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就如同黑暗中緩緩延伸的藤蔓,狠狠的伺機而動,待得人來不及時,勒住脖子,狠狠將人拖入地獄深淵。
她汗涔涔的想要掙月兌,混沌黑暗猶如漿糊掙月兌不得,那往日黑影撲面而來,重復烙印舊日傷疤,像是刀粳在一遍一遍逐漸被風蝕平坦的頑石上重復劃過,留下更深更疼的傷口。
像被投影般逐漸變小的身軀,黑頭發黑眼楮,小小的身軀常常縮在宮闕房梁一隅,看著左方父皇摟著他的新妃自御花園中過,隔著一道城牆的厚度,她的母親在宮闕另一角,將心靈封閉,每天會做的事就是在院中獨坐,討厭包括自己在內的任何人打擾,不會有任何動作,一呆就是一天。
那時的她雖然有著成年人的心智,但卻任然希望溫良關懷之感。她為帝王薄涼感到寒心,卻無法拒絕那個對自己發自心底寵愛的男人獨一的父愛。
就在那個時候,四哥的母妃,盈妃闖入了她的世界。
她寵她,愛她,給予她感到陌生的渾厚母愛。或許是她識人不清,也或許是她對感情的讓她失去了成人的理智。她從小同四哥一同長大,從來都只給他分享了童年時光。她把四哥當做她的親人,把盈妃當做了另一個精神寄托。
直到她猛然發現,那個從來用暖手溫暖自己臉頰的女人骨子里流的根本就是冰冷的血。父皇離宮,她發動宮變。她與母親被一路追殺,落入余花冢外狼瘴森林,她從來都想不明白,她的母親,一個毫無武功的柔弱女子,是怎麼做到將她死死摟在懷中,任憑狼群撕咬,她自始至終沒有張開她的手,直到師傅來營救。
她在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候,品嘗到了她執著追尋的母愛,卻發現,這味道是苦的。
苦得發澀,讓她不能回憶,一旦陷入過去,就如深陷泥淖,難以抽身。
她醒來,毫不猶豫的接受師傅的提議,承受著烈焰焚天,冰雪刺骨的兩重痛苦,她卻已痛得麻木了——再沒有什麼比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在面前死去,更痛苦。
她再度睜開眼楮的那一刻,銀色的發絲從手中絲絲滑落,銀色的眸子在銅鏡中熠熠生輝,她卻只覺得諷刺——她為了報仇而回,誰也不會知道,在如此純潔的外表下,將會沾染多少鮮血。
外表的純潔與白皙,只會更加映襯出,她心靈的黑暗與恐懼。
她如此努力,只是為了給母親報仇。
「我甚至以為,她是恨我的……」
「她跟我躲著的時候,看著弟弟被那個女人摔死!她咬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才強迫不發出聲音……」
「我是不是對不起她……」
納蘭天闕輕撫著她的背,輕輕地安撫著她,心痛著她,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幾絲若有所思。
雖然年代久遠,但有些小細節,似乎與他的記憶,不怎麼一樣呢……
直到後半夜,她才在失聲痛哭中走出,哭得太疲倦而緩緩入睡,他坐在床邊看著她還含著淚水的睡眼,眼中醞釀的是毫不掩飾的情真。
——
過幾日一大早,又一則消息整懵了世人!
「寡人自幾日前,痛失二子,心情靡然,不覺今昔,身體每況愈下,嘔血時常。已想在位數十年,庸庸然平績,在其位而沒能謀其政,實屬庸君,今有二子容寂,熟讀天下詩書,禮儀人也,聰穎,非常人所能匹及,其為君也,寡人不至憂心天下,實乃天下人之福音。特此,寡人退位,自封太上皇,傳位于二子容寂,賜號英稷大帝,欽此!」
帝朝雲听到醉墨轉述的聖旨,心中忽然感嘆,也不知是該為允香高興,還是該為不能報仇感到傷懷。
午時,容項身邊的安公公來了,他看見帝朝雲也不似尋常的高興熱絡,遞給朝雲一封書信。
朝雲打開信,上面寫著的幾個字——已廢余生,只願承愛。
安公公看著帝朝雲,小聲遮掩著說道,「陛下說了,希望您說話算話。」
帝朝雲淡淡掃過那幾個似是解月兌的大字,靜默片刻,半晌,朝醉墨輕輕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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