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炎熱的夏天已經過去,傾城被罰跪在涼亭中,雖然沒有頂著烈日那般的難受,偶爾也有夾雜著花香的微風徐徐吹來,可是在這個時候,傾城卻真的沒有任何心情去關心周圍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膝蓋隔著一層薄薄的衣衫跪在硬硬的地上,只是半個時辰傾城都已經快受不住了,膝蓋火辣辣的疼著,又麻又疼,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晶瑩的汗滴,浣竹在一旁看了也十分揪心。
臨走時,于太後只說了讓傾城一個人跪在地上跪足三個時辰,卻並沒有說也讓浣竹陪她一起跪著,所以在于太後走後,傾城便讓浣竹起來。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一個人受著就好了,沒必要要讓浣竹也陪自己一起受罰。
起初浣竹並不願意自己獨善其身,看著娘娘一個人受罰,可是傾城心意已決,並不讓她一同跪著,沒辦法,浣竹從小就特別听傾城的話,對她的話一向都是言听計從的,這次同樣也一樣。
三個時辰對她們來講就好像是一個十分漫長的三年,浣竹在一旁為傾城擦汗遞水,可是時間越久,傾城的臉色就更加的蒼白,好幾次浣竹都忍不住要去找南宮亦辰過來替傾城解圍,可是每一次都是被傾城攔下。
傾城知道自己會有如今的情況是因為什麼,于太後不喜歡她,想用這個方法來給自己出氣,既然如此,她就受著就是,她相信,總有一天,于太後一定會對自己有所改觀的。可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一定不能夠讓南宮亦辰知道這件事情,否則鬧到于太後那兒,她們婆媳之間的關系就一定會更加愈演愈烈,今後的道路也會更加難走。
所以,一定得忍著。
三個時辰的罰跪,傾城已經渾身乏力,雙腿更是十分難受,連稍稍動一下,似乎都能夠牽動全身,痛上加痛。
已近正午,天空紅陽當中,就已經昭示著三個時辰已到。浣竹急急扶著傾城起身,可是此刻的傾城,也已經虛弱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剛一起身,便又因為虛弱不堪的身體,又再次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傷上加傷,痛上加痛。
「娘娘你怎麼樣,你臉色好蒼白,你不要嚇奴婢啊。」浣竹將傾城的上身抱在懷里,傾城的模樣十分虛弱,臉色更是蒼白如紙,仿佛就是連一陣微風都能夠將她吹倒一般。
三個時辰未曾進一點兒水,傾城已經口干舌燥,連想開口勸慰浣竹一聲都做不到。
膝蓋的疼痛已經讓傾城麻木,剛要硬撐著起來,卻只覺得渾身無力,腦袋一片混濁,越來越黑的東西覆蓋了眼瞼,傾城雙眼一閉,整個人陷入了昏迷。
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傾城只覺得周圍一片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著她,讓她害怕,讓她忍不住想要逃離,可是越走,似乎黑暗越重,就像是怎麼走也走不出去似的。而她就徹底的陷入在了一片黑暗當中,讓她無處可逃。
忽然,前面赫然出現了一個光點,傾城似乎看到了希望,拼盡全力想要朝著那個光點跑去,可是就在她即將要跑到那個光點的時候,光點卻突然消失,一個人影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那人一身明黃衣袍,黑暗中,並看不清楚衣袍之上所繡著的金龍盤身。傾城慢慢靠近那抹身影,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可就在她伸手就可觸及那人的時候,男子卻突然轉身,他的容貌,讓傾城立時愣怔在地。
「亦辰?」先是一愣,可是轉瞬間,心里的喜悅卻大大壓過了驚訝,傾城欣喜的想要靠近面前的男子,「亦辰,你怎麼在這里?」
「站住。」南宮亦辰厲喝傾城,身上早已沒有了平日里的溫文爾雅,轉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怒氣,看傾城的目光中,也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溫情,反而多了一分慍怒。
傾城一怔,有些看不明白此刻的南宮亦辰,「亦辰,你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傾城想要靠近南宮亦辰,可是她進一步,他就退一步,完全把她當成了瘟疫一般,對她避之不及。
這樣的南宮亦辰是傾城所沒有見過的,他的冷漠,他的避諱,深深讓傾城受了傷,讓她的心好痛好痛。
南宮亦辰冷哼,「傾城,朕如此真心待你,對你百般寵愛,可是你呢?朕一心一意待你,你卻是想讓朕永無子嗣,你對得起朕嗎?」
「我……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還說不是,你這樣瞞著朕,你對得起朕嗎?恩?」南宮亦辰冷漠了語氣,他的疏離,比起于太後對她的百般刁難,更加讓傾城傷心。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不是……」
傾城哭泣著,用力的搖頭想要證明自己,可是南宮亦辰卻根本就沒有听她解釋,除了冷漠疏離,就是責怪,是憤怒。
傾城的心狠狠地揪痛著,她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南宮亦辰會對她如此冷漠,為什麼?
「唉!」逍遙子替傾城把了脈,見她在睡夢中都還在傷心難過,逍遙子這個做長輩的,見她如此也十分揪心。
這個晚輩,他是十分疼愛的,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自己喜歡之人的徒弟,也更加是因為她自己,她本身就是一個惹人疼愛的女孩子,她不該受這種苦的。
「先生,我家娘娘怎麼樣了?她沒事吧?」浣竹有些擔心此刻的傾城,她面色蒼白仍不見好轉,都不知道她此刻怎麼樣了。
方才她讓人扶著傾城回到仙樂宮的時候,她便急急地去了太醫院去找御醫,可是卻在半路上遇見了剛回宮的逍遙子。一听到是傾城出了事情,逍遙子也沒有多加逗留,趕緊隨著浣竹一起來到了仙樂宮。
遙逍遙子抬手示意浣竹安靜,讓她不要出聲打擾到傾城休息,替傾城捻好被子,轉身出了內室。浣竹擔憂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傾城,也跟著匆匆跟了出去。
「先生,我家娘娘怎麼樣了?」之前傾城就已經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給了浣竹,自然也就包括了她與逍遙子之間的關系,所以浣竹對逍遙子也是十分尊敬的,也跟著宮里人一樣,都尊稱逍遙子為一聲先生。
逍遙子臉色不好,擔憂的望了一眼內室的人兒,說道︰「她沒事,只是有些月兌水,膝蓋因為長時間的跪地而出現了淤血,不過都沒有什麼大礙,只要好好的休息便是。切記,一定不要再讓娘娘出現勞累,一定要讓她好好休息。」
「奴婢明白,多謝先生。」浣竹行了一禮,拿起桌上逍遙子隨身帶來的小醫箱,送著逍遙子出了宮殿。
折回到傾城寢宮的時候,傾城仍是沒有蘇醒,不過也已經沒有再似剛才那般做著噩夢,但是她眉頭緊鎖,仍然可以看出她睡得並不安穩。
這樣的傾城,讓浣竹看了也十分揪心。
寢宮內的宮女們在逍遙子為傾城把脈看病時就已經被遣了出去,此刻諾大的宮殿就只剩下了她們主僕二人。
浣竹坐到床沿邊上,執起傾城的手握在手心里,眼眶微紅,「娘娘,你這個樣子又是何苦呢?」
于太後這樣對待傾城,浣竹看了也是十分揪心。
她心疼傾城,每次看見于太後為難自家娘娘的時候,她就在想,若是當初娘娘沒有答應進宮,以娘娘的樣貌才情,找一個愛她、疼惜她的男子並不難,可是娘娘最終卻選擇了踏入深宮,這個宛如地獄般的地方。
可是想起皇上對娘娘的好,浣竹也是深深替傾城開心的。就算于太後不喜歡她,可是這宮里卻有一個疼她,愛她的丈夫。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向聰明的傾城,才會選擇踏入這個是非之地吧!
傾城這一覺,一直睡到日落時分方才蘇醒。
在涼亭罰跪的時候,有不少經過的宮女太監看到,浣竹原以為這件事情一定會成為後宮當中人人熱談的一件大事,可是奇怪的是,整個後宮卻是異常安靜,似乎並沒有人知道傾城被于太後罰跪在涼亭中的事情。
不過想想也是,于太後懲罰如今最受寵的辰妃,憑著于太後的威嚴擺在那里,那些宮女太監就算是知道這件事情,也沒有那個膽子敢胡言亂語。其他人不說,浣竹就更加不會提起這件事情,就連同住在仙樂宮里的上官雨汐,至今都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其間上官雨汐有來找過傾城,都被浣竹以傾城不舒服為由給巧妙的擋了回去。
傾城醒來的時候浣竹並不在宮里,剛一醒來,腦袋還有些朦朦朧朧的,也一時間忘卻了自己腿上有傷的事情。
掀開被子,傾城雙腳剛一沾地,誰知竟雙腿一軟,整個人無力地摔倒在了地上,疼得傾城倒吸了一口冷氣。
浣竹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巧看見傾城摔倒在地上,不由得驚呼一聲,扔下手中的東西便大步跑了過去。
「娘娘,娘娘你怎麼下床了,先生說你需要好好休息啊!」浣竹小心翼翼地扶著傾城坐回到床上,臉上寫滿了擔憂。
「先生?」傾城一時不解。
浣竹點頭,「是逍遙子先生。」
「師伯?他回來了?」傾城心里有著難掩的欣喜,一時間竟也忘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
在她和南宮亦辰大婚的前兩天,逍遙子就已經離開了天朝國,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傾城和逍遙子自浪子崖底一別後,就沒有再見過他。此刻知道他回來了,傾城心里自然是高興的。
但看傾城高興的模樣,浣竹卻忍不住小聲提醒︰「娘娘,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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