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然進入鼻端的香氣吸引了卿兮藍,抬起頭,遠遠的看到那遮蓋著藍瓦的高大合歡樹,心頭一震。他在紀念母親,這樣一個男人,應該是有情有義的。
思忖間,綠衣帶著她們已經到了宮殿旁,蔓兒驚叫了一聲,「二哥哥。」
卿兮藍一驚,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打開的窗欞上,隔著四方雕花的窗戶,冷飛溫潤俊逸的臉映出來,此時正目光復雜的看著她。
四目相對,她陡然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敲擊了一下,疼疼的又酸酸的。
「二哥哥沒事了嗎?蔓兒來看你了。」蔓兒笑著打招呼,拉著她的手向著殿門走去。
卿兮藍收回目光,二人進入殿內,冷飛也走了過來。目光灼灼看在她的臉上,少了剛剛的復雜,只是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熱切。
「藍藍見過王爺,看王爺沒事了我就放心了。」她吶吶著開口,抓緊了蔓兒的手。
「這種毒藥,只要解藥服用得及時,就不會有大礙。」冷飛往前走了一步,淡淡解釋著,想要說什麼,可看著一旁的蔓兒,話又咽了回去。
「二哥哥,你是不是有話要和藍姐姐說,我回避好不好?」蔓兒眨了眨狡黠的眼楮,就要松開卿兮藍的手。
「蔓兒,我們沒什麼可說的,不要走。」卿兮藍心頭一跳,拉緊她的手,突然有種感覺,害怕和冷飛單獨呆在一起。
「我確實有話和你說。」冷飛再次往前欺進一步,握住了她的肩,瘦弱的肩在他的手中不盈一握。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臉上,飽含熱切。
「二哥哥,我去外面摘些竹葉來,母妃說,殿內插放一些紫竹,能夠讓人靜心呢,只不過二哥哥,你和藍姐姐說完話,一定要回答我幾個問題。」蔓兒笑嘻嘻的掙月兌了她的手,跟著綠衣向外走去。
卿兮藍無奈的垂眸,听著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雙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拉開他的手,轉身到了窗前,「王爺,有什麼話盡快說吧,?
??爺欽命的王妃還在听雨台躺著,藍藍實在不適合和王爺單獨呆在一起。」
她話語冰冷,猶如那穿過紫竹林的陣陣夏風,驚起的只是令人心顫的竹影。
「你還在怪我?」冷飛跟著走過來,站在她身後,伸手想要再次觸模到她,可那雙手在踫觸到她粉色的衣服時,又一根一根的收回,下落垂到了體側。
拳頭握得緊緊的。
以前他也許不了解自己的內心,可在皇上宣布卿兮藍被鳩殺的瞬間,他覺得自己整顆心空了,那種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的疼痛和空虛讓他不能自已。
她在怨他,他清楚這一點,再次活下來,多麼的希望她能原諒他的過失。
「為什麼怪?您是尊貴的王爺,是皇上鐘愛的兒子,藍藍只不過是生長于深宮的一棵蔓草而已,自生自滅,任何一陣強勁的風,一場暴風雨都能要了藍藍的命。我早已做好了隨時丟掉這條賤命的準備。」
涼涼的話,每一句都帶著極大的嘲諷和自卑,一字一字也重重的敲擊在冷飛的心上。
看著她瘦弱但倔強的背影,心底一個聲音在澎湃著︰她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蔓草,而是橫亙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帶著蒺藜卻讓他欲罷不能的刺。
「我從沒想過讓你死,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心意。」他深吸了口氣,往前一步從身後抱住了那個瘦小的身影,這一刻,他只想求的她的原諒,只想用自己的胸懷為她擋住一切的狂風暴雨。
溫暖的懷抱,和以前一樣。「如果我們兩人必然要死一個,那麼就讓我去死。」他的話再次在耳邊回蕩,卿兮藍的心軟弱了下來。竟然不忍推開他。
她緩緩閉上眼楮,壓抑著內心深處蜂擁而來的酸澀。心底一個清晰的聲音劃過︰不可以,你和他永遠都不可能。
「王爺,放開我。」她終于睜開眼楮,那剛剛蓄滿眼眶的酸澀已經褪去,去,只留下一片清明,灼亮猶如月牙湖的水。
「藍藍。」冷飛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他竟然求這個少女,二十多年來,他無欲無求,還沒有求過誰,可現在卻忍不住求懷里少女的原諒。
「因為你,我差點兒被鳩殺,而你,還了我一命,所以我們之間,無所謂原諒不原諒,放開我,我該走了。」卿兮藍握緊了拳頭,指甲掐著手心傷口的疼痛告訴她,不能心軟。
冷飛感覺到懷里少女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冷漠,他放開了她。看著她倔強的轉身,突然有種無力感。他不想逼迫她,更不想勉強她。
掙月兌了男人的胳膊,卿兮藍向外走去,背脊能夠清晰的感到他灼熱的目光,好似兩道憂傷的清泉,潮濕了她的心。
她站住腳步,「王爺,不管怎樣您一定要保重,切不可再傷了自己的身體,否則梅妃娘娘,蔓兒都會心疼的。」說完,她提裙跨出了殿門。
蔓兒捧著一束紫竹迎面走來,看到她,把手中的紫竹送入了她的懷里,「藍姐姐,等著我。」
卿兮藍看著懷里散發著清透氣息的紫竹,走下台階向著院子中的合歡樹下走去。
綠衣遲疑了一下,跟了上來,「公主,綠衣有話要說,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卿兮藍回頭,淡淡看著她,「如果你覺得有必要講,就講,如果你覺得說出來無益,還是不要開口了。」綠衣的話一定和冷飛有關。
「這……」綠衣遲疑著,抿了抿唇開口道,「王爺被送回來的半日里昏迷不醒,卻一直叫著公主的名字,王爺對您的情意足矣,公主,您……」
「綠衣,這些話如果讓月如王妃听到,恐怕又是一場禍事,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如果你確實是為王爺著想的話。」卿兮藍臉色一沉,打斷了她的話。
「是,奴婢知道了。」綠衣趕緊低頭,轉身離開。
卿兮藍咬著牙,轉過臉,看著那如雲如霧的紫竹林,心里泛起說不清楚的酸楚。
從他仰起臉毫不猶豫吞下那杯毒酒的瞬間,她已經看清楚了他的心意,她不是鐵石心腸,矛盾深深糾纏著她,她感到迷茫了。
「藍姐姐,我們走吧。」蔓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拉回了她的思緒。
二人一起向外走去,一直到了清風閣外,蔓兒這才站住腳步,攔住她,「藍姐姐,你和二哥哥怎麼了?
二哥哥剛剛不高興,是不是你沒有原諒二哥哥?如果藍姐姐生氣,不如打蔓兒一下如何?千萬不要怪罪二哥哥,你不高興,二哥哥也不高興,蔓兒心里也難過。」
她說這話,扯著卿兮藍懷里的竹葉,一片一片丟在地上。
卿兮藍深吸了口氣,緩和了內心情緒的浮躁,低頭捏了捏她的小臉,「蔓兒多想了,藍姐姐沒有不理王爺,也沒有不高興,今天藍姐姐不是來看王爺了嗎!」
「真的嗎?那就好,藍姐姐答應蔓兒,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相信二哥哥,就像相信蔓兒一樣好不好?」蔓兒雀躍著抓住了她的胳膊,臉上的烏雲散去。
「那當然,藍姐姐還得多謝蔓兒的救命之恩呢。」卿兮藍掩去了臉上的一切情緒,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我送你回梅園。」
「我早就說過了,藍姐姐是蔓兒的姐姐,藍姐姐有危險,蔓兒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母妃也常常告訴我,一定要保護藍姐姐的。」
二人一起沿著宮道向下走去,蔓兒的聲音飄蕩在陽光下,猶如帶著七彩光芒的泡沫,落在她的心間,暖暖的,滿是陽光的味道。
她的身邊,還有梅妃和蔓兒,她不是孤單的。
迎面,夏荷匆匆忙忙的身影走來,看到她們擦了把額頭上的汗,過來行禮說道,「護國公主,蘭妃娘娘請您到蘭亭,拿一件東西。」
蘭妃?蔓兒眼中閃過鋒芒,臉上的笑容更加甜美,「藍姐姐,您有事去吧,我自己一人回去就行。」
卿兮藍不動聲色的掃了夏荷一眼,淡淡一笑,「夏荷,你先回去吧,我送蔓公主回去之後就過去。」梅園和蘭亭本就相距不遠,她不會耽擱太久。
夏荷轉身先回了蘭亭,她和蔓兒則一起進了梅園。
「藍藍,你來了。」梅妃看到她,熱情的走過來,關切的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著,終是松了口氣,「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王爺沒對你發脾氣吧?」
發脾氣?卿兮藍抬眸看著她,看著她臉上依然慈善而充滿愛意的目光,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梅妃臉色一窒,笑容更深,看向她的手眉頭一皺,拿掉手中的紫竹遞給了身邊的宮女,「藍藍,手上怎麼了?這些傷口……」
拉著卿兮藍的手進入了殿內,把她按在了軟榻上,回身拿了藥膏出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知道珍惜自己?手受了這麼重的傷,也不知道抹藥膏,真讓人不放心。」她嗔怪著,低頭細心的擦著藥膏,一臉心疼。卿兮藍看著她,暖流涌動著,充溢了整片心田。
梅妃在傷口上敷好了藥,又抽出自己的錦帕纏繞著,打傷結,這才松了口氣,抬頭看著她,「藍藍,這幾天讓你受苦了,行宮一下子出了這麼多事情,本宮一時之間沒顧得上照顧你,疏忽了。」
看著她,尤其是看著她眼中慈愛的光芒,卿兮藍眼前晃動了一下,猶如看到了自己的母後,情不自禁她撲入了梅妃的懷里,「娘娘,謝謝您。」
「謝什麼?」梅妃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嘴角上揚,聲音溫柔中夾雜著愛意,「藍藍,你對于我,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不是無關緊要的人,這句話再次界定了她在梅妃心中的位置。
「你和蔓兒那麼投緣,本宮早已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孩子。前天皇上盛怒,把你綁上了刑台,本宮想要求情的,可藍藍你要知道,龍顏大怒,為你求情的人越多,皇上的怒氣就越盛,對你有害而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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