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雪在錦榻上躺了整整五天,閑言碎語也都听進了耳朵去。雖然依舊不太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這宿主在江府不受待見,但是她知道,她是時候該起來了。
久坐傷腰,久臥傷骨。她再這樣賴在錦榻上不起來活動活動,她這小身板兒的筋骨怕是真得出問題了。
正巧這時,妙夢按慣例地領了一位僕婦來清理痰盂,那僕婦素雪已經見了不止一次,因為她每每端著痰盂回來的時候都會一臉怪異地盯著素雪瞧。
素雪自然明白是為什麼,為了不顯心虛,也一記冷眼回瞪過去,嚇得那僕婦全身都顫了一下。
素雪這才滿意地彎彎唇,從鏡台下方的小抽屜里取出一根瓖白玉的銀簪子。
「瞧你一個老人家,在府里做事也蠻辛苦的,這個你且收下,換成點兒銀子也能給孫女兒多置辦些嫁妝。」素雪淡淡說著,將銀簪遞給僕婦。
僕婦臉色一變,連聲說不敢不敢,可她的眼珠子卻已經被這銀簪給吸引了去,挪都挪不開。
了一陣,她才坦白︰「老奴……沒有孫女兒,只有個十歲的孫兒。」
素雪不禁笑了,將銀簪塞到她手里,「孫兒豈不是更好?這銀簪雖也值不了大錢,但也總比你在府里做活拿到的工錢要多,你就權當是給孫兒攢銀子娶媳婦吧。」
僕婦這才眯眼笑了,收下了銀簪。
「不過要是那事兒被傳了出去……」素雪看了一眼那痰盂,幽幽說著,「那這根銀簪,就不是用來給孫兒娶媳婦的了,而是……」
素雪柔笑著的臉上漸漸覆了一層陰郁,僕婦的臉色倏然變白,連聲道︰「老奴不敢!老奴明白!老奴清理得干干淨淨,絕不會說出去的!」
僕婦的確是被嚇著了,不待素雪說完,她就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素雪也被她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瞧了瞧門口,連忙壓低嗓門說︰「行了行了快起來吧。」
僕婦這才肯起身,誠惶誠恐地拿著銀簪退了下去。
素雪微微無奈地扶了扶額,為了讓她倒藥的事情不被傳出去,她的確是想嚇唬嚇唬這個僕婦,可是她分明還什麼都沒說啊……
也許她對古代的觀念和風俗依然是不夠了解,可是但凡她還有一丁點兒的腦子,就知道「後媽勝過親媽」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千百年以後不可能,千百年以前更是不可能。
既然父親不在,那就去向母親問問安吧,她也想去瞧瞧這位賢惠善良的後母,究竟長了一張多麼顛倒是非的臉。
「爹爹擔心我出事,那我不出府去就成了。」素雪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千柔和妙夢也沒有再繼續阻攔,跟著走出了幾步,妙夢才輕聲道︰「若是想散散心的話,可以到園子里去逛逛。小的听說,前不久那一場雨下來之後,園子里的秋海棠就開了。」
秋海棠?
素雪默默地念著這個花名,心中頓生些許感概。這個時空的秋海棠,會不會也開得令人相思斷腸?
望著碧色的天爆她輕輕一笑︰「花開了,就別錯過。」說罷,慢慢往外走。
妙夢也瞧出精氣神兒不錯,便笑道︰「那小的去帶上一件大氅,若是起風了也不至于再讓受涼!」
千柔也笑著,上前輕扶住素雪。
素雪依然有些不太習慣被這樣前前後後地伺候著,干干笑道︰「只是在園子里逛逛,何必這麼大的陣勢?」
千柔依舊緊緊扶著她,那種力道,與其說是害怕她摔了崴了,還不如說是害怕她一溜煙跑了。
素雪的感覺沒有錯,千柔以前就曾經讓在眼皮子底下跑不見了,最後在府外摔了一跤,千柔為此挨了好一頓打。
只是千柔不知道,現在的三體內,已經是另一個靈魂了,以前那個害得她整日擔驚受怕,害得她隔三差五就挨罵挨打的三,已經死在了山路上。
妙夢回屋取了大氅,她們才一同往園子走去。
心里想著秋海棠,素雪就恨不得加快腳步,可奈何這是在江府,來來往往的僕從丫鬟都有禮有節,她現在是堂堂江府,也應該有個淑女的模樣。想到這兒,素雪才放緩了步子,盡量端莊溫柔地往前走。
走過游廊,忽听得前面有人聲,素雪頓住腳步,想瞧瞧是誰,偏偏被府里培植的一株杉樹擋住了視犀她不由得偏了偏頭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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