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謙看到卿兮藍的表情,伸手拿過了那封信放在了她的手中,「你先看看。」
讓她看?
卿兮藍心頭一動,抬眼看了凌謙一眼,翻開那封信,大致看著。
「你和呼延雲有聯系?關系還不錯?」
放下那封信,她淡淡開口。
信上寫了近期京城生的事情,以及皇上對于司徒雲戰死沙場的反應。
「呼延雲和家父是故交,這些年一直照拂凌家,我和他沒有斷了往來。」凌謙握著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來,沒打算隱瞞。
「這麼說,司徒雲的死和你有關?」
卿兮藍淡淡問著,皇上接到捷報和呈報之時,凌謙不在御書房,所以也不能知道事情的真正內幕。
「有一點,我沒想到呼延雲這麼果斷。一場戰爭,即將勝利之時,不動聲色把人給做了。」凌謙眼中透出一抹狠。
「其實,這件事情你不用那麼戰戰兢兢。」卿兮藍起身向著窗前走去,窗外的紫竹此時長得茂盛,被涼風吹過,驚起一陣簌簌的聲音,猶如雨水飄過,沙沙作響。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凌謙跟了過來,站在她身後握住了她的肩膀。
三年的時間,如今她的身高到了他的耳朵處。她長大了。
「因為即使你不做這件事,皇上也會做。派司徒雲去南疆,皇上一開始打的就是一箭雙雕的主意。」
卿兮藍淡淡說著,伸手扯住了窗邊一棵吊蘭的葉子,拉了一片下來,輕輕撕扯著。
「原來如此。」
凌謙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伸手把卿兮藍攬入了懷中,深深的擁抱著。
「藍藍,我差點兒做了錯事。」
在皇上任命司徒雲為征南將軍的時候,他還想出面彈劾,忍了忍沒說什麼。如果是那樣,豈不是逆了皇上的意思了?
「謙,皇上心思深沉,你和我都要萬分小心,不再出現這樣的疏忽。我今天到這兒來,是想要告訴你,要密切注意司徒逸的動靜。」
卿兮藍丟掉手中剩下的吊蘭葉子,拉開他的手轉身面對著他,抬手模了模他的臉,眼中閃爍著柔情。
「司徒雲是司徒逸唯一的兒子,司徒雲這樣死去,司徒逸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要求皇上找出真相的。只是皇後……」
凌謙微微皺起眉頭。
皇後在宮中,會不會把司徒雲的事情歸結到卿兮藍的頭上,依照皇後眥睚必報的性格,一定會這麼做的。
「我會小心皇後,我只是擔心你,丞相家族和皇後家的關系。」
卿兮藍收了手,轉身向著書房內走,站在博物架前,伸手拿下了一個碧玉翡翠的橢圓形吊墜,試探著問道,「這個東西也是宮中之物,想必是皇後賞賜的吧?」
凌謙p>凌謙的丞相之位,是皇後刻意提拔的,凌謙對她的情意,難道能抵得過有知遇之恩的皇後?
何況凌謙和太子從小相伴著長大,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她總是有些不相信。
凌謙听她如此一說,怎麼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跟了過來,伸手拿過那個碧玉翡翠,對著燭光幽幽看著,「藍藍,這的確是宮中之物,正如你所說,是皇後賞賜,還是我二十五歲生辰之時,皇後送來的小禮物。」
他說著,目光轉向了卿兮藍,手指捏緊了那個碧玉翡翠,「是這個東西,無論如何貴重,都比不上你。」
話音剛落,他突然舉起手來,手中的碧玉翡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啪。」
碧玉撞擊著青磚地面,頓時四分五裂,碎片散落在地面上,在燭光的映襯下,閃爍著幽幽的光澤。
卿兮藍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反應,心里涌出感動。
「謙,你這是干什麼?即使要表白自己的內心,也不能拿東西說話。摔東西算什麼?」她嗔怪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讓我看看,有沒有傷著。」
東西貴重,將來有大用途,怎麼說摔碎就摔碎呢?真是從小生長在富庶人家,不知道精打細算的過日子。
她嘆了口氣,見凌謙的手沒有什麼,也略略放心了些。
「藍藍。」
凌謙趁勢反握住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入了懷里,胳膊環住了她的腰。
隔著碎裂的碧玉碎片,二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了一起,卿兮藍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屬于男性身體的變化。
她的臉微微紅了紅,低頭靠在了他的胸前。
「謙,以後不許再這麼做。」
她抓了抓他的衣服,小聲說道。
「好,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說的話,我都完全遵守。」凌謙抱緊了懷里的少女,目光落在博物架上,目光幽幽暗暗,最終低頭看著懷里的少女,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卿兮藍被強制性的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男人。
儒雅的臉,溫潤的眼神,在燭光下,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黃色光暈。
她的眼前閃過另一個男人的影子,同樣的溫文爾雅,同樣的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只是……只是三年前不在了,為了救她一命被火燒過,又被歹徒殺死。
凌謙注視著懷里少女的眼楮,他看不出什麼,只能看到這一雙近在咫尺的黑色眼楮,猶如能吸納人的靈魂的魔洞,幽深而婉轉,仿若百轉千回的深井看不到底,卻讓人想要一探究竟。
三年中,他不止一次的注視著這雙眼楮,希望能看清楚里面的內容。
每一次,他所看到的竟然都不同。
他喜歡這雙眼楮。
他注視著她,目光最終落在那眼楮下最誘人的一點上,紅紅的,嬌艷欲滴,仿佛是五月最鮮紅的櫻桃,誘惑著他。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捏著她下巴的手指摩挲著,心中一種渴念逐漸放大著,在頭腦中攪動著。
卿兮藍心頭一閃,壓下心里的不舒服,看向眼前的男人。
三年的時間,他對于她的要求事事依從。
對這個男人,她什麼都不好拒絕,甚至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此時他眼神中的神色,她能看得懂,因為在……夜湛天的眼中看到過,這是索取的眼神。
夜湛天。
想起這個男人的名字,她心頭一驚,突然拿開了他的手,吶吶著說道,「謙,我……該走了,時間不早了,回宮晚了恐怕就回不去了。」
說完,她快速移動腳步,向著書房外走去。
「藍藍。」凌謙跟了上來,想要留住她,走到門口,看著她絕然離開的背影,只能轉身回了書房。
丞相府每到掌燈時分,所有的丫頭和小廝禁止出門,門房是管家看著,就是為了等待她的到來,三年,日日如此。
這是他的命令。
他猛然間想起了什麼,回身走到了書桌前,拿起那封寫給呼延雲的信,卻絕然撕碎了,重新拿出紙張,只寫了一個子︰安。
門外,卿兮藍順著原路急匆匆向著府門外的方向走去。
驟然,眼前人影一閃,樹葉微微動了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眉頭一皺,看向黑影的方向,不由凝眉。
黑影並沒有走遠,好似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站在了不遠處。
怎麼會有人?
三年前開始,每次她來丞相府,除了門口守著的管家,不會踫到一個人,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這個人不是丞相府的?
那麼剛剛她和凌謙的談話有沒有被人听到?
她打了個冷戰,止不住背脊起了涼意。
剛剛她怎麼沒注意到周圍有人?還是三年的時間她已經麻痹了?
「誰?」
她低聲呵斥了一句,跟了上去。
不管這個人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既然現了她的行蹤,就不能留下活口。
黑影並沒有回答,見她追了過來,又向著右側行去。
卿兮藍沒有猶豫,只追了過去。
二人一前一後,轉眼間到了一個院子前面。
逆水閣?
卿兮藍看著眼前的小院子,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那個院子的門上。怎麼把她引到逆水閣來了?
猶豫的瞬間,她再轉臉去看那條黑影,竟然消失不見了。
涼涼的微風吹過,只能听到道旁樹葉子嘩啦啦的聲音。
她往四周看了看,身體一擰,飛身上房,目光向著四周看去。
一切靜悄悄的,不見任何人影。
好似剛剛的一切都是一個幻覺。
危險的感覺從四周漫上來,她站立在房頂上,頓覺周圍一片黑暗。
腳下,院子里,驟然傳來啪啪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緊接著,男人的聲音撲入了耳中!
「山子,你把門給我打開,快,我命令你打開。大哥不讓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憑什麼?這是我的家,我想要晚上到我娘那兒都不行?」
「少爺,您就不要再嚷嚷了,您恢復正常的事情大少爺還不知道,二夫人說讓您必須裝下去,每天晚上不僅您不能出去,大夫人二夫人也不能出門,丞相大人早就定下的規矩,您不能破了。」
卿兮藍心頭一動。
她的眼前晃過那個瘋瘋癲癲趴在床頭上的少年凌沁,三年前,他還抓著她說自己搶了他的衣服。
恢復正常了,而且凌謙還不知道?
二夫人為什麼要讓凌沁裝瘋賣傻?
凌沁瘋是因為凌丞相被火燒死那天晚上嚇得,嚇能把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嚇瘋了?
她的腦海中飛竄出一個大膽的設想,凌沁這些年會不會一直在裝瘋賣傻?因為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什麼?
嚴格的說是他看到了凌丞相的真正死因!前丞相致死,至今都是一個謎團!
這個想法跳入腦海中,她決定到下面去看看。
「唰。」
身邊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飄而過,她眼前一花,竭力向著四周張望著,寒冷緊緊抓住了她。
是那個人!
她飛身上了房子飛檐上,目光冷冷的注視著前方,耳朵卻密切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繼而,她轉臉看向右側,隔著一個院子的房檐上,一道黑色的影子卓然而立,颯颯秋風拂過翩飛的衣衫,清晰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他?
卿兮藍看著那道影子,只覺得整顆心驟然間跌入了低谷,忍不住轉身急急向著相反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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