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懵了。其實這件事也不怪賀雲陽。就算換了任何一個來參加芙蓉會的王孫公子,恐怕都會對她動殺機,畢竟一個侍衛進了玉寒山,委實太詭秘太不可思議,若是傳出去對自己的名聲都是影響。自己提及此事也只是隨口說說,緩解一下誤會他的尷尬罷了。根本沒想到他會這樣痛悔誠懇的道歉,還給她提供了這麼扎實的出氣方式。
見他真的把青琊劍遞過來,她嚇得雙手連搖,「賀雲陽,你不要這樣,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後來你不是推開了那塊朝我掉下來的大石頭救了我一命嘛,這就算是扯平。」她想了想還是轉換話題為妙,于是她又道,「玉芙蓉你不用分給我了。大家都以為只有你一人進來了,要是你分給我一半玉芙蓉,這實在不好解釋。」
「有什麼不好解釋的。你听我說啊,等會兒我們一起出去。你哥哥想必派了人在山上找你,不要和他們照面,我們直接回營地。估計現在所有人都等著呢,回到營地,我就當著大家的面說︰這一次真是非常古怪,和我一起進玉寒山的居然是大淵二皇子陳玄明的侍衛,不過這位侍衛竟然身具異術,助我打敗守護神獸,摘得了玉芙蓉。因此我即與你分享此花。等我說完,你就摘下面具亮明身份。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場戲演好,保證任何人都不會看出我們是在演戲。我會顯得非常驚訝非常生氣,會質問你哥哥怎麼可以帶了女子來參加芙蓉會。這樣生一會兒氣之後我才感嘆一番,比如什麼天景公主果然名不虛傳,膽識和本事都不在男子之下等等,其實這些也是實話。這樣不就解釋清楚了,而且也不會影響到你的名節聲譽。想想看,自有芙蓉會以來,你是摘到花的第一個女子,千年第一人哪!」
「千年第一人」的噱頭著實的引誘著天景,她不是不心動,但也只是心動而已。她阻止了正要用劍破開玉芙蓉的賀雲陽,堅定的說,「我不要了。你的設計是很好,應該能解釋清楚。這解釋維護了我的聲譽,可我哥哥就成了眾矢之的,他帶了女子來參加芙蓉會是他理虧,他沒能進玉寒山而我進來了還摘了花是他無能,等回了家,他在我父皇面前也抬不起頭來。」
她嘆口氣,「我敢和你打賭,他現在肯定也在山上找我呢。他是個老實人,對誰好就是實心實意的。帶我出來走這一趟不是父皇的旨意,而是因為我想出來玩,他向父皇求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帶著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他就已經頂了很大的壓力,我這次莫名其妙地進了山,不知道他會有多著急。如果我再為了得這半朵花和一個噱頭而讓他顏面盡失,被人抱怨、非議,嘲笑。那我就太不應該,太不像話了,我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所以,這朵玉芙蓉你自己帶出去吧。也別覺得欠了我什麼,就像你說的,我可是千年里第一個摘到玉芙蓉的女子,還幫你打敗了神獸呢。雖然不能跟別人說,但自己想想也是挺得意的,這就值了,沒什麼遺憾的。我們這就出去吧。」
他們又走回了那條昏暗漫長的甬路,身後的大殿里,火麒麟睡得香甜。
「賀雲陽,等一會兒我們出去了,你直接回營地。我在這附近等玄明哥哥來找我。他一定就在這山上的。我會跟他說我一直昏迷著,後來听到些響動醒過來,發現山開了,我就出來了。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進到這山里來的,也不知道還有誰進來了。我想他應該不會去問你的,不過如果萬一問起你,你一定要咬定只有你自己進來了,什麼陳侍衛李侍衛,從來沒見過。」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句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說的話,「賀雲陽,我們出去了,就誰也不認識誰了。」
他停住腳步,眼楮盯著手里的玉芙蓉,緩緩道,「你的意思是,你從來不認識我,我也從來不認識你?」
「對,就是這個意思。」
「好吧!」
這之後他們沉默走路,氣氛莫名地壓抑僵冷,就像已經誰也不認識誰。
走著走著,天景開始覺得冷,異樣得冷特別的冷,像是血液都要被凍結了。她暗叫不好,這一個多月都沒有發作過的冰璃霧偏偏現在來湊熱鬧,還發作得如此迅速凶猛。一定是今天這一番折騰太厲害,力量消耗太多,壓不住冰璃霧的寒氣了。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走了,靠著山壁滑坐下去,緊緊蜷縮成一團,望著前面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用力地喊了一聲,「賀雲陽!」
她顫抖微弱的聲音沒有落空,他回頭,然後急步轉了回來,「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天景還沒「我」出個所以然來,卻見賀雲陽的目光從她臉上移到了石壁上,眼里晃過一絲驚惶,然後他把手中的玉芙蓉一丟,就去撥劍。
在劍落的一剎那,天景已經麻木的知覺還是感到了一陣刺痛,右肩上像是被燒紅的鋼針狠狠扎下,那痛感,尖銳得鑽心入肺。
有幾截不住扭動的漆黑物體從青琊劍鋒上滑落在地,那本是一條完整的蛇,就在青琊斬在它身上的同時,它咬了天景的右肩。
天景努力想轉頭看自己肩上的傷,被賀雲陽按住,「不要動,現在一下都不能動!」
「是……什麼蛇?」天景看著已經和身體分了家,還不停張合著嘴的蛇頭,心里寒意愈重,蛇口中鋒利,還帶倒鉤的長牙,證明它肯定有毒而且毒性不淺,自己肩上的傷也已經不痛了,變成一片灼熱的麻木,這也是中毒的癥狀。
賀雲陽用劍尖一挑,把那顆獰惡的蛇頭掃到對面的石壁上,蛇頭頓時碎裂。他看看她肩上的傷,再看看她已經蒙上死灰色的臉,深深嘆口氣,「是墨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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