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恍惚,坐在前面的楊裴卻突然轉身,一把抽走了張梓堯手中的匕首。
「你做什麼?!」
張梓堯的聲音才起一半,就卡在了喉嚨里。只見楊裴手起刀落,待張梓堯從背後抓住他的手腕時,那匕首已經深深刺入了囡囡的前額。
手握住楊裴的手腕,張梓堯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匕首□□。
「你…」張梓堯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也不知道到底要作什麼心情好。
說到底,他是大概能理解楊裴的心理的。
囡囡是必死無疑的,何況距離她被喪尸抓傷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與其放任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喪尸,反咬自己一口,不如趁早了結。
只是知道歸知道,可老人剛剛才如此鄭重的把孫女托付給了他們,在不遠處的地方尸體都還是鮮活的,他甚至能嗅到空氣中那一絲絲老人身上的鮮血的腥甜氣味。
楊裴此舉,實在是有些讓他身為人的心靈寒了下來。
張梓堯眉峰一擰,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感受到了楊裴的顫抖。
楊裴的手腕被他握住,他感受到楊裴跳得快要爆出來的脈搏,還有楊裴猛地拔出匕首時的驟然發力,和點點濺到手上的溫熱。
他在害怕?
沒錯,楊裴確實在害怕,卻不是在害怕他們現在的處境,和他剛剛做過的事。
他害怕囡囡尸變會引起不可預料的後果可能會傷到張梓堯,他也害怕自己毫不猶豫得殺死自己朋友的樣子會讓張梓堯討厭。
他討厭我了嗎?楊裴想,他甚至特意拿走了張梓堯的匕首來完成這一過程,而不是直接用手撕開囡囡的喉嚨。
這樣是不是看起來就沒有那麼髒?
楊裴看著自己的手,滿滿的,都是血污和沾染過黑色的腐肉留下的痕跡。
為什麼有這麼多血?!
啊,是牠們的。楊裴想起了自己摳出喪尸眼楮的畫面。
…好髒啊…好髒…
楊裴看到張梓堯握住他手腕的手,五指都修長有力,白皙的手背上卻有幾滴未干的鮮血。
是我弄的嗎?是我把他弄髒的嗎?!
楊裴的另一只手動了動,想去擦干淨張梓堯手背上寥寥的幾滴血,卻突然發覺自己的另一只手上也滿是血污。
張梓堯握住的那個地方,也是髒的吧?
楊裴的手又抖了一下,「…放開,不要…踫我!」他的聲音低到快要听不見,一字一句,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從喉嚨里憋出來的。
張梓堯的眼神暗了暗,臉上卻是全無表情,「你到底想干什麼?」
卻見楊裴似是根本沒听到他在說話,拿著匕首的手帶動張梓堯握住他手腕的手湊近,他的上身前傾,對著張梓堯那沾染了些許鮮血的手背伸出了粉女敕女敕的小舌頭。
溫熱的舌尖觸上張梓堯蒼白冰涼的手背,帶走了那一抹血紅。
楊裴的眼里透出純粹的驚喜之意,這樣就…干淨了……。
正在這時,原本在他們上馬之後,因為沒有收到張梓堯讓他走的信號而一直安安靜靜站在原地的大黃,突然之間感受到了愈見逼近的喪尸們的深深的惡意。
隨著一只手撫模在了它的馬**上的觸感,大黃不由得高高抬起前腿嘶鳴一聲,然後猛然發力,帶著張梓堯沖進了密林深處。
它這一跑,不僅囡囡的尸體無人扶住,直接滑落了馬背,楊裴更是毫無防備的狠狠向後傾倒,撞在了張梓堯的身上,手中的匕首磕到肩上,斜著劃開了好長一道傷口。
只有張梓堯與大黃還算有些感應,穩穩地坐在馬背上,但也被楊裴撞得歪倒了一下。
該死!
張梓堯向後望去,喪尸群已經迅速的圍了上來,囡囡的尸體已經淹沒在喪尸中完全不見蹤影。事已至此,張梓堯也不可能再回頭去自投羅網。
只擰著眉回過頭來,卻被驟然沖入鼻翼的濃郁的血腥味弄得心頭一蕩,低頭一看,楊裴整個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肩頭的布料已泛出血色。
張梓堯覺得今天一整天自己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雖說自己已經不再靠近人類就要失控了,但這種食物誘人的香氣就在身邊環繞,而明知懷里的人不會拒絕自己的情況下,忍耐就變得愈加艱難。
他此刻外表雖還保持著冷靜,心里卻是這樣的→「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都這樣了再不吃怎麼說得過去!」開個玩笑,出戲感可好?
他心中激蕩,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正一寸寸的靠近楊裴的肩,待到他發覺時,口腔里已滿是血液的香甜……
‘
張梓堯極其克制的滿足了一下自己小小的渴望之後,與楊裴兩人之間的氛圍也緩和了一些。
張梓堯是出于一種內心復雜的男人的責任感與虧欠感,而懶得再去追究楊裴的所作所為。更何況末世之中,也許楊裴這樣的,才是正確的處事方式,也許楊裴比他自己更適應現在的這個世界。
而楊裴則是單純的覺得張梓堯還沒有完全的嫌惡自己,害怕的感覺也減少了一些,變得輕松了許多。
兩人坐在馬上,張梓堯讓楊裴先睡一會兒,自己拍拍大黃,示意它往北方走。
南方是唐策營地所在的那個生活區,北邊是前進的方向。張梓堯還記得解斌所說的那個「流浪者家園」就在北邊。
既然在廣播里播出了,想必也是很大的一個營地,周圍一定會有一些標志,只要一直向北走,就能有所提示。
倒不是自己想去,主要是把楊裴放到那邊。自己的話,還是先去周圍觀望一下吧。如果那里是政府的地方,就更要去查探一番。
畢竟,不管是病毒也好、基因變異也好、地球的環境改變也好,這一切,總是有個原因的。
如果知道了這個原因張梓堯的眼楮閃了閃,自己,說不定能重新變回人類……
另一邊。
黑色的魅影隱沒于黑夜之中,那轟鳴的聲音卻如同印證著多普勒效應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在夜空下回響。
唐策遠遠的看見城市聳立的高樓黑黝黝的直戳進天空,高低不同的長條形黑影仿佛在前方豎起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高牆。
越是接近,越是鋪天蓋地。
唐策身後的公路空空蕩蕩一道人影都沒有,只有夏蟲的鳴叫在他排山倒海的引擎聲里微弱的抗議。前方卻是零零散散的有不少喪尸搖搖晃晃的向這邊走來,牠們身後,入城的道路延伸到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唐策將腦袋上的護目鏡扯了下來,帶到眼楮上,彎了彎眼楮,嘴角也勾起一個弧度。
「喪尸們,敢攔我唐策的,就試試被碾碎的滋味吧!」
他右手把發動機轉到最大,雙手一提,整個人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摩托的前輪更是一下子離了地,整個機身以大于四十五度角的速度猛然前沖了一段距離,然後狠狠的將一個喪尸碾壓于輪下。
後輪再次碾過牠的身軀,前輪則帶著飛濺而出的血漿,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褐色的印記。
「呵呵呵…」
進入城市之後,唐策開了一段距離,眼見著喪尸愈加密集,他干脆停下了摩托,背靠著一幢大樓,將摩托橫在身前,取上掛著的沖鋒槍就笑眯眯的開始掃射。
「突突突突——!」連綿不斷的槍響使得城市里的喪尸開始聚集過來,眼看著新來的喪尸數目已經遠遠超過倒下的喪尸,唐策的臉上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心里在想什麼卻是沒人知道了。
正當情況危急之時,唐策身靠的那幢房子的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一雙青筋畢露的手伸出來捂住他的嘴,狠狠一摜。
唐策毫無防備之下就被他直接帶入了門里,隨後房門「砰」的一聲關上,隔斷了外面喪尸的嘈雜嘶吼。
唐策被奪了槍,狠狠地摁在地上,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小子,你竟敢在我們家外面引來這麼多喪尸,想好怎麼死了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