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月樓對食材要求之嚴苛，數年以來從未曾改變。」紀綏捧著一碗酒，笑語晏晏地說道，「宋家的東西雖然也算得上是不錯，但若論頂尖、可從未達到要求。」
民以食為天，宋家的地大物博，縱然沒有把自家的東西經營到最完美，可以數量和過得去的質量取勝，是他們富甲一方的為生之道。
紀綏的話雖非絕對，但仍然有他的道理在。宋鸞華眨巴著眼，從她前世在葉家打理一輩子的經驗來看，紀綏的話、也算是上京城里行事判斷的準則了。
更何況以陳氏愛貪小便宜的性子，再加上宋成祈開始迷戀起宗/教，手里的錢大把大把地花出去──若是不想辦法從農務這塊摳點錢出來用，只怕大房早就要垮了！
而就是因為他們這樣使勁兒的摳摳摳，宋家其實不少地方的農田所得到的照料、也就不像以前那般全面。
這、也是為甚麼宋老太爺今年會突然自己出面坐鎮莊子的原因──
東西一年不如一年，稻谷不再鼓脹，拿出來的青菜也有不少蔫蔫巴巴的，就算是拿到市場上去、那些總是斤斤計較的婦人們，哪里肯埋單？
「您這話的意思是我們二房種出來的東西、已經達到了您的標準了？」宋成柏只有小時後曾玩鬧似地參與過農忙，從懂事後就跟著坐館先生苦讀，其實並不是很懂個中的好賴。
如今一听紀綏這麼說，他可是驚得都要呆了！
「確實。」紀綏微微一笑，手里的折扇‘唰啦’地打了開來，「至少其他房頭所出產的作物，比起二房名下的幾畝薄田沙地，可就差了不只一條街了。」
宋成柏听得雙眼大亮，忍不住看向了那端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著茶的女兒，顫聲說道，
「鸞姐兒」
負責監視著儂香苑各處的泡泡，忍不住興災樂禍地回頭瞅了不得不裝女敕的宋鸞華一眼。
「要不是有爹爹帶著我們四處去看去逛，女兒哪里能懂那麼多東西呢？」宋鸞華並不想讓宋成柏心里有什麼芥蒂，大方地送了泡泡一個白眼，緊接著便是乖巧地放開茶杯，認認真真地看著宋成柏說道，「而且修身再齊家、治國平天下，女兒不過是在捋了農事時把爹爹的教誨放了心里頭，往深里說、還是爹爹的功勞的──！」
紀綏看著小女孩那被姜黃色蝶衫給襯得紅撲撲的小臉蛋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有此優秀兒女，姜沂兄真是好福氣！這下簽契子的事情，姜沂兄也可以放心了罷？」
宋成柏又是感動、又是尷尬地笑了，手模了模鼻子，認認真真地對紀綏說道，
「紀老弟，咱們明眼人也不說暗話一開始雖然讓你看了笑話，可咱們這二房的處境，也著實艱難。」
如果能同望月樓結下善緣，他又怎麼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大好的機會溜走呢？
「如果咱們簽下了合作的契子，想來、宋家也不敢太過乖張了！」紀綏將折扇合起，輕輕敲擊著掌心，「這強勢弱勢，都是人自個兒過出來的。只要姜沂兄肯趁機好好地挺起背脊，，想來也不是難事！」
說著，紀綏的眼楮瞟過了宋鸞華笑容漸淡的小臉，滿臉肅然地說道，
「只是這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姜沂兄，咱們簽契子，小弟還是希望你能給點承諾的！」
「紀叔叔──！」忽地，宋鸞華的聲音、在花廳中響起，「就算是可能會被強迫換了地兒，我們宋家二房、還是有把握拿出質量不變、甚至更好的東西的！」一雙漂亮得鳳眼燦亮奪目，堅定的語氣，讓那本該有些軟糯的童音，都帶出了一股鏗鏘的氣勢，「只要不簽地，只純粹與‘宋家二房’簽下契子──那麼不論走到哪里，您也都不用擔心會被拖累而得了濫竽充數的次品！」
「當真是好大的口氣！」紀綏撫掌大笑，「成──！既然這麼有把握，那咱們就這樣訂下契子吧！」
在儂香苑的合作將將拉開序幕之時，‘榮禧堂’里，宋太夫人則是目欲裂地抓著宋老太爺，嘶聲力竭地說道，「那個小白眼狼，竟然敢就把人留了儂香苑里不帶來榮禧堂!她也不想想依著她那小身板，真的承受得住麼!」
宋老太爺的臉色，也有些不好了起來。
「平常吃我們肉、喝我們的血、連句感謝都不會說」宋太夫人神神叨叨地陰鶩道，「現在得了好處也沒有想過要回饋族里，甚至是雙手把那契子奉上也好啊！就幾個破錢而已，也讓他們肥了膽子地想同我們作對！」
「也悠著點兒。」宋老太爺蹙緊了眉頭，不悅地說道，「說來說去，雖然是二房得利，但外頭人看，還不都是整個宋家的事情？」一面便立刻算道，「就算咱們拿不了大頭，有望月樓的加持，其他的東西，難道大家不會愛屋及烏、沖著望月樓的名聲買咱們家的東西麼？」
而且現在魚鱗冊還在公中，他可是家主，要改動田地的歸屬權，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我們家的東西，本來就是好東西──！」宋太夫人猛地一推桑宋老太爺一把，右手拍在緣，不滿地說道，「您這話是貶低咱們自己、還是看不起咱們自家的東西!」
「可知道我今年為何不留在府里，親自去了田莊上盯著？」宋老太爺嗤笑一聲，在宋太夫人不解的目光之中，猙獰地看著她，「都是給慣出的好兒子、好媳婦兒──！咱們家的田，他們竟敢肥溜了膽兒去與下人們爭利!田莊上的人，哪個不是我們老宋家的根基？根基根基，他們腦子都給門夾了麼!不好好供著這些出大力氣的老人，竟還敢短減了他們的東西!」
他辛辛苦苦帶出來的兒子，竟然動手拆了他老子的台！
鼠目寸光！怪不得要棄農！
也難怪最後會被二房給撿了大便宜！
「這不可能──！」宋太夫人厲聲說道，「上個月陳氏才說夏日天氣太過炎熱，還向我討了東西說是要送往田莊去給替咱們家辛苦做事的下人們的」
「送東西？」宋老太爺瞪圓了眼楮，「田莊沒被搬空就該偷笑了！咱們家的莊子好好的、竟然給她經營成這樣！也不怪咱們在景中鎮就是坐穩了第一大家族的位置，名聲卻是越來越掉分。看看現在望月樓的樣子，如果陳氏沒有陽奉陰違，那一山比一山還高的好處，難道會落了別人的口袋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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