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嬪心里這般想著,視線又掃向鄔昭儀。
如今鄔陵桐從婕妤升到昭儀,一宮主位,連皇上都已經吩咐蕭皇後給她遷宮。
蕭皇後安排了她同鄔昭儀同住。
原本這是她夢寐以求之事,畢竟鄔昭儀懷有身孕,皇上定會常來看她,但也因為她懷有身孕,注定了不能伺候皇上。
那麼與鄔昭儀同住一宮的妃嬪便有侍寢的優勢。
寧嬪原也欣喜,平常她與鄔昭儀也時常走動,關系也很友好。
但自出了鄔陵桃之事後,寧嬪是越看鄔昭儀越不順眼。
鄔家的女人都那麼讓人心生不爽。
可又偏偏那麼好命。
鄔陵桐自入宮後便深受盛寵。
鄔陵桃原本是蘭陵侯府未來的媳婦,如今眼瞧著又要一躍成為新任陳王妃。
而這個鄔八月……
寧嬪又看向鄔八月。
听說鄔四姑娘深得太後喜歡,說不定以後也會憑借太後的疼寵匹嫁高門。
甚至有可能讓太後懿旨賜婚。
寧嬪越想心里越不得勁,面上便顯出了些怨恨的情緒來。
姜太後全都看進了眼里。
「說起來你們姐妹也有些時日未見了。」
姜太後和煦地笑著,慈愛的臉上滿是真誠。
「難得今日你們姐妹在這兒踫到了,你們就好好敘敘舊說說話吧。」
鄔昭儀起身拜謝,鄔八月也只能跟著起身,口稱「謝太後」。
姜太後一臉慈愛,看向鄔八月,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你身子骨不好,平日可要多將養著,別讓你父母祖父母擔心。」
姜太後柔媚地輕聲一嘆︰「鄔老乃我朝棟梁,為皇帝做事殫精竭慮,朝堂上心系天下百姓,歸家後還要擔憂小輩身體狀況,鐵打的人也吃不消的。你若是孝順,可要好好珍惜自己個兒身子才是。」
鄔八月僵硬地听著,干癟地回道︰「太後所言極是,臣女定當珍重己身,不讓祖父……操心。」
姜太後十分滿意。
她又輕柔地拍了拍鄔八月的手,從手腕上褪下一只紅玉髓嵌銀絲手鐲,套在了鄔八月的手上。
「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將來哀家一定做主,為你擇一門好親。」
姜太後掩唇笑了笑,似是打趣鄔八月。
她又對鄔昭儀道︰「你可別怪罪哀家搶了你這做姐姐的差事。」
鄔昭儀臉上的笑意更大了。
「能得太後的喜歡,是八月的福氣。」
姜太後隨意地睨了眼面色不太好看的寧嬪,微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
「行了,都下去吧。哀家也乏了,到底是不如你們年輕……」
姜太後感慨一聲,隨手揮了揮手。
這當中屬鄔昭儀地位最尊,是以她起身出言告退,寧嬪和鄔八月隨她福禮退了出去。
鄔八月心里有事,自顧自盯著腳尖往前走,直到宮娥出聲喚她她才停下步子。
「大姐姐……」鄔八月茫然地看向鄔昭儀︰「還有……事嗎?」
鄔昭儀臉色不算差,許是欣慰鄔八月能得太後的青眼。
但也絕算不得好。
她沒好氣地道︰「喚你好幾聲了,只顧盯著腳下往前走。腳底下是有金子不成?什麼時候西府都窮到要嫡出姑娘撿金子了?」
鄔八月沒來由地反感鄔昭儀這種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語氣,在姜太後那兒受的憋屈頓時溢了出來。
「要比窮富,東府應當比西府更窮吧。」
鄔八月這話無疑是在打鄔昭儀的臉。
但好在這兒只有她們姐妹兩人,寧嬪早就因為心里不痛快而和她們分道揚鑣了,周圍伺候的也只有鄔昭儀的貼身心月復宮女。
「听說你脾氣好了許多,如今看來,倒還是那嬌蠻性子,半點沒改。」鄔昭儀抻抻腰,一副不與她計較的姿態,斜睨鄔八月一眼道︰「陵桃出事,倒也算是因禍得福。如今你也得太後青眼,將來必定能得嫁高門。我們三姐妹……」
「大姐姐有話直說就好。」
鄔八月打斷鄔昭儀。
鄔昭儀臉上閃過一瞬尷尬,但到底是在宮中歷練過的女人,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道︰「我只是想說,既然我們姐妹幾個都有這樣的運道,可都要好好把握。尤其是你,在太後跟前多獻獻殷勤,討討她老人家歡心,沒有壞處。將來嫁個公門侯府的少爺,對咱們鄔家,那也是一大助益。」
鄔八月莫名地看了鄔昭儀一眼,默不作聲。
宮娥提醒鄔昭儀︰「娘娘,該回去歇著了。」
鄔昭儀蹙眉又問鄔八月︰「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嗎?」
「听懂了。」鄔八月點了點頭。
鄔昭儀滿意地一笑,走近鄔八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我就知道,八月是個聰明的姑娘。」
鄔昭儀弱柳扶風一般,施施然地走了。
鄔八月站在悅性居半坡之下,看著一片青青草地,嘴角微微扯出一個苦笑。
她听懂了,鄔陵桐這個大姐姐是要她攀附太後。
可是她並沒有答應。
姑且不論她和太後之間存在的天大的罅隙,單就是鄔陵桐所說,給鄔家添助益這一項,就足夠讓她望而卻步。
那哪里是給鄔家添助益?
父親這一輩官做得最高的,也就是父親的正四品太醫院同知,其余叔父、堂叔父,還有鄔陵桐的親父,她的堂伯父,在朝中官位比正四品低,多半還是掛的閑職。
鄔家憑仗的,也不過只有東府輔國公府的響亮名號和祖父「鄔老」翰林之首的崇高之位。
鄔昭儀是太傻還是太天真?真以為只憑幾個鄔家女兒的婚姻就能成就一番「偉業」?
鄔八月知道她的打算。
她想要生下皇子,在後|宮之中呼風喚雨,甚至能直逼蕭皇後的後位。乃至皇上百年之後,她的兒子可以登基為帝。
好大的野心!
東府也是這樣希冀著的。
可是鄔八月還是覺得難受。
身體記憶中,那個清高孤傲,對所有人都淡淡的,對任何事都一笑而過的大姐姐鄔陵桐,終究是浸入了後|宮這個大染缸里,將她原本的純白漸漸染出了別的顏色。
但鄔八月沒辦法責備她。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她對生活和未來的選擇誰能說是錯?
「可我無法達成你的要求,大姐姐。」
鄔八月望著鄔昭儀漸漸遠去的轎輦,聲音淡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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