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也笑了。繼續回到剛才的話題,「賀雲陽,你說得很對,大概就是在那時他恨上我了,也難為他一直隱忍到現在。」
「依我看,如果你不對政事感興趣,不這麼受你父皇重視賞識,做個像你那些姐姐一樣平常平庸的公主,他會一直隱忍下去,甚至一輩子都不和你計較。可你太乍眼太礙事了,雖然你是個女子,威脅不到他的位置。可他不願意日後登上皇位,身邊有個強過他太多又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妹妹。天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何況,」他接著道,「你和陳玄明的關系太近密了。陳玄明日後必然手握軍中重權,而你在政局上又是極出色的,若是你二人聯合結黨,架空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平庸帝王也不是難事。于是他就弄出個一石二鳥的計策,若是刺客順利得手自然最好,若是你被救了或是刺客被俘了,他用的刀法就能把謝家拖進來,陳玄明也免不了被誅連。你和陳玄明現在都還未成氣候,只要除了一人,另一個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你再如何聰明無奈身為女子,重重宮闈種種規矩就把你限制死了,你手上無人可用,也沒有朝臣會投靠支持你。陳玄明嘛,打架打仗他可能都在行,但若論詭謀算計,他就是個笨蛋。」
「不許你這樣說玄明,」天景立刻反駁,「他才不笨,他只是不屑于玩弄這些陰謀詭計罷了。我告訴你,那麼大一座皇宮,里面那麼多人,但只有兩個人是真正干淨的,一個是清和姐姐,另一個就是玄明哥哥。」
他沉默,鎖了眉緊盯著她,沉沉的眸子里隱著幾分怒意和痛惜,好一會兒,他冷笑,「陳天景,你喜歡那個傻小子是吧?他也喜歡你,沒錯吧?」
「你胡說什麼,我們是……」
「別說你們是兄妹,也別說你真是把他當親哥哥。」他冷冷截斷她的話,「你自己難道不知你和他其實一點親緣關系都沒有?哼,在玉寒山山中,我要分玉芙蓉給你,你不是為了顧忌他的面子才不肯要的嗎?其實你是個好勝愛出風頭的人,卻能為了他放棄那個能名垂青史的機會。方才我只不過實事求是地說他一句,你就立刻維護他,還說不是喜歡!」
「至于他對你,那天的情形你也知道,山門才開他就揪住我大吼著要妹妹,你的真實身份絕對不能泄露他難道不知,他那樣子不顧一切,分明就是真的快急瘋了。皇家的手足情,面子上過得去就不錯了,誰能為誰急成那樣。我敢打賭,換了是他別的姐妹,他絕不會急得失了理智。還有,這次我來,從見面他對我就特別冷淡,甚至可以說是討厭,我還納悶我又沒得罪他又沒欠他的債,他為何給我臉色看?前天在那場宴會上才弄明白,你父皇介紹過四位公主,然後說你和清和公主因故不來了。我看到他的臉色立刻輕松下來,然後他居然主動向我敬酒,也有說有笑的了。想來他也明白你父皇的意思,那場家宴就是讓我相親,而你沒出現,就是你不在候選範圍之列。只要不是你,那怕我把你的姐姐們都娶走,他也無所謂,你說是吧?」
他背轉身,語聲黯然低沉,「既然你們有情有意,又是他從刺客刀下救了你,這件事你和他商量就是了,何必跟我這個外人說,哼,還虧我……真是好沒意思!」
天景愣愣地。她很清楚自己對玄明的親近回護都只是出于單純的親情,但她從沒考慮過玄明是不是和她一樣。或者是玄明的豪爽粗線條掩蓋了他的兒女情長,這些年來,他對她的縱容遷就,疼愛照顧加有求必應,原來不是,或不只是兄妹之情。
可是賀雲陽也太厲害了,她這幾年來都未曾察覺的隱秘,他居然僅在幾次接觸之中就洞悉明了,他看明白了玄明又誤會了她,于是他很生氣。
她不想見他生氣,不想他誤會她,她默默地下定了決心,湊過去看他蒼白冰冷的臉,輕聲喚他,「賀雲陽。」
好半天,他才冷冷回了一聲,「干什麼?」
「賀雲陽,我對玄明不是你想的那樣,為了給你解釋清楚,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要不要听?」
他的口氣依然冷淡,顯然對秘密沒什麼興趣,「說吧。」
偌大一片銀月原,只有他二人和一匹馬,她還是壓低了聲音,「我和玄明的確不是兄妹,我和他是姐弟。我出生後五個月他才出生。我不是什麼鄉下丫頭,我就是公主,我父親是錦陽帝,母親是寧妃,我出生在明華苑,我出生在大淵二百二十四年十一月初七,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這個秘密太驚心了,從她第一句話出口,賀雲陽眼里的冰冷就被驚愕取代,隨著她的話層層加深。她一番話說完,他回身上下打量她,幾番來回後他問,「那太子是什麼人?」
「我哪里知道他是什麼人,連我母親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被弄來的,總之,他不是陳家人。」
「這麼說當年那場滴血驗親的結果是偽造的?陳玄明的母親,那位宜妃娘娘其實沒有說錯,你是真公主,那個……是假太子。可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她神秘的一笑,「賀雲陽,如果我說,我從出生起就記事,你信不信?」
他再次細細打量她,然後點頭,「我信!」
「你信就好。我的確從出生就記事。我出生後立刻就被放到了一個小箱子里。那箱子里原本有個男嬰,就是現在的太子,我母親的侍女把他抱出來,把我放進去。就這樣把公主換成了皇子。我在箱子里關了三天,每天有幾勺米湯吃。三天後我母親要殺掉我,幸虧她的貼身老嬤嬤心善,願意帶我走,回她的故鄉去。」
天景嘆口氣,「就這樣我成了鄉下丫頭。可我知道自己是公主,我不甘心終身埋沒山村,我想要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後來我拜了個厲害的師傅,她教了我瞳術,還找了很多治世理政的精典來教我。再後來大淵和西魏打仗,我父皇御駕親征,打了勝仗後,還朝之師正好要從我家附近路過,我設計見到了我父皇,用瞳術控制了他讓他帶我回宮,其實也因我和他真有父女親緣,一切才會那麼順利,父皇帶我回了宮,發現我很聰明,還讀過那麼多超越年紀的高深典籍,從此對我愛如珍寶。嗯,基本就是這些,後面的,你也都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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