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兮藍不由打了個寒戰,伸手想要摘下一片葉子來看看,又停了下來。
這山茶,難道昨晚有人暗中動了手腳?還是真的已經到了劫數。不知皇上看到,會作何感想。
「皇上駕臨御書房!」
門外,陡然傳來張憲的聲音,驚得她往後倒退了一步,趕緊急匆匆走了出來,跪在了御書房門外。
皇上是坐著轎攆來的,徐徐放下之後,卿兮藍趕緊爬了過來,和張憲配合著,一起攙扶著皇上從轎攆上走下來,進入御書房,坐在了軟榻上。
卿兮藍悄然細細觀察了一下他,與昨日相比,皇上的精神明顯好轉了許多。
她微微吁了口氣,輕聲說道,「皇上,藍藍去給你泡茶。」
說完,她轉身就走,剛剛走了兩步,就听身後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她心里一顫,趕緊轉身扶住了皇上。
「皇上,您覺得怎麼樣了?」
她輕輕拍打著他的背部,目光落在了他捂著唇的錦帕上。
明黃色的錦帕上,透出了一絲紅色的血跡。
「藍藍,去給皇上泡茶,這兒有我照顧著。」張憲見狀,趕緊命令著,看著卿兮藍離開,他這才屏退了所有人,低頭拿過了皇上手中的錦帕,看了一眼,擔憂的說道,「皇上,您的咳嗽是越來越嚴重了,太醫也無良方,真是讓老奴非常擔憂啊!」
「張憲,丟入炭盆中,切不讓任何人知道朕的情況。」
皇上終于止住了咳嗽,臉色蒼白了幾分,果斷命令道。身體每況愈下,看來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前做好準備!
「是,老奴記住了。」
張憲嘆了口氣,轉身把錦帕丟入了炭盆中,這才走了回來,「丞相大人早在金宇殿中等著了,皇上是傳丞相大人到這兒來,還是直接回金宇殿去呢?」
皇上沒有回答他,而是淡淡的看向周圍,目光最終落在窗前的山茶上,神情凝住了。
那盆山茶,雪白雪白的,仿佛是用積雪堆砌起來的一株花草,又好似徒留下骷髏的一對白骨,看得人心驚膽戰。
他的唇動了動,眼底閃過冷酷的光芒!
握著軟榻扶手的手握緊了,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散出來的冷冽,更別外面融化的冰雪。
張憲感覺到他的變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乍然看到那山茶,不由一驚,趕緊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這山茶花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奴才現在就去把它給丟掉,放在這御書房中不吉利。」
說著,他伸手就去端那盆山茶。
「慢著。」
皇上冷聲命令著,目光卻始終鎖定在山茶上,一動不動。
「就擺在那兒,張憲,傳朕的旨意,讓丞相帶著人到御書房來,連帶著四皇子一起來。」
?」
張憲深伸出的手頓住了,半晌才緩緩的收回了,趕緊答應著︰「是,奴才這就去傳旨。」
張憲離開了,皇上猶如入定了一樣,看著山茶花,目光中透出的寒意冷凝了整個御書房。
卿兮藍走進來之時,抬頭正看到皇上的這幅神情,她在門口停頓了片刻,這才低頭緩步走了過來,把茶碗送到了他面前︰「皇上,您的茶。」
皇上這才轉移了視線,抬頭看向卿兮藍,卻沒有接那茶。
卿兮藍一動不動的站著,她能清晰的感覺到皇上灼灼的目光掃視著她,審視著她,甚至是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某種答案。
許久,她覺得自己的胳膊有些酸疼了,皇上這才收了目光,緩緩的端起了茶碗,喝著。
她微微松了口氣,拿著茶盤垂首站立在一側。
「藍藍,幾日為曾到御書房來,沒想到那山茶竟然大變模樣了。」
片刻的寧靜之後,皇上開口說道。
「是,藍藍也是剛剛進入御書房的時候看到的,皇上,幸虧你沒有用那黃玉茶杯,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藍藍這就把黃玉茶杯讓人給掩埋起來。」
卿兮藍試探著說道,抬腳就要去拿書案上的茶杯。
「等等。」皇上抬手制止住了她,把手中的茶碗遞了過來。
她不敢怠慢,趕緊接了過來,後退了一步。
「放在那兒,朕自有用途。」
皇上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盆山茶上,聲音冷凝了下來。
卿兮藍不由握緊了手中的茶碗,听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低頭退了出去。
門外,張憲已經帶著凌謙來了。
她匆匆的抬頭看了一眼,與凌謙的目光相撞,匆匆分開,她在御書房門口站住了腳步。這個位置是能夠看到整個御書房情景的最佳角度。
凌謙身後,跟著一名身穿寬大巫師衣服的老者,手中提著一個雕刻纏繞蛇形的禪杖,盤旋招搖的模樣,讓人平生出不少的驚懼之心。
老者走到卿兮藍身邊,停住了腳步。
卿兮藍低著頭,看著地面上黑色衣服下的七彩鞋子,微微俯身,握緊了手中的茶盤。
三人進入御書房內,卿兮藍這才微微平息了一下氣息,轉身剛要離開,看到台階下走來的冷隱,微微一愣。
皇上讓冷隱這個時候來干什麼?該不會是因為山茶一事要一起了斷什麼吧?
她沒有多想,趕緊轉身走進了隔壁的茶水間。
冷隱也看到了她的身影,上了台階,站在門口向著御書房內看了一眼,卻沒有進去,而是拐入了一旁的茶水間。
「藍藍,父皇叫我來所謂何事?」
他站在低頭清洗著茶碗的卿兮藍身邊,問道。
卿兮藍心頭一震,未曾抬頭看他,而是淡漠說道,「四皇子,皇上讓你來見駕,你來了之後不去御書房里候著,反倒到茶水間來,皇上若是知道了,恐怕不好。」
冷隱看著她冷漠的態度,眼底驀然一緊,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你知道,昨晚在馨蘭殿生了什麼事情?」
他精明犀利的目光牢牢的盯著她低垂的側臉,似乎要看出什麼。
蘭妃之前一心想要害死她,所以她反手一擊也是應該的,不該的是拉上他,而且還是如此關鍵的時刻!
如果她不動手,等到他事成之後,也不會放過蘭妃的!為什麼這個該死的丫頭,非要和他作對!
也對,三哥待她如此,最後也是落了個如此的下場!
「馨蘭殿?」
卿兮藍抬頭不解的看向他,「馨蘭殿能有什麼事情,皇上命令蘭妃滯留在馨蘭殿內,不準出宮門半步,難道還會有人故意到馨蘭殿去找茬兒不?」
冷隱的懷疑,她心里很清楚。
「你真的不知道?」
冷隱看著她無辜的眼楮里閃爍著狐疑的光芒,瞳孔縮了縮,反問道。
「我知道什麼?四皇子,昨日經歷過了那麼多的事情,對于藍藍來說已經是聞所未聞了,你還想讓藍藍听說什麼事情?昨晚在馨蘭殿到底生了什麼事情?」
卿兮藍不耐的說著,驀然眼神一閃,反問道,「四皇子該不會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到馨蘭殿里去了吧?」
一句話切中了冷隱的心事,他轉了眼神看向了別處,「你胡說什麼?蘭妃現在被禁錮著,我怎麼能到馨蘭殿去,再說了,昨晚我也被父皇所懲罰,你不是不知道。」
這丫頭,目光怎麼這麼銳利?難道他露出什麼破綻了?
「沒有就好,如果去了的話,就難說了。」
卿兮藍涼涼的說著,不再理他,轉身繼續清理著手中的茶具。
冷隱站在那兒,回頭盯著她的側影,心里浮現出一絲不耐,他總覺得她和昨晚的事情有關,只是不知道破綻在那兒。
「藍藍,如果讓我查出你和昨晚的事情有關,我不會饒了你的。」說完,他轉身大步走出了茶水間,進入了隔壁的御書房。
卿兮藍冷哼一聲,重新沏了茶,放在了茶盤上,緊跟著走了進去。
御書房內,凌謙和巫師站在殿中,已經見過了禮,靜等著皇上的吩咐。
冷隱走來,站在皇上面前,鞠躬見禮︰「兒臣給父皇請安,祝父皇龍體康健。」
皇上的目光不動聲色的落在他的身上,半晌才抬手示意道,「朕今日讓你來,是因為朕讓丞相請了巫師來,祛除這宮中的邪魅之氣。你也站在一側看著,替朕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冷隱一愣,眨了眨眼楮,趕緊答應道,「兒臣謹遵父皇之命,一定為父皇分憂。」
皇上抬手讓他站在一側。
卿兮藍也悄然走了進來,站在了皇上身後,正好與冷隱並排站立著。
皇上讓冷隱來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她心底冷笑了一下,恐怕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如果今天冷隱說話做事稍有差池,恐怕就難以逃月兌皇上的責難了。
「丞相,開始吧。」皇上見一切準備就緒,香案已經設好,這才命令道。
凌謙答應著,回頭命令巫師,「開始!」
接到命令,巫師緩緩合掌,垂下了眼簾,繼而突然揮舞起手中的禪杖,沖著香案打去,在距離香案有幾寸的地方驟然停了下來。
卿兮藍不由抬頭,緊緊盯著他,一眨不眨。
不知道這名巫師將如何做?
香案上繚繞而起的檀香煙霧因為禪杖的揮舞,向著四周擴散著,逐漸的稠密起來,濃郁起來,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御書房。
而在煙霧之中,巫師猶如奔騰在煙霧中的魔鬼,上下翻飛著,口中念念有詞,只能看到他黑色的衣衫不停的甩動著,卻看不到巫師本人。
整個御書房中,鴉雀無聲,只能听到細細密密的念咒的聲音,以及微微的喘息聲。
卿兮藍不由捏緊了手中的茶盤,緊張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皇上一雙眼楮看著,冷隱的一雙眼楮更是緊盯著,如果其中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恐怕難以逃月兌,那麼這件事情雖然籌謀多日,恐怕也將一敗涂地。
她不由悄然看向身邊的冷隱。
只見他皺緊了眉頭盯著場中的巫師,握緊了拳頭。
「啊——」
驟然,巫師爆出一聲呼喝,繼而是一連串的咒語,之後他大聲命令著︰「害人者必顯現,快快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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