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毓珠不過是個小姑娘後,那鬧事之人彼此對視一眼,再次爆出一陣大笑。其中一人腳踩在長凳上,生的白白胖胖,笑聲又尖又細,如同女人的長指甲劃過瓷器,甚是刺耳。
「小女圭女圭,你可知咱家是誰?」白胖之人收回了腳,慢慢踱至毓珠身前,微微俯,肥厚的嘴唇一翕一張,透著一股子戲謔之意,「小女圭女圭呀,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咱家姓紀,乃宮中御用監掌印,咱家是奉昭妃娘娘——」
王韜听到這里,背心都涼透了,連滾帶爬至那人跟前,賠禮道歉︰「小民有眼不識泰山,望紀公公海涵,小民這就把那幾件首飾給您包起來。」說著,驚惶地向毓珠使了個眼色。
在京城開鋪子的,何人不知紀能惡名,他是皇宮十二監之一、御用監掌印太監。御用監掌造辦宮遷所用圍屏、床榻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烏木、螺甸等玩器。因此紀能常借為皇帝、皇妃采辦的名義,滋擾生事,搜刮財物。尋常商戶只能忍氣吞聲,有背景的則敢怒不敢言,東家即便是達官顯貴,也不願為此得罪宮中當紅的大太監。
毓珠並不買賬,皺眉打量起紀能,一開口卻是一派天真︰「你是太監?」
紀能神色微變,嘴角輕抽。
「先不說買東西付賬,是走哪兒都不會變的道理,你說你尸里的太監,我就信你了嗎?我怎知你不是出來招搖撞騙的,以前山東還有個農民自稱是皇子呢。」毓珠表情認真地說。
王韜急得滿頭大汗。
紀能終是有些不耐,亮出宮牌,在毓珠眼前晃了幾晃,「小女圭女圭,鬧夠了,咱家不能陪你玩了。」
毓珠一把奪過宮牌,只瞅了幾眼,倏地扔到了大門外,「你休要欺我!一個牌子誰不會做!我家的木匠一個時辰都能做上百個呢!」
「大膽小兒!你是活膩了!」紀能勃然大怒,耐心已然耗盡,大掌一伸,就要去掐毓珠的頸。毓珠機敏地一躲,身材臃腫的紀能一頭撞到了櫃台,剩下兩個跟班衛士見狀,急忙上前攙扶,一面沖著毓珠大吼︰「你們這些刁民是不想要命了!紀公公是何等尊貴——」
毓珠「呵」地笑出聲︰「真是奇了,世上還有人愛假扮太監,也行啊,你非要說你是太監,就證明給大看啊。」
那句話不便由她來說,毓珠瞥了眼綠蕊,綠蕊心領神會,頓時化身罵街潑婦,吊著嗓子喊道︰「就是就是,有本事把褲子月兌了給大兒瞧瞧啊!」
「哈哈哈哈哈哈——」
壯著膽子圍觀的幾個路人捧月復大笑,跟著起哄道︰「月兌褲子!月兌褲子!」
紀能臉皮漲得發紫,渾身的贅肉氣得直抖,某處感到一陣涼颼颼,仿佛褲子真的被月兌了下來,眾人正肆無忌憚地圍觀。
「羅龍、羅虎,給咱家拿下這個小娘們!」紀能氣急敗壞,尖細的嗓音幾近破音,門外又是一陣大笑。
那兩個衛士正要動手,突然從店鋪後院沖出來七八名壯漢,輕易就將那一「龍」一個「虎」給制服,二人雙手被反剪在背後,踉蹌地撲跪在地上。
王韜和秦氏面面相覷。
「二,那幾個鬧事的,可能真的尸里來的。」王韜怕嚇到毓珠,特意用了「可能」二字。
毓珠微微一笑,「我知道,紀公公其人,惡名滿天下,婦孺皆知嘛。」
王韜再次驚出一身冷汗。
紀能自報家門時,毓珠也著實吃了一驚,她沒有想到,這些閹人竟貪婪囂張到如此境地,什麼人家的鋪子都敢亂來。
父親素來厭惡閹人,更曾在馬場上怒打閹人。武將和閹人之間的矛盾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皇上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這紀能敢訛詐盧家,世人也只會笑話他活該!
更重要的是,她還拉了一個人下水。
毓珠笑道︰「怕什麼?天塌下來自有人頂著。」
王韜苦笑。
二果然還是個孩子,做事不顧後果,總想著大老爺能把問題擺平。
又想到什麼,急聲問︰「鋪子上請打手,不知那些打手是何來路?」
京都治安良好,此前也沒出現過客人生事,因此鋪子里只有些小學徒,以及負責給客人端茶倒水的小廝。像教坊、戲院、酒樓這些地方才會請打手來維護生意。
毓珠嘿嘿一笑,指著街對面的酒樓說︰「那是我從品仙樓借來的!」毓珠拎起茶壺,不緊不慢地往杯盞中注水,「品仙樓比咱家珠寶鋪子還早開張一年,你們難道不知品仙樓背後的主人是誰嗎?」
秦氏道︰「听說是位貴人。」
毓珠掩唇吃笑,「倒真鼠人,堂堂大周朝皇三子,齊王殿下呢。」
此言一出,不啻驚雷,鋪子內鴉雀無聲。
「二姐,你說的可是真的?」一興奮的聲音從二樓樓梯口傳來,正是躲在暗處怕波及自身的瑩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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