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農門 003. 喜脈

作者 ︰ 墨小寶

葉氏本來滿腔的不忿,在听到了女兒有些天真、卻一針見血地說了出來後,忍不住眼眶微紅,頭側低的垂下。默默地拖著一雙兒女,款步走到了宋太夫人的面前,沒等人放上蒲團,便直接往地上一跪,恭恭敬敬地說道,

「娘!」

葉氏是庶女、不大會說話,這是宋太夫人早就知道的事情。然而宋鸞華的問話言猶在耳,想到自己前腳才答應了大媳婦的請求、轉頭連對老二一家都還沒開口,大媳婦早已是直接越權,把老二一家的東西都給掃到凌霄院去了……

但一想到聰明能干的長孫已經說定的那門親事,再沒兩年也要準備抬人過門;又看看葉氏帶了兩個孩子,左右沒通房需顧慮、在外時上下沒妯娌長輩掣肘,竟然還養成那般孱弱的模樣,這讓已經勞碌習慣了的老太太哪里還看得下去?

「身子不是不舒服麼?將軍府出來的姑娘身子還這麼嬌弱、當我們宋家都虐待了不成?對著我說跪就跪、想跪什麼啊──!知道的以為是孝順、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嚎喪呢!」

「祖母!」宋慶尹感覺自己在瞬間被人給一推,身上踉蹌一晃,差點雙手趴地;不待細想,忙是往前了兩步,溫和地攜了宋太夫人的手,笑著哄道,「都是孫兒不好,前些有些染了風寒,還是娘親衣不解帶地照顧才好的!沒想到回頭換娘病倒了,這會兒難免疲累了些……」

宋家一向重男輕女,但凡牽涉到男丁的事情,無理都可以扭成有理。又加上宋慶尹的話進退有度、一派謙謙君子美儀,也再再騷到了老太太的心尖尖上。才哄不過兩句,便把方才那挾帶著劍拔弩張的氣氛,給沖擊得一乾二淨了。

不一會兒,宋媽媽便照著頭前的囑咐,帶著一名白白胖胖的大夫過來了。

老太太想了想、還是決定看在兒子和孫子的面子上,給葉氏幾分薄面。讓人將葉氏扶到正廳旁的碧紗櫥去,捱了紗帳,坐鎮地看看這個一入家門就病倒了的二媳婦,到底又想鬧出什麼妖蛾子!

「鸞兒。」宋成柏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有些不明眼前的情況。想到剛入府前,女兒那忽然就強勢起來的樣子,只好挨挨蹭蹭地跑到了她的身邊,低聲問道,「娘她這是……怎麼啦?」

宋鸞華有些可悲地瞥了宋成柏一眼。

比起葉氏對他們無微不至的照護,宋成柏這個只曉得悶頭讀書、坐管教課,卻一點都不關心家人、甚至連發妻病倒都沒能發覺的男人……她實在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而就是這麼一來一往的功夫,大夫已是神色欣喜地出了碧紗櫥,樂呵呵地對宋太夫人作揖道,

「老夫人,恭喜恭喜啊!二夫人這是有喜了!」

「什麼──!」一聲短促的尖叫聲響起,宋鸞華神色冷凝地回過頭,同著眾人,就看向了第一個出現反應的大夫人看去。

宋太夫人剛被即將再有孫子的好消息砸懵,緊接著、大媳婦的驚喘卻讓老太太的笑容忍不住有些縮了回去。

「沒規沒矩!上不了台面的東西!」老太太罵起人來一向無差別攻擊,大夫人都還在呢,竟然就這個沉不住氣地嗷了起來。但幸好她一向好臉面,沒等大夫品過味來,忙是扶了宋媽媽的手向前兩步,凝了滿臉的喜色說道,「快、快──!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宋媽媽、快看賞!」

宋成柏在一旁瞎愣了老半天,看著滿屋圍上來的人們,第一次有了點實質性的感覺。轉頭看向被扶出來、滿臉嬌羞的葉氏;他興奮地轉頭看著宋太夫人,有些傻笑地說道,

「娘……!我、我又要做爹啦──!」

兒子滿腔的喜悅,讓宋老太太的臉龐忍不住也跟著明亮了起來。

「大夫!」宋鸞華覷著空檔,上前扯了扯老大夫的衣袖,刻意睜著一雙大大的鳳眼,有些呆呆地、可愛地甜聲問道,「再過八個月,鸞兒也要當姊姊啦?那、那有沒有什麼該特別注意的地方啊?」

大夫人听到了宋鸞華的話,第一個從樂呵傻笑的人群中抽離。眼神陰陰地,看向了那個小小的背影,只覺得有說不出的礙眼。

就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毀了她全盤的計劃不說、還把她給拱到了一個如此騎虎難下的局面!

「孩子剛上身二月有余。」老大夫白白胖胖的,也不介意宋鸞華的手短,拉得他不得不有些佝僂,還是笑地溫聲說道,「二夫人身骨子康健、唯氣血略有不足。只要好生將養,不要輕易動氣,定能給添個大胖弟弟的!」

「承您吉言、承您吉言!」宋成柏興奮地握住了老大夫另一邊的手,也沒管老大夫剛剛到底恭喜的是誰。又甩開了大夫的手跑去扶了葉氏,直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情緒還很是激動地沒能平復下來。

而宋鸞華這回再開口要小杌子,可就沒人敢再做張拿喬了。和宋慶尹一邊一個地扶著葉氏坐好。父子三人一板一眼的作態,讓懷了三個孩子、卻從沒享受過此等待遇的大夫人看得忍不住眼底發紅。

「娘……」大夫人笑著攜了宋太夫人的手,語氣溫婉地說道,「還是二弟妹有福氣,前前後後的,父子三個人服侍的比大爺那會兒還要妥貼!看得我都要眼紅了!」

這話乍听之下,只是純粹的艷羨。

但滿臉嬌羞的葉氏,卻是听了、臉上剛剛蕩起的紅潤立刻褪得一乾二淨。難得地鼓起了勇氣看向大夫人,只收獲到了滿滿挑釁的眼神。

誰都曉得宋家是一路苦過來的。而截至目前為止、的確是還沒有半個女人在剛懷孕時,排場就搞得這麼‘盛大’的。

老太太平日雖然也肯讓小輩們過上比較優渥的生活,但最討厭有人嘩眾取寵。大夫人方才那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話,可是讓老太太瞬間想起了自己從前的苦日子,心里頭頓時一下子共鳴了起來、綠豆大的眼里笑意登時褪得干干淨淨。

「既然懷了身子……」老太太見多了不自量力、最後又自取其辱的女人,戰斗力一起,立刻臉色一變,虎虎地擺了擺手,「一大家子的想來也沒人能幫忙打理……」

看向葉氏那血色褪盡、眼神透出了哀慟的模樣,老太太還有哪里不懂的?

當即是收起了那點喜悅,毫不猶豫地訓了起來。

「進門多少年了?嗄!好不容易又給老二再懷了個孩子,二房子嗣單薄,我再幫多提兩個通房上去打點院子里的事務,有什麼不好的?搞那什麼臉?凡事眼界放開點,都出去跟著看一圈了、總還斤斤計較那些枝微末節的!老二好不容易又有了些盼頭,可別被那喪門的臉色給又敗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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