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七的清晨,下了早朝的錦陽帝在御書房里生氣,書房里還有三個人,是太子、玄明和天景。
「這個胡勉,究竟是什麼人?江洋大盜做到了這種地步,大概再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了!偵緝司那群飯桶,從正月十五到今天二十二天的時間,他們查到的只有胡勉這個名字。至于他的老巢在哪里?哪天晚上搶劫霍家時他帶了幾個人?搶劫的那些東西到何處銷贓?尤其是︰這麼準確的情報是誰提供給他的?這幾個關鍵之處他們卻連一點頭緒也無!到底是胡勉太厲害,還是偵緝司太無能!」
錦陽帝怒斥著偵緝司的不作為,一番話說完,把手上一直揮舞的一疊卷宗「啪」地甩在書案上,用力猛了,卷宗滑下書案,紙張散落一地。旁邊靜立的小內侍趕緊上來一張一張地撿。
見父皇生了這麼大的氣,三個孩子來來回回地用眼神互薦。結果當然是太子壯了膽子先開口,「請父皇息怒,依兒臣之見,此事調查進度緩慢偵緝司固然難辭其咎,但是那個胡勉……嗯,兒臣近幾年時常出宮走動,倒也听到了不少關于此人的傳言。雖說傳言大多不可靠,但有道是‘無風不起浪’,若這人只是平庸之輩,哪里會有這麼多關于他的傳言?其中最匪夷所思的就是……」
「最匪夷所思的就是說胡勉是三國大盜,」錦陽帝慢悠悠地接了口,「不僅是在大淵,在齊朝,還有寧朝,都有這個胡勉或者是自稱胡勉的人,率手下所做的盜案。據說但凡胡勉出手,必是萬兩黃金以上的大案。更出奇的是︰去年六月十三的夜里二更時分,齊朝第一門閥南宮家被洗劫,是胡勉所為;還是六月十三的夜里,四更時分,寧朝最大的鹽商蘇家被搶,竟然亦是胡勉所為。按常理忖之,這肯定不能是同一個人,但傳言皆稱,這就是同一個人。所以,這個胡勉就被傳得特別詭譎神秘了。」
「原來這些傳聞父皇都知道!的確是這樣,只要這個胡勉是個人,他就不可能在兩個時辰里從齊朝到寧朝,這之間可是有近六千里的距離。所以兒臣以為,這根本就是胡勉利用傳言放出的惑人煙霧,所謂三國大盜,想來應該是他選了兩個精明強干的心月復手下,頂他之名,三人各駐一國,但作案之時就像一人所為了。」
錦陽帝頷首贊同,「嗯,與朕所想一樣。」
天景正在看從內侍手中接過的卷宗,越看眉頭鎖得越緊。這被搶的霍家就是工部侍郎霍庭良的家,霍庭良是父皇在年前捉出的一條大蛀蟲,工部是個很肥的部門,這是朝廷和朝臣之間心照不宣的共識,但這個霍庭良實在肥得不像話,從他家抄到的所有財物相加,足可以修成那一條從青州到雲州,總長五百里的天安渠。因為查處他的第二天就是除夕,各處都已放了年假,抄沒的財產就暫時封在了霍家,調了一隊御林軍去守著,待年後入國庫。
可是就在正月十五的夜里正更時分,霍家被劫了,守衛的一隊御林軍二十五人全部斃命,每人統一的致命傷在咽喉,沒有血肉模糊的慘狀,甚至連皮都沒破一點,但喉頭軟骨和氣管完全碎裂。偵緝司里的王牌仵作寧恆驗了又驗,最後皺著眉道,「按傷痕來看,是被極凌厲的劍氣擊碎了喉骨和氣管窒息而死,可世上當真有這種殺人不見血的劍氣?且這二十五人傷痕統一,看來都是被那用劍之人所殺,此人的劍法,唉……」
寧恆當然不敢夸贊凶手的劍法,只能長嘆一聲。
那些財物也並沒全劫走。事實上其他的箱子都未被打開,那些沉重的金銀劫財之人連看都未開,只取走了一箱價值最高重量最輕的古玩和字畫,據說其中一幅草書大家趙渙之的《秋晴芸楓帖》就價值五千兩黃金,那些東西的總價值大約在六萬兩黃金上下。佔霍家財產的十之三四。
對于胡勉,天景的看法有所不同。一個人在兩個時辰內在兩個國家作案,以常理尋思是絕不可能。但如果這人身懷異術,比如御風、水遁土遁之類的術法,那麼,時間空間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連她那麼蹩腳的御風術都能在一個時辰里飛三千里,何況精于此道的高手。
胡勉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的話,他絕不會是個尋常的盜賊。他的劍法高明至極,而且道術的造詣也不會差,還有,他對財物的挑選精明獨到,眼光不俗,可見此人的學識見識都是很高深的。這樣的一個人……
天景想起了一句話︰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這樣的一位「佳人」,放眼整個偵緝司,也沒人有本事抓他歸案,甚至連此人在哪里亦無蛛絲馬跡可尋。
有人用力推她,天景才省過神來,推她的是玄明,他奇道,「你想什麼這樣出神?父皇叫你都听不見。」
「啊?」天景愕然轉頭,「父皇您叫我?」
「是啊,想問問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天景沉吟,大淵極敬佛法而道教沒落,那些奇異的道法更是被視為邪術。她真實的看法當然不能說,可父皇既然問她,又不能什麼看法都沒有。
「嗯,女兒的看法是︰以後父皇再捉到霍庭良這樣的大蛀蟲,抄沒的家產一定要及時充入國庫,杜絕這樣的事件再發生。」
「哈!」玄明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連錦陽帝都忍俊不禁,嗔了她一眼,「天景,你還沒睡醒吧?看你一直盯著卷宗發呆,原來就想到了這些?」
天景知道這種等于沒有看法的看法很埋沒她的智商,也讓父皇失望了,可是沒有辦法,不能說實話,只能用這種無聊的謊話敷衍了。
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錦陽帝也不忍心再為難她。也是,偵緝司里那些辦了幾十年案子的高手都為難作蠟的奇案,讓她一個小丫頭到哪兒找頭緒去?
他嘆口氣,「也罷,這案子就讓偵緝司頭疼去吧。玄明,今天叫你來,是有件好事讓你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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