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的絮叨瞬間卡殼,它眨了眨鼠眼,抖了抖鼠須,挺了挺鼠腰,壯了壯鼠膽。抬起鼠頭向聲音的來源處看。就看到了穿著一身月白中衣的貓主人陳天景。
天景俯,兩手撐在膝上打量這只鼠膽包貓的耗子。以她的見識,自然早就明白這不是一只尋常老鼠,而是鼠精。雖然道行實在差勁兒,連人形都沒修成呢。不過已經有催眠普通人類欺負貓的本事了。
老鼠呆看著她。她明明和那兩個侍女一起睡在帷帳里,它對她們用幻煙催眠,她明明也中招了,睡得很沉。那兩個人還沒有醒的跡象,她怎麼就清醒明白地站在這兒了?難道公子不是隨便嚇唬她的,這丫頭果然不好惹?
天景深黑的眸子里漸漸透出幻彩,她開始發動瞳術了。如果對方是人類,這會兒就得被她的眼神定住轉不開視線,可她面對的是只老鼠精,妖類的本能使它對瞳術抵抗力比人類強一些,而且它的感知力也強過人類。天景動用瞳術時,身上散發的妖氣人類感覺不到,但這只耗子卻被壓得透不過氣來。翊雪可是有近兩千年修為的天界妖靈,她教出的徒弟,即使是人類,身上的妖氣也不是一只小小鼠精能抵抗的。
鼠精用尖牙狠狠咬了舌頭,趁著劇痛暫時清醒了神智的空檔,翻身從絨絨身上滾下來,靈活麻利地躥上桌子,翻出窗戶,一邊飛速逃走,一邊尖叫著,「公子,救命呀!」
天景哪肯放它逃走,飛快地套上鞋子,拿了法寶小瓶追出去。沖出院門時,她把打開的小瓶沖兩個值夜的虎翼一晃,兩個剛要阻止她出門的人果然就不動了。
天景一路追蹤,一路沒有撤消瞳術,那只老鼠用了多種隱形潛蹤的法術,也逃不過此時目光如炬的天景,無奈,它只有加速奔逃,可一只耗子的四條小短腿想甩掉人類的追趕,談何容易。
一鼠一人,一前一後地跑著,不知不覺跑到了露祥閣附近。一個人正在門口站著,那耗子驚喜大叫,「公子救命啊!」加速跑到了那人腳下,躥到他身上,三躥兩鑽就不見了。
「賀雲陽?」隨後趕到的天景站在他面前,捂著胸口喘息,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賀雲陽的臉色罕見的尷尬,他抬手撫了撫額角,沒話找話,「天景,你好。」
「好什麼好,把那只耗子交出來。」天景喘過氣來的第一句話就一針見血。
「沒……哪有什麼耗子。天好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也……」
「你別裝,我都看到了,它躲在你衣袋里,就在胸口的內側衣袋,交出來。」
「天景,你看,我們是朋友,朋友不該干涉對方的愛好,我沒干涉你養貓,你也不能干涉我養耗子。」賀雲陽好聲好氣,甚至有些低聲下氣。
天景想笑,又拼命忍住,瞪眼道,「我養的貓沒欺負你養的耗子,你養的耗子可是欺負了我養的貓。我親眼看見的。你這個做主人的可不能護短,把它交出來,我要給我的貓報仇。」
「報……仇?」賀雲陽似乎嗅到了血腥氣,他試探著問,「它把你的貓怎麼了?」
「它把我的絨絨當馬騎。怪不得絨絨這幾天精神都不好,它肯定每天晚上都來捉弄絨絨。」
「沒有!」老鼠從賀雲陽的衣袋里動了動,大聲為自己爭辯,「沒有,公子你別听她胡說,我今晚是第一次去和那只貓玩。」
「玩?你那明明是欺負好吧……」
賀雲陽此時恨不得自己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當然,是留下耗子獨自消失。他抬手制止天景繼續和耗子爭吵,冷冷道,「小吱,我前幾天和你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吧?」
「小吱記得,可是……」
「記得就好!」他伸手入衣袋,把耗子捏著尾巴提了出來遞給天景,「拿去喂貓吧,不過別忘了它叫小吱。」
天景笑逐顏開,伸兩根手指小心拈住耗子尾巴,「你放心啦,沒那麼嚴重,我只是玩玩,老鼠我見多了,老鼠精還是第一次見,我玩一會兒就讓它回來。」
「隨便你了。」賀雲陽被寵物丟了臉,臉色冷冷的,轉身準備回屋,卻又被天景叫住。回頭見她笑得眼楮眯起來,晃著手里的小吱,「賀雲陽,我現在可知道了你的秘密哦,以後你要是惹我生氣,我就把你養老鼠精當寵物的事到處宣揚,那些愛慕你的閨秀們听到了,非嚇得暈倒不可,以後就再不喜歡你了。」
「拜托,快去宣揚,我先謝過你了!」他笑著拱了拱手,閃身進了露祥閣,兩扇門「咯吱」一聲關上了,丟下小吱在天景手中淒慘地喊叫,「公子,你重色輕友,不,你重人輕鼠,公子,你好狠心哪……」
天景差點笑岔了氣,提溜著小吱回了明華苑。她拉開抽屜,拿出一張淡黃色的符紙在小吱眼前晃,威脅道,「看到沒有,這是壓妖符,你要是敢跑,我就用壓妖符壓住你,再用瞳術奪了你的魂,把你變成小白痴,听到沒有?」
耗子驚恐地點頭,顫巍巍道,「小吱不跑!」
「那就好!」天景把它放在桌上就忙碌開了,她打開放食物的櫥櫃,把所有好吃的點心糖果都搬出來放在桌上,又調了一大杯果子露,笑嘻嘻道,「吃吧。」
小吱簡直不敢相信,嗅了嗅那些美味食物,怯怯問道,「真的給我吃?」
「吃吧,別客氣。」
天景在桌邊坐下,看著小吱狼吞虎咽。問道,「小吱,你有多少年的道行?」
它抻著脖子咽下一塊點心,又喝了一大口茶,抹抹嘴道,「你別小看我哦,我活了快三百年了!」
「三百年?切……你以為我沒見識嗎?三百年的妖,最起碼都能變人形了,你變個人給我瞧瞧。」
小吱被說中了傷心事,連點心都不吃了,悶悶地低著頭,「人形這輩子都變不成了,要不是我運氣好遇見了公子,小命都不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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