著你的面兒動她。除非,你拿佔色跟我換。」
艾倫嫌惡地別開頭去,被堵著嘴說不出話來,力氣也幾乎已經耗盡了。唔唔了兩聲兒,她盯著鐵手的臉,沖他使勁兒地搖了搖頭。
她說不出來,鐵手卻知道她的意思,心里直抽抽,騰出一只手就拔了槍。
「放開她,要不然,老子馬上 了你!」
章中凱見狀,把艾倫放在自己身前做肉盾,笑得更加得意了幾分︰「不錯不錯!果然是zmi機關的二號人物,耍勇斗狠有一套。」說到這里,他轉過臉去對另一個男人說︰「哥們兒,一會兒听我的口令啊,該扒衣服就扒衣服,該上就上……」
「你他媽敢!」鐵手怒了!
「章中凱——!」佔色冷靜了一下,突然甩開了鐵手的手,沖章中凱大喊,「你要的人不就是我嗎?放了她,我由著你處置。」
看著她的臉,章中凱扭了扭脖子,笑聲很淺。
「沒錯,一切都為了你。一個又一個的男人,都是為了你。當然,也包括他。」
他的手,指向了鐵手。
鐵手動了動嘴皮兒,沒有吭聲兒。只是一把拽住了佔色的手腕,阻止她過去。
佔色心驚肉跳,驚魂未定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卻怎麼都月兌不開他的手,只得小聲兒勸說,「手哥,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你把我拿去換艾倫過來,真的,他絕對不會殺我的。」
鐵手死抿著唇,一動不動,盯著章中凱,手臂肌肉繃緊,頭頂幾乎要冒出煙兒來了,十指手指頭,仍然牢牢地扣住她不放。
見狀,章中凱哈哈大笑,突然一把扯掉了艾倫堵嘴的毛巾,右手虎口掐住她的脖子。笑容殘忍而狠戾的看著鐵手,一雙黑幽幽的眼楮,在手電筒微弱的光線下,陰冷得好像一條毒蛇。
「鐵手你可想好了,誰才是你的女人?」
「阿翊……」艾倫直瞪他,「阿翊,你不要管我,你帶她走。」
鐵手看了一眼被他鉗住了脖子的艾倫,看著她無奈的掙扎,神色明顯焦躁了起來。
「章中凱,你放了她,我可以做主,饒你一命。」
「饒我一命?」章中凱下手的動作更加不留情面,直掐得艾倫眼翻白眼兒才笑著說,「你的女人在我的手里,生死由我說了算,你還敢大言不慚地說饒我一命?」
「你既然找到這里,就該知道,整個基地都被我們控制了,你跑不了。」
「我怎麼跑不了?」在艾倫愈發困難的呼吸里,章中凱的聲音卻殘酷得越發顯得雲淡風輕,「我不僅要跑,我還要帶著我的女人離開,有了她在我的身邊兒,我才會安全無阻,去過我們的幸福二人世界,鐵手,你羨慕嗎?哈哈哈……」
章中凱陰惻惻的笑聲兒,混合著山風,直刺骨頭。
而他的視線,也再一次毒蛇般剜在了佔色的臉上。
「色色,你過來,你跟著我走,我就饒了她。」
在他陰冷的目光盯視下,佔色打了個寒噤,「章中凱,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也就被你騙了這麼多年。可是,哪怕就在這之前,我也一直在為你找借口,覺得你雖然做了這麼多的錯事兒,也確實被成長經歷所累,不完全是你的個人責任。可是現在,我鄙視你,痛恨你,你陰狠狡詐,殘忍如斯,還不講道義,你簡直就不是一個男人。」
章中凱諷刺的笑,「我是不是男人,你會有機會知道的。」
說罷,不理她的大聲辱罵,章中凱加大了扼住艾倫的力道,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鐵手的臉上,在艾倫痛苦的掙扎和啾啾聲兒里,淡定地問他。
「還在猶豫什麼?換還是不換?」
佔色恨不得生啖了他的肉,「章中凱,你個卑鄙無恥的家伙,我換!我換!」
艾倫張著嘴大口呼吸著,無能為力的眼神兒,一直盯著鐵手,她說不出話,只沖他拼著命地搖頭,「阿翊……不……不要……走……帶她走……」
「鐵手,你真的不要你的女人了?」章中凱又在喊,似乎對于他的為難,十分的舒坦。
鐵手的臉黑炭似的,很冷,很冷,「我要。我說過,用你的命,換她的命。」
算了一下時間,章中凱不想再和他拖延了,冷冰冰的喊了一聲兒。
「行了,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不見棺材不掉淚,得給你來點兒狠的。」
說到這里,她松開了扼住艾倫的手指,在她大聲的咳嗽里,沖旁邊兒兩個男人虎視眈眈的男人,陰惻惻地笑著說,「扒光了她,當著她男人的面兒,給我好好玩!」
艾倫尖叫了一聲兒,掙扎不開,滿頭都是冷汗。
「阿翊,你快開槍,你殺了我!」
鐵手舉槍的手臂軟軟的垂了下來,整個人直打哆嗦。
「混蛋,你們這些混蛋!」艾倫又在喊,「阿翊,你開槍殺了我,殺了我。」
佔色的嘴唇哆嗦著,比艾倫的樣子也好不了多少,她失控地大聲尖叫,卻甩不開鐵手的手指︰「章中凱,你放開她,放了她,我就跟你走,我嫁給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依著你,行了吧?你放了她……」
章中凱淡定地看著她,看著鐵手,滿臉都是笑意。
「這得看他的表現了!這個課程對我很重要。鐵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時間可不多了?」
艾倫兩只眼楮都紅了,外套被人剝了下來,整個人虛月兌一般緊張到了極點,「阿翊,你別听他的,你要麼就帶著佔色走,不要管我,要麼你他媽給我一槍,不要讓我在你面前丟臉,然後你替我結果了這群混蛋……」
「艾倫!」佔色幾乎要崩潰了,她掙扎著,大聲哭了起來。
下一秒,只見鐵手目光濃重的舉起了手里的槍。
「我能理解我嗎?」
他的話是對艾倫說的,艾倫驚了一下,滿臉都是淚水。
「我知道,阿翊,我通通都知道……你開槍……開槍……」
鐵手神色冷然,食指慢慢地搭在了板機上,在黑暗里,一字一句極為緩慢。
「她是我嫂子,而你,是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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