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番不可思議的奇景念雪當然沒有對任何人說起,說了也不會有人信的,夜里,她在趙嬤嬤懷里大睜著眼楮,那片美麗奇異的雲朵似乎還在眼前飛旋,一直飛進她的夢里。
以後的幾天,奇景再未重現過,天上的雲朵都是一團團純粹的白,像被風放牧的羊群,風緊則快,風軟則慢。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天象,而那天她所見的,也許只是她的一個白日夢罷了。
又過了些日子,這天一早,念雪就和舅舅一起上了山。之前連著下了三天的小雨,這個清晨總算是雨過天晴,休息了三天的陽光燦爛得讓人歡喜,看到拴柱去拿采草藥的筐子,念雪就緊攥了他的衣角,甜甜軟軟的央求,「舅舅,帶我到山上玩嘛。」
為了照顧身後的小尾巴,拴柱特地選了後山北坡那條比較好走的路,倆人踏著晨露未凝的草徑往山上走,念雪邊走邊挑路旁漂亮的小野花摘,很快就滿滿地攥了兩手,拴柱正回頭來瞅她在後面磨蹭什麼,一看就笑了,「丫頭,摘這麼多花兒是不是想戴花環啊?拿來舅舅給你編個漂亮的。」
拴柱手很巧,那些花兒在他手里左纏右繞,只一會兒工夫,一個漂亮的花環就戴在了念雪頭上。拴柱蹲仔細端詳,笑著拍拍她的小臉,「咱家小雪真是漂亮,興許皇宮里的公主都比不上呢。好了,快走吧,今天要是能采到些好的草藥,明天到集市上賣掉,給小雪買件新衣裳。」
將近正午時分,他們已快到達山頂,草藥是采了一些,但都是普通的,賣不上好價錢。拴柱用衣襟擦了把汗,左顧右盼著,忽然地眼前一亮,只見不遠處的一處峭壁下面,一棵極其名貴的七星玉珠草被風拂得搖搖曳曳。
一棵七星玉珠草最起碼也能賣到十兩銀子,拴柱吞了口唾沫,囑咐念雪道,「小雪,你乖乖在這兒等著,舅舅過去采藥。」
看看那處峭壁又刁又陡的角度,念雪心里一顫,忙抓了栓柱的手,「舅舅不要去,那邊太陡了,會有危險的。」
栓柱不以為然,口里說著話,眼楮只看著那棵價值不菲的草藥,「小丫頭就是膽小,舅舅采了這麼多年的藥,從來沒遇到過什麼危險,名貴的藥材都不會長在平緩的地勢,那樣不早就讓人摘走了嘛,你在這兒呆著,舅舅一會兒就回來。」
他掙開那只無力的小手,急匆匆地走向那處峭壁。念雪望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心里越來越慌,慌得她再也呆不住,忙忙地追了上去。
這一段山路很崎嶇,她跌跌絆絆地只跑了一半的路,拴柱已經到了峭壁邊,他小心地慢慢退下去,盡量把身體探出去,只用左手緊抓一塊凸出的岩壁,右臂伸直去摘那株草藥,無巧不巧的,他的右手和七星玉珠草的距離,只有大約半根手指。
拴柱一咬牙,再往前用力一探身,手指剛踫觸到草藥柔女敕的睫桿,左手抓著的岩壁咯嚓一聲鈍響,緊接著身體猛地一沉,急速向下墜落,頭頂上響起聲嘶力竭的童音,「舅舅!」
念雪看著拴柱向崖下急墜,還沒來得及生出絕望,許多天前曾見過的那一大片純白間翠綠的雲又一次映入她的眼楮,那朵雲輕盈地飛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向離崖底碎石灘越來越近的拴柱。
念雪不敢再看,但又強迫自己睜大眼楮。然後她松了口氣,吊在喉嚨口的心晃晃悠悠地回歸原位。她看見舅舅沒有摔在碎石堆上,那團雲在他落地之前裹住了他,帶著他又飛了起來,而且是向自己飛過來,掠過拴柱失手的那處峭壁時,居然還摘下了那棵差點讓他喪命的七星玉珠草——沒錯,是摘下,念雪清清楚楚地看到,從雲朵里伸出一條又白又長的手臂,手指縴細修長,輕輕巧巧摘下了那株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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