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鮮紅的血徐徐流過透明塑料袋上蜿蜒的路線,一滴接著一滴的落到地上,匯入更大片的鮮紅。
然後紅色就開始平靜地蔓延。
直到許久之後,從某一個方向開始,泛起了波瀾。
白色的運動鞋上滿是皺褶和灰塵,踏在血泊之上,一動不動的停了許久。然後這抹白色開始向前行走。
門被打開,塑料被摩擦的聲音在一個短短的時間段里達到最大,然後戛然而止,最後變得細碎。
來人小心翼翼的抱起楊燦的尸體,隨著她抱起的動作,鮮血和些許的碎肉神經也在不停地掉落。
細微的咽嗚聲開始無法控制的一聲聲變大。她顧不得擦拭自己的眼淚,連忙一邊穩住抱緊楊燦的尸體,一邊盡可能的挪動手掌去捂住楊燦脖頸間撕裂般的傷口。
盡管如此,那人一只手,卻是無法完全捂住楊燦的傷口。
另一只手輕柔地覆了上來,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我來吧。」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楊雅搖了搖頭,更緊了緊抱住弟弟的手,抽噎了一聲道︰「你注意周圍,小心點。」
李祁無奈的看她吃力的抱著楊燦的尸體慢慢往前走,最終只能心疼的緊緊跟在她身邊慢慢走,警戒著周圍。
「你看那個!」李祁突然發現了街邊被丟棄的血衣,看了一圈周圍沒有還能動的喪尸,他快步跑到那衣服的旁邊,伸出手捏了一下。
「這個還是濕的。」李祁皺了皺眉,站起來對慢慢走過來的楊雅說道,「難道當時有人跟燦燦在一起?」
楊雅的臉埋在楊燦染了血的金毛里,悶悶的道︰「你是說有人害死了燦燦?」
李祁說出那話只是隨口一說,此時卻是一驚。
他立馬就想到,這血衣既然說明了當時有另一個人在場,但如果當時有人跟楊燦在一起,那不管楊燦被咬是不是這個人害的,那個人都選擇了把他拋棄。
楊雅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而更為深刻的痛是,她在楊燦的臉上,看到的不是恐懼,而是震驚。
震驚什麼?為了什麼事而震驚?是背叛,還是拋棄?
楊雅覺得自己心痛的快要窒息,她狠狠地閉上眼,不斷涌出的眼淚把眼楮撐得酸漲漲的,卻怎樣也停不下來。
「嗚嗚阿祁,我不能、我不能就這麼算了嗚嗚阿祁,燦燦他,燦燦不應該死的啊!!他怎麼能拋下我!!」
李祁一只手攬過楊雅的肩,一手模著她的頭,輕柔的安慰道︰「好,我們去找那些人算賬!乖,別哭,別哭」
過了一會而,李祁見楊雅的腿有些發軟的跡象,趕緊從她手中幫襯著抱起楊燦的尸體。「雅雅,燦燦先給我抱著好不好?我們先去把燦燦帶回去,再做打算,好不好?」
楊雅無力的點點頭,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帶著自己走。
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帶著寂靜的沉痛,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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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梓堯的整個上衣前面幾乎全部被楊燦的鮮血給浸透了,這樣子走在大街上實在是有些覺得喪尸不夠多的嫌疑。于是他干脆就把外套連著里面的t恤一齊月兌了,隨手用還算干淨的背面擦了擦身上,就將衣服甩在路邊。
這一條街上服裝店很多,賣男裝的也不少。張梓堯瞅了一家順眼的就抬步往那邊走去,絲毫沒注意到跟在自己後面的楊裴已經偷偷的看紅了臉。
張梓堯的皮膚雖然算白,但卻一點也不顯得軟。真要說起來,應該是那種穿上衣服顯得頎長,月兌了衣服也有料的那種。
他手臂的肌肉線條流暢而不夸張,順著三角肌再往上看,瑩潤的肩頭在陽光下看得到一圈金色的小小絨毛,白皙的肌膚覆蓋住骨骼,在背上形成好看的起伏。
然而,三道猙獰的撕裂狀的疤痕從後肩開始,一直翻越了整個肩頭,延伸到鎖骨的位置,給這份完美,填上了一些瑕疵。
張梓堯木著臉走在前面,身上的血即使擦了也還留著淺淺一層干掉的血殼子粘在身上,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只是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有一只溫熱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肩頭,轉眼一看,入目的是楊裴那紅通通的臉。
「張哥,這個當時一定很疼吧?」
張梓堯停下了腳步,側過臉看著他,沒說話。
「是什麼野獸弄的嗎?」楊裴的臉上帶著心疼,是真疼,疼得他手觸著張梓堯涼涼的皮膚都止不住的顫抖。
「不是。」張梓堯慢慢眨了一下眼,「是我父親弄的。」
楊裴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但從他那潮紅盡褪的臉色來看,似乎更心疼了。
等了一會兒,見楊裴沒什麼要說的了,張梓堯不耐煩的用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髒兮兮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甩開,一些褐色的污跡卻被留在了他的肩頭。
嘖,髒死了
張梓堯心里默然,轉過頭繼續木著臉往前走。
而楊裴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慌亂的把手往自己身上擦,想把手擦干淨了再去幫張梓堯擦。奈何他自己身上也都是髒的,手又哪里擦得干淨?
張梓堯沒在意他的小動作,徑自過去換了一身衣服。
楊裴也趁機在他挑衣服的時候,拿了一件衣服幫他仔細的把身上血污都擦了下來,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末世是一個神奇的環境,一切習以為常的過往都好似被反了過來。
先是氣候環境的變化,每日驕陽普照,天空總是蔚藍一片,不見流雲。夜晚的天幕也從月亮都朦朧變成漫天星光。
再是時空氛圍的變化,原來熙熙攘攘的街道,無處不在的各式汽車瞬息之間全部都不見了,換上一副游蕩著非人物種的畸形繁華。
人類似乎在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里,就從自稱為這個星球的主人身份,淪落到一個需要四處尋找安身之所的普通物種。
說到底,人類也不過是一個物種而已。
寄生在地球之上,妄想自己是地球的主人。
但是,看。新物種出現了,這是大自然對狂妄的人類一次深刻的教訓。
這些喪尸們,牠們對大自然毫無威脅,卻是人類致命的敵人。
最後,也是最大的變化,則是人類本身。
優越的環境所帶來的惰性會帶給人死亡,所以人類不得不在自然法則的壓迫之下激發出身體里最原始的潛能。
優勝劣汰。
想活下去嗎?
那你就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就好比現在,在這條繁華的商業街上,原本最常見的就是各種穿著時尚的女人,踩著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在時尚的潮流里拼死拼活,男人們則拎著大包小包加緊跟上。
而如今,胡雪和徐琳都背著包、拿著東西,一步不敢遠離的跟著在前面拼殺的唐策和徐長宇。
當然,凡事有例外。
末世之前有只要一個電話,就什麼都準備好了被人雙手奉上的男人;末世之後也有楊裴負責背包,楊裴負責拼殺,自己只要悠哉悠哉的跟在後面的張梓堯。
這種人,羨慕不來的……
等張梓堯幾人在運鈔車前集合完畢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個小時。
大黃小灰和許、孟二人還沒有回來,末世里找人實在困難,又出于對大黃和小灰的信任,張梓堯決定在原地等他們。
徐氏夫婦和胡雪對此也沒有意見,這里視野開闊,喪尸數目也不很多,暫時的停留並無大礙。
幾人把東西清點一下,然後全部放到運鈔車的車廂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幾人等得無聊,也不知道殺了多少游蕩過來的喪尸,但卻始終不見許、孟二人的身影。
就在徐長宇已經開始要忍不住躁動的時候,一聲嘹亮的槍聲響起,一顆子彈瞬間貫穿了徐長宇的左肩。
徐琳嚇得驚叫一聲,一手駕著老公慢慢軟倒在地上,一邊驚疑地東張西望。
而唐策和張梓堯二人幾乎同時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商場大樓。目光一掃而過,定格在五樓的一個男人的身影上。
有狙擊手!
唐策當即一抬手,食指扣下扳機就是一槍!
奈何距離太遠,只在那人面前的牆上打出一捧四濺的灰。
楊裴默默地站到張梓堯的身邊,把手槍遞過去。他不會用槍,最多給張梓堯擋擋子彈。
張梓堯看他一眼,接過槍道︰「你先帶著徐長宇回車上去,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那你呢?」楊裴問他。
張梓堯瞄準了一下,一槍打在遠處那人冒頭的牆邊,牆灰和石子飛濺。狙擊槍的子彈歪了一歪,打在了離唐策腳邊幾米遠的位置。
「我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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