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回卿國嗎?」身旁,清冽若夜色的聲音陡然響起,驚動了她。
「不想。」她低聲答道,聲音毫無感情,「在這兒生活挺好。」
「是嗎?」明明是問句,他卻偏偏用了肯定的語氣,「胳膊上的傷也喜歡?被炭火燒灼著,那滋味很舒服?」
「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
卿兮藍不得不轉臉看向他,對她,他都知道些什麼?
「你想回卿國,不僅僅想回去,更想恢復卿國的皇權。所以你在這宮廷之中隱忍了五年,如今嶄露頭角,就為了這個目的。」
他的目光依然悠遠的落在遠方。話听在卿兮藍耳中,卻猶如驚雷陣陣,心驚膽戰。
「你胡說,我不懂你再說什麼。」慌亂的辯解著,轉臉不再看他。那張臉在黑夜中,尤其是在下面燈籠微光的映照中,帶著朦朧的觸感,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輝,讓人無端多出幾分冷來。
「你懂。」他肯定,一拍剛剛的位置,「坐過來。」話語里,威脅的味道十分濃厚。
卿兮藍咬牙,悄然挪過去一點,手指觸到他絲綢質料的長衫上,冰冰涼涼,不見一絲溫度,不覺整個人更冷了。把她帶到這兒,到底要干什麼!
心里的疑問不斷擴大著,一點點凝聚起來,做好了應對他突然刁難的準備。
靜謐籠罩著周圍的一切,下面的燈籠逐漸熄滅了,黑暗完全籠罩下來,她只能看到遠處天邊的星星逐漸清晰起來,點點都是璀璨。
他竟然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遠方,似乎在沉思于著什麼。
寒涼逐漸抓住了她,單薄的紗裙無法抵制深夜的冷,她抱緊了雙肩,竭力回憶這五年所經歷的一切,忽略不斷侵襲著她的寒冷。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她的雙手冰涼,身體不停哆嗦著。整個皇宮,不,整座帝都,都陷入黑暗中,遠處,有更點響起,「一下,兩下……」
已是四更天,卯時她要到御書房去,這個時候回去,恐怕也睡不了多久。
上下眼皮困倦的打起架來,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眼楮,轉臉看向他。他靜靜的靠在那兒,好似睡著了一樣,沒有一絲聲響,他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了。
不會出了什麼事情了吧?她的腦海閃過在酒宴上喝酒的情景,難道有人對他下毒了?如果他死在這兒,那麼她就百口莫辯了。
想到這兒著急了,伸手推了推他,「皇子殿下,你還喘著氣兒嗎?」
一句話,夜湛天的鼻子要氣歪了,竟然詛咒他死。「不喘氣兒干什麼?」他驟然直起身來,坐在了她的身邊。
衣服與衣服互相摩擦重疊在一起,身上清冷的氣息透出來,迅速的侵蝕著她單薄的衣服。卿兮藍往後撤了撤??了撤,「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你和三皇子在一起的時候,是他趕你走的?」男人盯著她的臉,毫不避諱。犀利的眼神穿透朦朧的夜色,直接逼入她的心底。
他跟蹤她?否則怎麼知道冷熙趕她離開?這一發現讓她方寸大亂,她猛然起身,「夜湛天,你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干……」
該死,她竟然忘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往前匍匐著跌倒在了房檐上,還未起來,身體就順著傾斜的房檐咕嚕嚕快速向下翻滾著!
不好!她暗暗叫了一聲,這要滾下去,非死即傷!伸手去抓那些青瓦,觸手是光滑的苔蘚,只感覺手指間一片濕滑,人已經到了飛檐邊緣。
完了,難道她的小命止于此了嗎?她還未報仇!目光看向端坐在橫梁上的男人,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你……」她低低叫著,身體一空,月兌離了房檐向下俯沖而去。完了,這下徹底完了!該死的夜湛天,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說時遲那時快,夜湛天青色的身影驟然翻飛而下,到了飛檐處,衣袂掃過,他伸出胳膊抓住了她的手。
被溫熱的手掌緊緊抓住,卿兮藍恍然若夢,睜開眼楮抬頭看向他,心頭涌過無法言喻的東西。
可下一刻心頭的怒氣迸發出來,他這是干什麼?把她劫持到這兒,就為了看著她身處危險然後出手相救嗎?戲弄,絕對是戲弄。想到在玉雅樓前偷走她的銀子,然後扮演英雄出手相救,這樣的手段如出一轍。
「你救了我,很得意是不是?」她冷然問道,身體不敢動上分毫,生怕他突然松手,再次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答應我,不許再和冷熙有瓜葛。」半晌才出聲,帶著十足的命令。
卿兮藍略略詫異,定了定神仔細看向他,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樣命令她?憑什麼干涉她的事情?
看不清楚他的臉色,只覺的他閃亮的琥珀色眸子幽深若海,那里面他透出的氣息,完全摒棄來了她所認識的狂放不羈,一股清冷的氛圍透出來,讓她……莫名一窒。
「我答應你。帶我下去。」她敷衍著,再有一日,他就會和別國皇子一樣離開帝都,怎麼能干涉得了她的行動!心念剛剛一轉,握著她的手突然松了,她的身體若冰球一樣瞬間墜落……
耳旁,是深夜的冷風吹送著,她的裙裾飄了起來,從腳下灌入的冷風襲擊著她。心,更是涼入了谷底。他竟然毫不留情的放開了她!
驚慌中,黑色的身影翩然而下,她還未看清楚,身體便落入了一個雖然冰涼卻堅實的懷抱里。而她猶如輕盈的羽毛被托住,緩緩的站在了地面上。
他的胳膊環在她的腰間,緊緊箍著,兩人的身體緊密貼合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短短的時間內,她連番被欲擒故縱的戲弄兩次,打破了卿兮藍所有的忍耐。
冷靜下來,確定現在是安全的,握緊了拳頭狠狠的打向他,「夜湛天,你竟然敢戲弄我,看我不打你!」拳頭揮出,帶著冷風。他偏過臉躲開了襲擊,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打不過我,如果不想再到上面去就老實點兒!」一句話把她打入了地獄,所有的怒氣消隱了下去。好女不吃眼前虧,她不能任性胡為,失去理智。
「剛剛是藍藍太沖動了,還請皇子殿下見諒,放藍藍離開!」握緊的拳頭一點點松開。
「回答我,以後不許再和冷熙有瓜葛,答應嗎?」俯身逼近她,攬著她腰部的手又緊了緊。
「我答應你。」垂下眼簾,生怕讓他看出她眼中的閃爍。
夜湛天注視著她,兩人距離很近,能夠清晰的看到她臉上的每一處顫動。眉角生色,人淡如影,淡含著一絲怒意的臉上扶起一抹悄然的羞赧。猶如半開半合的嬌羞玉蘭,透著淡雅的氣息。
紅潤的唇,緊緊抿著,在這夜色中透著些許魅惑。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驟然俯身,攫取住了那片唇!
卿兮藍萬萬沒料到夜湛天會有此動作,驚顫的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掙扎著想要伸手推開對反,可他牢牢握著自己的手腕,絲毫不給她逃走的機會,胳膊還勾纏著她的腰部,身體更被他禁錮著攏在懷里。
被冰冷的覆蓋著,逐漸透著一股火熱。
她被嚇壞了,徹底的嚇住了!
僵硬著身體任憑他的肆虐,逐漸感覺到意識的模糊,猶如身體內的一絲冰冷逐漸淡去,青煙一樣飛向墨色的蒼穹,她的意識在一點點迷失中!
驟然,夜湛天放開了她,夜目光帶著一絲狂熱的佔有的沖動,低低的聲音若咆哮而出的山洪,「記住,這兒是我的。」說完,黑色的身影一晃,輕盈掠起,上了遠處的亭子,瞬間消失不見。
卿兮藍身體趔趄了一下,虛軟的身體久久才站穩,臉幾乎紅到了耳根,剛剛她竟然在沉醉!沉醉在他對她的侵略中!
驚慌失措的靠在一株梨樹上,只覺得全身恐懼得厲害,生怕他突然回來出現在眼前,她轉身向著朱雀台院子的出口沖去,倉皇的沿著宮道跑著。
朱雀台上,清冷的身影卓然而立,夜湛天站在那兒,看著快速逃走的嬌小身影,妖孽一樣的臉上浮現出復雜。剛剛竟然沒忍住佔有了她的唇,那淡淡的帶著香氣的味道,流戀在唇齒間。
只想在她的身體上留下印記,明年,他會來索取屬于他的東西。
卿兮藍偷偷溜回了冷月宮,進了後殿關上殿門,砰砰跳動的心才逐漸恢復了正常。那個男人,該死的登徒子,竟然……竟然吻了她!
靠在殿門上,背脊一片冰涼,許久,才緩緩的移動腳步,到了梳妝台前,未曾點亮燭火,只盯著那無法映照出容顏的銅鏡,坐了許久。
端午之後,幾國皇子分散著離開,帝都恢復了以前的節奏。卿兮藍在張憲的帶領下,熟悉了御書房的環境,很快融入了正常奉茶工作中。
已是午時,皇上還在批閱著奏折,兵部尚書嚴明剛剛離開,皇上因其今日帝都城防工作做得出色,保證了端午盛宴的順利進行,所以特加封他為冀州總兵,駐京打理一切政務。
冀州,乃是臨國與其他幾國貿易往來的必通之地,也是臨國駐兵的關鍵之所。把嚴明提升為冀州總兵,無疑是把臨國的咽喉給了他。
卿兮藍知道,皇上之所以如此,是在彌補丞相之死一事的虧欠。這件事在後宮悄然平復,可蘭妃知道內情,他適當的安撫是必要的,否則寒了嚴家一門的心。
午膳的時間到了,卿兮藍站在大殿之下的帷幔旁,低低打了個呵欠,眼楮酸澀起來。
幾日來睡眠都不曾安好,又站了一上午,她真的扛不住了。眯著眼楮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昏沉中,眼前劃過那雙琥珀色的眼楮,調侃戲謔的注視著她,淡淡的卻帶著完全佔有的強勢;「這兒是我的。」
這兒是我的……
「啪。」額頭上驟然一疼,她一驚睜開眼楮,看到站在眼前的人,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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