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翠站在殿門口,聞听,低聲呵斥著,「劉海,跟著娘娘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沒長記性?做事還這麼毛毛燥燥的,非要把你送到刑事房去嗎?」
劉海腳步一頓,趕緊低頭認錯,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往前緊走幾步,低聲向菱翠報告著外面的一切,然後轉身離開。
菱翠臉上閃過一抹冷笑,轉身到了皇後面前,「娘娘,事情已經成了。要不要現在去看看?」
冷厲的眼楮倏然睜開,半晌,嘲弄之後,皇後恢復了端莊大方,從軟榻上站起來,棗紅色的宮裝伸展著褶皺,逐漸綿延開來。
這是一件新作的宮妝,袖口裙擺處,全部是精美的蘇繡花邊,處處透著皇家的威嚴與皇後地位的不可覬覦。
「當然,擺駕!」皇後從台階上走下來,率先向著殿外走去。
「是,奴婢這就伺候著,擺駕馨蘭殿。」回頭招手幾個宮女跟了上去。
卿兮藍踏進鸞鳳宮,抬頭正看到皇後要出宮,趕緊上去請安,「藍藍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心里感慨。她能再次走出鸞鳳宮,說不定其中就有這丫頭的一份心呢,「起來吧,本宮正好出門,不如跟本宮一起?」她彎腰握住卿兮藍的手,一起向宮外走去。
手被握住,卿兮藍只覺得如坐針氈。這雙手和梅妃的手不同,沒有絲毫溫暖,「皇後娘娘,這是要去哪啊?」她不解問著,心里猜測著會是馨蘭殿,可不能明說。
「馨蘭殿,藍藍啊,本宮被解除禁令,蘭妃功勞不小,本宮這是去道謝的,你可給本宮做個見證。對了,菱翠,派人去把梅妃也叫來吧,本宮有好長時間沒和眾姐妹聚聚了,今晚是個機會,待會兒也去把皇上請來。」
皇後慢條斯理的說著,妝容精致的臉上一團和氣。
卿兮藍心里一震,一抹說不出的不舒服流動著,逐漸涌入腦海中。皇後做得真絕,不僅要謀害掉蘭妃的孩子,更要揭發出蘭妃欺瞞皇上的行為,置蘭妃于死地。可表面上的借口又是如此的冠冕堂皇,讓人信服。
握著她的那雙手,到底沾染了多少鮮血?梅妃的孩子是不是也是其中一個呢?
她深深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輕聲說道,「皇後娘娘,前幾日我在宮道上,听到有人議論,說梅妃娘娘曾經有個和我一模一樣大的公主,不知道是真是假?」
手上,突然一疼,那握著她的五根手指,猶如一根根藤條勒緊了她,半晌才緩緩松開,「你听誰說的?那個宮人是哪個宮的?這件事情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成為禁忌,藍藍,如果你不想讓本宮為難,就不要再提。」
聲音里隱約帶著怒意,說完,皇後松開了她。
「娘娘恕罪?恕罪。」卿兮藍身體一涼,趕緊低頭認錯,「藍藍也是听到這句話後,一時之間好奇才問的,娘娘您不讓問,藍藍以後絕不會再問便是。」
菱翠跟在後面,此時拍了拍她的肩膀,「公主,這件事當年引起皇上震怒,娘娘是為你的安全著想,才突然生氣的,你要理解。」
「是,多謝姑姑提醒。」卿兮藍表示感激,往前緊走幾步,主動握住了皇後的手,「娘娘,您對藍藍的疼愛,藍藍感激在心,所以也一直把娘娘看得比自己還重,還請娘娘原諒藍藍的無知。」
皇後的手掙了兩下,最終反過來握住她,「藍藍,本宮只有太子一個孩子,不知不覺中也已把你看作自己的孩子,你不要讓本宮失望啊!」
「是,藍藍多謝娘娘厚愛,一定會謹記在心。」卿兮藍松了口氣,低頭保證著。
針對梅妃孩子一事,皇後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只不過是一樁十多年前的孩子病逝夭折案,為什麼會如此避諱?
馨蘭殿,燈火通明,殿門前的燈籠散發著紅彤彤的光澤,洋溢著一絲喜氣,可這宮中的氣氛卻截然相反,沉悶中蓄積著風暴,壓抑著驚恐。
所有的宮女被趕到了外面,齊齊聚集在殿外的台階下,垂首而立,猶如犯了重罪的罪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大殿中,月妃站在燭台附近,焦急的走來走去,煩躁的扇動著手中的錦帕,一臉的不奈與惱怒。
「怎麼回事?這殿中的光線怎麼這麼明亮?快,熄了兩盞燈。」
一個小宮女連忙走過去,用剪刀壓滅了兩道燭光,轉身小心翼翼伺候著。
「長眼楮干什麼的?沒看到熄滅的太多了嗎?這樣暗淡的光線,怎麼看的清楚?笨手笨腳的奴才,滾出去。」月妃抬頭看向燭台,勃然大怒,怒斥著。
「是。」小宮女趕緊過去,重新點燃了一道燭光,隨後向殿外溜去。
琪琪在一旁看著,走了過來,「娘娘,您稍安勿躁,坐下耐心等一等,蘭妃娘娘還在里面呢,您這麼擔憂,娘娘心里會難過的。」
她的話正中要害,月妃沮喪的一**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琪琪,你說娘娘的身體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出事了?依本宮看,這件事一定是她做的,一定是!」
寢殿內,華麗的帳子低垂著,隔開了鳳榻與外界的聯系。
顧雲跪在殿中地面上,小心謹慎聆听著,「娘娘,您一定要節哀啊,孩子已經沒有希望了,只有早一些打掉這孩子,才能保住您的地位。這件事情皇上一旦听說,後果不堪設想,不僅僅是您,就連微臣也很難保命。」
帳幔內,傳來低低的壓抑的哭聲,逐漸停了下來,一雙慘白的手臂伸了出來,「好,顧太醫,本宮听你的,喝下那藥。」
伺候在一旁的貼身宮女宛如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碗黑色的藥汁,她拉開帳幔,扶起了孱弱的蘭妃。
蘭妃坐起來,目光落在已經被血浸透了的淡粉色裙裾上,嫵媚的眸子閃過狠厲,猛然端過藥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
她不會忘記,她的孩子是怎麼沒的!這徹骨的痛深深刻入了她的腦海中,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保住的孩子,竟然再次成為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裙子!
這種恨,深深根植在了心中,她一定要查出讓孩子掉落的根源,一定要為她的孩子報仇。一定是司徒雅那個賤人下的毒手,一定是!
可是孩子的事情到底是誰透露出去的?沒有內鬼,這個消息不會落入皇後的耳中。這個奸細,她一定要找出來,撥皮抽筋!
肚月復中,傳來一陣陣撕裂的疼痛,她的臉色越發蒼白,靠在宛如的懷里,一陣陣痙攣。她似乎能清晰的感覺到,一個小生命正在從她的體內一點點的剝落著,和她的關系化為烏有。
「不,不要……」她喃喃悲切的叫著,伸手捂住了稍稍隆起的月復部,感覺著一點點的癟了下去,所有的希望也化為泡影,變成一片灰暗。她的孩子,真的沒了!
「娘娘,微臣給您開了兩劑腰,振痛化淤的,您服用兩日之後,微臣再來給您把脈,看胎兒是否全部排出體外。」顧雲在外面低低說著,轉身到了幾案旁,拿起筆快速寫起來。
「顧雲,你留下,查看一下馨蘭殿所有東西,看本宮到底為什麼掉了孩子,查不出來,你休想出了這道門。」
蘭妃咬牙切齒的聲音傳過來,顧雲臉色頓時暗淡下來,他無奈的看向那帷幔後面,趕緊低頭,「是,微臣一定竭盡全力,找出真凶。」
「這就好。什麼時候你找出原因,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馨蘭殿。」蘭妃忍著疼痛、,額頭上冷汗涔涔而落,濕透了衣服。
「娘娘,要不要奴婢現在給您換一套衣裙?」看著不斷往外涌動的鮮血,宛如嚇得臉色發白。
「你馬上給本宮換。皇後那個賤人,既然抓住時機除去本宮的孩子,也一定會落井下石找人來加害于本宮的,快!」蘭妃抓住她的手,牙齒咬的咯咯直響。如果皇後前來馨蘭殿,那麼這個凶手必然是她無疑。
「皇後娘娘駕臨馨蘭殿。」
她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郭通的聲音,直接印證了她的猜測。皇後果然來了!
「月妃,去攔住她,就說本宮得了瘟疫,不便見客,請她離開!」她吩咐著,接過宛如遞過來的衣服,忍著肚子中的疼痛,勉強起來,準備換衣服。
「娘娘,微臣先到外殿伺候著。」顧雲趕緊退了出去,臉色青白。皇後這個時間來,就是得知內情的,又豈能靠一個借口就被打發掉?恐怕今晚在馨蘭殿,將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斗爭了。
而他早已成為蘭妃的一枚棋子,必須發揮作用,否則就要被除去。
「宛如,月兌衣服。」蘭妃見內殿門關上,低聲命令著,思索著待會兒的應對之法。
殿外,皇後攜著梅妃和卿兮藍站在院子中,看著那些紛亂不已的宮女太監們,厲聲呵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聚集在這兒,成何體統?」
那些小宮女太監們早已趴在了地上,不敢抬頭,此時被呵斥,更是打死的蚊子,一聲不吭了。
「皇後娘娘鳳體尊貴,怎麼駕臨馨蘭殿了?有失遠迎,還請皇後娘娘恕罪。」月妃從殿內走出,幾步到了皇後面前,跪下施禮。
皇後淡漠掃了她一眼,聲音透出一絲詫異,「月妃妹妹不在自己的月華宮,怎麼到這兒來了?怪不得今晚馨蘭殿這麼熱鬧,本宮如果不來的話,恐怕要錯過一些東西了。」她的話別有深意,毫無喜怒的語氣讓人猜測不透。
月妃心驚,小心應付著,「皇後娘娘,妹妹實在惶恐,蘭妃娘娘驟然感染瘧疾,妹妹擔心,特來探望。不想太醫宣告不能見面,正要離開呢。皇後娘娘,您貴為一國之母,更要遠遠避開才是。」
「避開?」皇後雍容的臉上浮現出真誠,目光掃向燈火通明的殿內。
「蘭妹妹乃皇上寵愛的妃子,如今有了病痛,本宮怎能避開呢?再說了,如果真的是瘧疾,恐怕這宮中是不能呆了,萬一傳了出去,危及到皇上龍體安慰,誰能擔當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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