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抱著她的小貓絨絨,慢悠悠地走著。下著雨,秋月明當然不會讓體弱的她出門,她是趁母親不注意偷偷溜出來,她要去玉榮齋找淑嬪娘娘,請她給絨絨繡幅像。
這幾年,除了太子,清和是她最好的朋友和玩伴。淑嬪娘娘對她也很好,時常教她些刺繡的針法,她喜歡看出現在淑嬪縴細手指下的精巧花樣,但自己一拿起針線,繡出來的東西實在……有次不小心被父皇看到了,向來對她贊許有加的錦陽帝第一次發現天景原來也有弱項,沉吟一會兒,他模模女兒的頭嘆息道,「天景既然無心于刺繡女紅,那也不必勉強自己了。」
秋月明瞋了他一眼,「皇上您就是一味慣著天景,現在不勉強她,將來招到了中意的駙馬,她連一塊定情的帕子都繡不出來,那時可不是得被人笑話嗎?」
「哦,也是呢……」錦陽帝細細思量,才意識到這些女兒家手藝的重要性,他清了清嗓子,規勸道,「天景乖,刺繡還是要學的,好歹……總得能繡出塊像樣的帕子,你可是大淵最聰明靈慧的公主,將來總不能為這個被駙馬取笑了。」
天景索性把繡花繃子丟到一邊,板了小臉道,「父皇難道忘了曾經允諾過女兒,婚姻大事由女兒自己做主,那麼駙馬當然也由女兒自己來選。到時女兒對駙馬備選人的第一道考題就是︰‘你要我繡帕子給你嗎?’說要的直接趕出去,說不要的再繼續考核。這不就行了?」
錦陽帝呆呆地轉頭,「月明,你看這樣行嗎?」
秋月明笑得噴了茶,她擦著裙子上的水笑道,「這樣的話,皇上一定要記得,到時事先給您比較中意的入選者提個醒,要不然,咱們的女兒只怕一輩子也出不了閣的。」
「這個朕一定牢記,到時會提醒那些少年才俊︰想討天景的歡心,她問要不要帕子時可千萬得說不要。最好再加一句︰‘請公主放心,帕子是什麼東西,在下從來不知道’。」
秋月明又是一口茶噴出來,她咳嗽著笑斥,「你們父女兩個,能不能讓我好生喝了這杯茶再說笑話!」
天景走著又想起了這段趣事,還忍不住想笑。可是,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人似乎真是從來不用帕子的。她蹙了眉想那些早已沒有任何意義的細節,想著想著唇邊浮出一絲淒冷的笑,是的,他是大名鼎鼎的陸少仙,灑月兌無羈,腰間的斷虹劍足以襯其身份,又怎會像尋常世間少年一樣,隨身帶著那些零七八碎的累贅。
她嘆口氣,這幾天是怎麼了,不當心就會想起那些舊事,做那些舊夢,真是沒意思。
一陣冷風卷過,雨似乎大了些,她打了個寒戰,趕忙拐上了旁邊的游廊,要是受涼傷風又要被母親大灌藥湯了,還是從游廊上過去吧。
剛在游廊上走了一段,就看見了前面的幾個人,都是女子。一個坐著,一個跪著,旁邊有兩個站著。
「倒霉!」她嘀咕了一聲,估計是哪位娘娘在教訓宮女,她不方便過去,只好走回頭路。
在轉身前她又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就不動了,再仔細看看,跪著的那個人居然是——清和?
「清和姐姐!」她大喊了一聲,飛跑過去。那邊的人一起向她看來,跪著的女孩果然是清和,得意洋洋坐在她面前的,則是溯玉。
「清和姐姐,你這是干什麼,趕快起來!」她跑過去,不由分說抓著清和的手臂就往起拉。清和的腿動了動,也有站起的意思。
「清和,你要是敢起來,我立刻去見淑嬪娘娘,問問她是怎麼教女兒的,再問問她賠不賠我的裙子。」
清和顫了一下,推開了她的手,「天景,你不用管我。」
「這是怎麼回事啊?你為什麼讓清和姐姐跪著?」天景一向謹記太子的告誡,盡量不和溯玉來往說話,她幾次挑釁也不理會,可今天這番情景也太欺負人了,實在忍不得。
溯玉高傲地瞟她一眼轉過頭不語,旁邊兩個宮女中的一個道,「是清和公主走路時不小心沖撞了溯玉公主,她提著的藥罐子潑出藥來,污了我們公主的裙子,因此罰她跪。」
「什麼不小心,分明是故意的。」溯玉傲慢地糾正,「天景,你可明白了。她弄髒了我的裙子就得賠,賠不起就得跪,不跪的話,我就去找淑嬪娘娘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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