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個聲音驀然地傳至耳邊,龍羽一個激靈地騰身顫動。
「誰?」
「麓陽王龍宸。」
……
一回眸的瞬間,已是十幾年蒼涼罔顧。
他笑依然,從容淡雅。
如花璀璨,如陽溫暖。
「滿園的蕭索,甚至于清涼,再敵不過他的眼。」龍羽在心里暗暗道。
卻在平復了自己的內心後,輕啟朱唇,巧笑嫣然。「王爺好雅興,也喜歡來這御花園。」
不是直直地問,而是反過來的答。
「因為皇上總是搬弄這些花草的,十年茉莉,想必又是十年柳。」龍宸俯身,取自地上一根不知被哪個侍者們折斷了的柳條,拿捏在手中。
緩過頭來,一眼的溫潤如水,干淨的樣子,清澈的輪回著翻疊著,是好看的樣子,是看過一眼便不能忘記的樣子。
十年茉莉,十年柳。
龍羽裝作不知情,卻上前幾步,身子一躍輕巧的從麓陽王的手中奪過了細細的柳條。
巧笑倩兮,還摻雜著得意的神色。「王爺,其實柳也不錯啊。」
說著,她還摘了柳條上的一片柳葉子,湊到鼻間嗅了嗅。
「有柳葉的清香,是跟茉莉想通的呢。」
「娘娘說的不錯。」一個食指思忖似得撫上鼻梁,他微微一笑拓落青川。
龍宸自然安然若定的看著眼前姣美無比的女子,身子輕盈高挑出塵,娟落的只是一眼眷戀凡塵的仙子一般,清雅絕倫美不勝收。
他還是想要這麼看著她,每一個舉止眼神,一顰一笑間的美妙,他都想要悉數捕捉在眼底。
龍羽卻是看著他的連連贊許更加的得以囂張起來,在龍宸的眼里,她卻永遠像那個在他身邊恃寵若嬌的小女孩一般,天真淡雅,頑皮淘氣愛逞能。
只見她又一個瞥眼,將手中的柳條放在了地上。走到了隨處見的垂柳旁,尋了片刻才摘下了一片她覺得不錯的柳葉。
那柳葉細長而青翠,她看起來很滿意的樣子。「王爺請听。」
「本王自當洗耳恭听,」龍宸從容地站立在原地,看著一臉得意的龍羽,倒覺得十分的愛。
想她那日,在這宮里第一次見到她,乃至于重新遇到她的那次,都是被她的愛所吸引。她渾身上下所散著的獨特的清絕的柔美,純粹的笑容,滿臉的繁華都是他這一生所流連而不舍的。
一聲細細的輕音飄落在龍宸的耳邊,他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曲中的離殤,帶著緩緩地悠揚的訴說翩然而至,引著听者心兒都醉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就連她自己都無法參透了。
有時候,人總是會身不由心,最後卻又在不知不覺中听從了自己的內心。
一片柳葉緩緩柔柔的從龍羽的唇間取下來,她自己也早已經是雙眼黯淡,朱顏憔悴了。
和著輕飄飄的紗衣,在夏天的微風陣陣中,顯得分外的孤涼絕世,卻又帶著那三分的自然低垂的眉眼而嫵媚不止。
他淡泊而明晰的眉眼緩緩流瀉出驚奇。
幾聲掌中音,干干脆脆,十分利落的拍打出聲響。
「好曲子,好音準。」
「謝王爺贊賞。」
龍羽是此情此景臨時揮,看起來效果還是不錯的。
「那天,真是對不起了。」龍回又抬起頭來,對上他流雲陣陣的雙眸。
褐色的雙瞳熠熠生輝,清亮而奪目。
他卻好像將那些都拋諸腦後了般,恍然才顫動一眼。「噢……娘娘是說那天在席上的事麼?臣早就忘記了。」
她卻一眼失落。
一絲執迷,恍然不知所蹤。
「那便好,那便好……」
其實,她並不是在說那天席上選擇了龍回而非龍宸的事。她是在自作多情地想要提醒龍宸那天在御花園里和她的玩鬧風波,那天。
她把他當做了小太監,他把她當做了貪玩的宮女,她對他百般戲弄的事。
她是故意要提醒他,她是那個小宮女,亦是阡茉,還是……
他的第九房妻妾,卻是被他當做第一夫人的王妃。
今天,他卻沒能夠認出來她。
「王爺,離兒的髻好看麼?」她故作天真愛美的樣子,湊到他褐色的瞳子前。
龍宸胸口一個東西猛地顫動,而後他故作平靜淡然。「好看,娘娘美艷不方物,梳什麼髻都是好看的。」
「真是這樣的麼?」龍羽又不肯罷休的問,是又想不出接下來該怎麼讓他回想起她和他的回憶。
不能是小時候的,這讓她很矛盾。
但是她卻又很想跟他扯上關系,因為他畢竟是和龍回一樣疼愛自己的阿叔啊。她只能夠讓他回想起來她曾對他的百般淘氣,用迷藥迷昏他兩次,讓他難堪。
是。
如果他真的想起來了,她倒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王爺自是說笑,離兒听皇上說麓陽王艷福不淺,八房福晉個個都美艷絕倫。
「想必,離兒這等凡人的美,是入不了王爺的眼的吧?」她只當是說笑著,也帶著一點諷刺的以為,只覺得自己像是嫉妒,像是頑皮,亦像是在心口打翻了一剛醋壇子。
只是這醋是剛釀沒多久。
不太酸而已。
那龍宸卻是一個低眉,像是被捏著了軟肋般,臉色低沉下來。無奈道,「娘娘莫要取龍宸,莫要取笑。」
「沒有取笑啊,怎敢取笑呢?王爺的八房妻妾一定是個個嬌美,改天有機會,離兒一定是要去拜會一面的。」就這麼淘氣的語氣,龍羽已經是不支。
她沉醉在自己的想象力之中,其實她早已經拜會了一次,只是那是她在鎏筠坊被芸兒迷倒了被嫁到了麓陽王府,昏迷之中沒能好好參詳那八房福晉。想來,還真是讓人惋惜。
「是啊,有機會一定要讓娘娘去麓陽王府。不過,還是要經過皇上的同意的。」
龍宸好像處處都在顧及龍回,十分禮貌還是那麼的風度翩翩,但是卻有些刻意的避嫌。還沒等龍羽緩過神來,他就已經先行邁出了幾步,回首道。「娘娘,臣還有事需要先回府上,改日見面再敘。」
「好。」
龍羽默然的應答,心里卻是有些嗟嘆和不甘。
他就這麼走了麼?就這樣絲毫沒有一點回憶的走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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