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景才說了兩個字,翊雪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怔了怔,只能一聲嘆息。
剩下的半夜,她都沒睡著,翻來覆去琢磨翊雪的話,越尋思越抓不住頭緒。
以後的一天一天,她都努力試圖破解師傅留下的迷題,絞盡腦汁,緊張兮兮。有時她甚至懷疑這根本就是翊雪為了懲罰她的疏懶,信口編的謊,讓她糾結緊張再不能偷懶。嗯,以翊雪那吊詭的性子做得出這樣的事,反正嚇死了人又不要她償命……
她提心吊膽地過了八天,什麼異樣也沒有,別說好戲,連鑼鼓也沒響過一聲。她松一口氣,同時把對師傅的信任度調低了好幾個級別。
第九天,她還是一早就去了南書房。時近巳時,玄明正被吳學士點名背誦文章,背書向來是玄明最怕的,一段不足五百字的《省華諫言》,他結巴了一柱香的時間也沒背完。旁邊的三人只能干著急,吳學士離他們不足十步,做任何小動作或者出聲提示都會被發現,那樣幫不了玄明反而會害他受更重的罰。
眼看吳學士的臉色越來越陰,手已經朝戒尺模去。書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小內侍在門口探頭探腦,吳學士正沒好氣,沉聲問道,「什麼事?」
小內侍向房里掃了一眼,垂首恭敬答道,「皇上要見太子殿下和天景公主,讓奴才來帶二位過去。」
吳學士「哦」了一聲,向太子和天景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二皇子,請入座吧。」
就這樣蒙混過關了,玄明歡喜地應了聲,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太子走過他身邊時,安慰地在他肩上一拍,天景則聲如蚊蚋地笑道,「下次沒這麼好運。」
他們走後也就到了巳時,吳學士的課程結束。他一離開,玄明立刻推開紙筆書冊,趴在了課桌了,長嘆道,「父皇可真是我的救星,那個小內侍再晚來一步,吳學士肯定要打我手心的。」
清和瞪他一眼,「你這次躲過了,下次呢?你等著吧,明天吳學士肯定還要讓你背書,看明天父皇還會不會來派人替你解圍。我說你就不能用一點兒心,背書就那麼難嗎?你又不笨,怎麼就背不下來?」
「我是不笨呀!」玄明坐直了身體,驕傲得一揚下巴,「我跟你說,我讀兵書記得可牢了,舅舅讓我讀的那些兵書我統統都能背下來,槍法刀法我也學得快。我就是不喜歡學這些治國之道,學了這些也沒用呀。將來父皇會傳位給太子哥哥,天景做護國公主幫著他理政,我就到邊關上去領兵統軍,為他們守好大淵這片疆土,會不會背《省華諫言》有什麼要緊?」
「當然要緊了,你背不出《省華諫言》,吳學士就要打你的手心,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清和的結論一針見血,隨即又疑惑道,「父皇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連放學都不等就把他們叫走了?」
「還不就是朝堂上那些事,要不然就是有什麼重要的奏折,父皇想讓他們也看看。你放心吧,反正不會是壞事。」
清和點點頭,拿起書翻了幾頁又合上,在硯上蘸了蘸筆又放下,她怔了一會兒,眉頭微皺道,「我出去看看。」
玄明一愣,「馬上就上課了,你去哪兒?」
清和不理會他的提醒,打開門就出去了。玄明又趴在桌上,看看安排好的課程,發現居然是講課最嗦最乏味的朱學士的課,不由一聲哀嘆,「都走都走,就留我一個人念這無聊的書,統統沒義氣!」
年過七旬的朱學士走進南書房,才發現等著听講的學生只有一個無精打采的二皇子,其余的三個座位都空著。玄明忙起身解釋,「太子哥哥和天景被父皇派人叫去了,清和姐姐有事,一會兒就回來。」
朱學士點頭示意他坐下,顫巍巍走到講桌旁,好一陣干咳後有氣無力地吩咐,「請二皇子翻開《寶坤廿三篇》,今天要講第十二篇,請二皇子……」
《寶坤廿三篇》本就極其艱深枯燥,被朱學士用老邁衰弱的聲音緩緩讀來,實在有著無法抵抗的催眠神效,玄明捧著書,努力睜眼盯著紙頁上的字,眼皮越來越重,稍一松懈就要合到一起去。他只有盡量把書舉高擋住臉,免得朱學士看到他這副憊懶模樣又要絮叨。
朱學士講課講得投入,二皇子眼皮撐得辛苦,不知不覺大半個時辰就過去了。突然「砰」地一聲響,嚇了兩人一跳。循聲看去,是書房的門被撞開了,說只出去一會兒的清和這時候才站在門口,卻是氣勢洶洶的,完全沒有遲到學生應有的歉意和惶恐。
朱學士干咳一聲,清和卻像沒看見般毫不理會他,徑直走到玄明的書桌前,她臉色蒼白,像是剛哭過的樣子,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他。
玄明被她的樣子嚇住了,下意識向後縮了縮,怯怯道,「清和姐姐……」
「閉嘴,誰是你姐姐!」清和大吼,這聲吼把正要出言訓斥她的朱學士也震住了,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壓回肚子里。
「你說,父皇這麼急著召見太子和天景,是為什麼?」清和抬手,手指幾乎點在玄明的鼻子上,「你說!」
「我不知道呀!」玄明迷糊了,他又往後縮了縮,遲疑反問,「是為什麼?」
回答他的是一杯迎面潑來的茶和一聲厲喝,「你還裝,你……」清和忽然住了口,轉身冷冷吩咐,「朱學士,今天不上課了,請您出去!」
朱學士正琢磨著該怎麼月兌身呢,清和就發話了,雖然口氣實在太不尊師重道,但現在哪能計較,他應了一聲,立刻就走,本來老態龍鐘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迅捷。
朱學士出去了。玄明抹著滿臉的水漬殘茶,也急了,大吼道,「我裝什麼了,我是真不知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到底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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