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呼呼的吹著,吹落一地的殘花,使原本蕭瑟的臨山邑顯得越的空寂無人。
森嚴的部署,將整個臨山邑守得水泄不通,將對它虎視眈眈的人的視線,通通擋在了堅固的城門之外。
巡邏的士兵一個個挺直著腰背,眼中滿是戒備的四處掃視著,不放過一個微小的犄角旮旯,也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的響動。
邑守府此時早已掛上了「吳王府」的牌子,金光閃閃的大字刻在朱紅色的牌匾上,筆跡蒼勁有力,仿若龍飛鳳舞一般,在溫和的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大氣磅礡。
府內的部署卻是沒有城內的萬分之一,入眼之處,沒有半個人影,仿若荒無人煙。然而,打理的井井有條的院落,卻顯示著主人的有條不紊。
偶爾,幾個丫鬟打扮的人,穿著秀麗,碧綠的裙衫上繡著幾片青翠欲滴的葉子,顯示著制衣人精巧的繡工。隨著腳步搖曳的裙擺,與剛剛抽出枝椏的樹木相互映襯著,格外的賞心悅目。
後堂的書房內,裝飾古樸的牆壁旁,擺放著高高的書架,書架上塞得滿滿當當的書籍靜靜的等待著有心人的翻閱。
書架前方,一桌一椅,被漆成了朱紅色,皆是上好的桃木所制,顯得古樸而典雅。
黑色的太師椅上,一個身著月華白長衫的男子靜靜的靠在椅背上。他的面容白皙秀麗,明眸皓齒,一雙黛眉斜斜的向上翹著。如若不是一頭烏黑的青絲高高綰起,卻是更像個女子。
身子略顯單薄,寬大的太師椅,似乎以輕松的裝下兩個他。縴細的手腕隨意的搭在桌子的邊沿上,修長女敕白的手指極富節奏性的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面。眼楮一直緊緊的看著一個方向,似乎已經毫無焦距,沒有半分的情緒泄露。瞳仁漆黑,卻仿若黑暗中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散著光芒。
桌邊,放著一個精致的檀香木盒子,盒蓋正中央,一顆拇指蓋大小的祖母綠寶石散著柔和的光。
此時,盒子大開著,兩把匕首靜靜的並肩躺著。
一把通體黑亮,對著日光看去,反射著柔和的光芒。刀鋒輕薄,卻安靜的仿佛並不存在,似乎刻意隱藏著自身的鋒芒。刀柄普通的隨處見。然而,刀柄與刀刃的結合處,一個中文簡體的「凌」字,卻是異常的醒目。
另外一把的刀柄如出一轍,刀身上卻是用一個簡易的刀鞘套著,將所有的鋒芒都藏進了刀鞘之中。然而,無論是從外貌,還是形體上,都以看出他與他旁邊的那把敞亮的匕首,幾乎一模一樣。
他緊緊的盯著那柄沒有刀鞘的匕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不過一瞬,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所有的安靜和沉思︰「凌姐,你還好嗎?你都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好歹隨便用點什麼吧?」
女子嬌俏的聲音中充滿著關切和心疼,聲音中有些焦急,卻依舊恭敬的站在門外,不敢再向前踏進一步。
已經一整天了嗎?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雙眸子愣愣的抬了起來,看著門外站立的身影。方才現,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屋內竟是有些昏暗了。
原來,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嗎?也是,五年的時光,現在回想起來,不也是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嗎?
終于,淡淡的笑著,喚了一聲︰「進來吧。」
朱漆木門緩緩的開啟,出沉重的吱呀聲,仿佛已經千年未曾開啟。一只繡著鳶尾的繡花鞋輕輕的邁了進來,緊接著,是另外一只。粉紅色的裙擺上用絲線勾勒出幾朵淡紅的小花兒,隨著腳步的輕移,顯得格外的靈動。
「凌姐,來吃點吧!我最近又研究出幾道新的菜式,你來幫我嘗嘗吧!」女子手中端著托盤,盤上幾道精致的菜肴還散著陣陣熱氣。腳下蓮步輕動,便將托盤放到了書房另一邊的圓桌上。她嬌羞的笑著,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卻依舊顯得嬌俏人。
太師椅上的人緩緩的起身,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腳步移動,邊走邊說,聲音竟是女子般的輕柔︰「不過才五年,那個調皮愛的單純丫頭,竟然也變成賢妻良母了!」
「凌姐!」女子的面頰微微有些泛紅,一雙眸子中滿是喜色,嬌嗔的看著走過來的人。
「喲!臉紅了?」瓷白縴細的手指緩緩抬起女子低下去的面龐,調笑著,嘴角的笑意緩緩漾開,卻是為著她的幸福而高興。
「凌姐!」女子一跺腳,臉上越的紅了起來,仿若熟透了的紅隻果般嬌艷。
再看時,那人已經坐到了圓桌旁,手中的筷子夾了菜便往嘴里送去,緩慢的咀嚼著,思緒卻不知飛去了哪里。
「凌姐,自從今日清晨羽歌回來後,你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是出了什麼事嗎?」女子坐到那人的對面,疑惑的看著他,腦海中閃過清晨面前人的異常。
那人緩緩的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女子,緩緩的開口,眸中不再有任何的情緒,只是淡淡的。那樣的雲淡風輕,仿若這人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記得羽歌腿上那把匕首嗎?」
「你是說刺傷羽歌的那把?」女子疑惑著,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問這個。
「嗯!軒轅冽出征那天,我不是送了他一把匕首嗎?」那人再次緩緩的開口,夾了一塊豆腐便送進了口中。
「你是說不會吧?」女子突然不置信的捂住嘴,似乎心中突然想到的事情令她難以置信。
那人卻是點了點頭,將豆腐咽下︰「這個麻婆豆腐還有待提高。」說著,筷子指了指面前的盤碟,不再觸踫。
她愛吃豆腐,是,難以接受這樣的豆腐。
女子依舊沒有回過神來,依舊兀自念叨著︰「軒轅冽沒有死!軒轅冽沒有死。軒轅冽沒有死?」
這個事實,讓她太過于難以接受。五年來,軒轅冽已死的事實已經深深的映在了她的心底。如今,卻告訴她,軒轅冽沒死,這叫她如何相信?
「羽纓,幫我把你哥找來,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還有,告訴凝兒,讓她一個時辰之後來見我。」那人淡淡的吩咐了兩句,便放下手中的長筷,走到書桌邊將那兩把匕首收起,人卻再次坐到了太師椅上,靠著椅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羽纓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收拾著碗筷,不再過問。這幾年來,他們的事情她從來不問,因為,她知道如果需要幫忙,她會告訴她。而她,只需要練好廚藝,等到見到炎默
對了,既然軒轅冽活著,那炎默呢?他是他的護衛,他會不會
手中的動作一頓,猛地轉過頭去,期待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坐在太師椅上的人。那樣濃烈的期待和希冀,讓人不知道應該要怎樣去回答她。
若點頭,那萬一不在呢?她的期望便全部落空。失而復得,卻是喜。是若再經受得而復失,她不能確定她還能不能如同這五年一樣的平靜的生活。
是,若是搖頭,便是將她全部的期冀都否定殆盡,只怕她的心又要再次消沉。
緩了緩心神,那人開口道︰「我不能確定。就像我不能確定拿著這把匕首的人到底是不是軒轅冽。萬一是當年有人有人找到他的尸體,看到匕首不錯,便收了起來。我不能確定。但是,我的心告訴我,是他!所以,這一次,我要賭!賭他還活著!」
堅定的語氣,一番話似乎是說給羽纓,實質卻是說給自己。是的,她要賭!五年前,她不相信他那麼輕易的死去!五年後的今天,她依舊要再賭一次!
只是,五年前,如若她賭輸了,輸的不過是她自己。如今,若是賭輸了,便是駐地里那無辜的十萬兵士!所以,她需要確定,她要一場穩贏不輸的賭博!
羽纓看了看她的眸子,沒有再說什麼。既然,五年前,她陪著她賭了,那麼現在,她抑相隨。
轉身,將桌上的碟碗收拾干淨,便幽幽的離開了。背影雖然依舊柔柔弱弱的,卻是充滿了堅定。
緩緩的靠回椅背上,眼楮輕輕的合起。
五年來,只有這一個心念支撐著她,那就是,軒轅冽沒死!
腦海中仿佛放電影般,閃著他們一起的畫面。
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的疼惜所有的一切,仿佛還是昨天生的事情,卻早已是過了五年。
「你找我?」一道修長的身影,徑自推門而入,似乎他從來都是如此。
淡藍色的長衫十分合體的穿在他的身上,顯得萬分的優雅。然而,那嘴角揚起的邪魅笑意,卻是將一切都破壞殆盡。
凌菱緩緩的睜開雙眼,眼角含笑的看著面前的人︰「我說,你能不能學習一下怎麼敲門?」
「本公子什麼時候做過浪費時間的事情?你有話就快點說,別耽誤本公子的時間!」那男子斜斜的看了凌菱一眼,轉身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二郎腿翹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不知迷倒了多少無知少女。
「佳人有約?是哪個倒霉蛋,居然看上你?」凌菱挑了挑眉,無奈的搖了搖頭。
男子不屑的挑了挑眉,一副「我就是如此有魅力,你就盡情的嫉妒吧」的樣子,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慵懶的模樣,充滿著無言的魅惑。
凌菱微微一笑,正了正神色,眸子緊緊的盯著他,似乎是在斟酌著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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