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午華想不到這麼快又見到了那個孩子,更想不到只是從正午到傍晚的幾個時辰,這丫頭就從百姓變成了公主。若不是親身經歷,他根本就不信世上會有這麼離譜的皇帝,作出這麼離譜的決定。
錦陽帝當然看出謝午華很不高興,他拍了拍天景,「快點給謝元帥見禮,他才是這次西征的主帥,若沒有他,父皇說不定就打不贏這場仗了。」
天景再沒有初見謝午華時顫巍巍的可憐相,大大方方的盈盈下拜,「天景拜見謝元帥,謝元帥輔佐父皇提兵西征,拯救西線邊境的百姓于水火,天景替百姓們謝過元帥救命之恩。」
謝午華足足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欠身還禮說公主言重了,午華受之有愧,恕午華甲冑在身不能全禮。心里卻想果然身份不一樣氣勢也不同,正午時那個膽怯可憐的小丫頭看到我就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會兒竟儀態端莊振振有詞,話還說得氣度沉穩滴水不漏。不過這一套話是八歲孩子能想出來的嗎?不會是皇上事先教過她吧?不過看錦陽帝那又驚訝又欣喜的眼神分明也很意外。這孩子還真是怪啊!
天景垂首默然,抿去唇邊淺淺一抹冷笑。她沒有用瞳術對付謝午華,這人意志太強,心太硬,可不是現在的她輕易能應付的。其實她能如此容易得了錦陽帝的歡心,瞳術惑心也只佔一半的因素,另一半嘛,畢竟她現在擁有的這個身體是錦陽帝的親生骨肉,若不是他們之間有這種血脈維系的天生親情,憑她才五年的瞳術修為,要完全迷惑住一個還算英明神武的帝王,並不太可能。她敢賭這生死倏忽的一局,最大的勝算就是這層血脈親情。結果,她果然沒有算錯。
至于謝午華的懷疑,就讓他去懷疑好了。她天然的保護色就是這個女兒身,權傾天下的兵馬大元帥,會把她一個小丫頭真正放在眼里嗎?她早就想好了,這次她回到皇宮,不會輕易對人使用瞳術的,那是個暗流洶涌人心似鬼的地方,如果她一去就被人人捧為掌珠,反而假了是不是?反正她已有了錦陽帝的寵愛,其他的人和事,慢慢來,見招拆招也就是了。
即便是在艱苦的行軍,帝王的御輦還是非常舒服的,行駛得又快又穩,幾乎感覺不到顛簸。天景靠在幾乎能把她陷進去的鵝絨軟墊上,不禁想起當年趙嬤嬤帶她走在這段路上的情形,路還是一樣的路,可當年那輛破馬車實在是太顛了,她在漆黑的箱子里被晃得七葷八素,小小的身體像是要散架似的疼痛,還得忍住不哭。唉,這幾年的日子,還真是恍然如夢呢。
「小丫頭,你還真的成功了,這下心滿意足了吧。」一個笑吟吟在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天景也沒抬頭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只低聲回應,「多謝翊雪姐姐幫助成全。」
「呵,你也沒有讓為師失望啊!不過以後上課的地點要改哦,等我找到合適的地方通知你。」翊雪忽然收了調笑,語重心長地在耳邊細語,「丫頭,不管以後怎樣,盡量別委屈了自己,記得,笑須暢哭須哀,方不負此一生。」
她微笑點頭。翊雪為她勾畫了多美好的人生,笑須暢哭須哀,至情至性。能活的如此快活盡性的世上有幾人?就連錦陽帝這個握整個大淵在手的國君也有諸多的不得以,收她為義女,也要看看謝午華的臉色。
她轉眼去看那個靠著車窗沉沉睡去的男人,他是她的父皇,八年前她還是嬰兒的時候,只听過他的聲音,今天才見到第一面。在以後的日子里,她就要在他的扶持下走自己想走的路,在以後的日子里,她要讓自己真的和他建立父女之情,欺騙和瞳術,畢竟不是與人相處的長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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