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一下子瞪大了眼楮,賀雲陽剛才說什麼?她听到了,但沒听懂。
「天景,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你不是說我偷走了你的心嗎?嫁給我你就身心合一了。」他笑看著她循循善誘。
按天景一貫的矯情作風,她此時應該立刻回敬過去的話是「賀雲陽,美死你了!」或是「賀雲陽,我說過的,我只有一點兒喜歡你。哪有只喜歡一個人一點兒就嫁給他的,那樣肯定不幸福。」
可她沒有這樣說,經過這一場幾乎是生離死別的風波,她對賀雲陽的喜歡,好像又增加了一點兒。而且,似乎一點兒加一點兒不只等于兩點兒,而是比兩點兒多了很多。到底多了多少她也說不好。
喜歡一個人的計算公式到底是怎麼樣的?要算盤打得多精明才能算得清?天景真想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
「你要我嫁給你?」她一開口,不是和他矯情,而是認真和他討論這件事的可行性,「莫非是你了大功,你父皇終于轉了性子,開始喜歡和看重你了?然後良心發現,覺得這些年欠你太多,特別準許你自己挑選一門滿意的親事?」
他笑得淒涼,「我哪有什麼功,功勞都在太子的名下。」
見她臉色一變,想到她一旦罵起太子來那就是滔滔不絕,不想在這上面浪費時間,忙握了她的手追問,「天景,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別為難,我不會強迫你的。如果你還想做皇帝的話,我們就還是盟友,和以前一樣。真的,天景,我就是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
他的眸子熠熠如星,被這樣一雙眼楮盯著,還要說出讓他難過失望的話,實在太難了。再說,近一年來,只要母親和自己提起相親和婚姻之事,自己不是經常會想過他嗎?甚至想過,如果今生必須要嫁人的話、那就嫁給賀雲陽吧!
天景猶豫了一會兒,鄭重點頭,「賀雲陽,我願意嫁給你!」
他緊緊抱她,聲音微微顫抖,「天景,謝謝你說願意。」
「呃,不是,」她奮力從他懷里掙扎出來,「你還沒告訴我,你父皇到底肯不肯為了你向我父皇提親呀?」
「他當然不肯了,不過,我才沒指望他。」
「那你指望……」天景不問了,她已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因為他的眸子比剛才更亮。
「天景,你以為我是要以齊朝三皇子的身份娶你嗎?把你娶進那座荒涼的秋蟬閣,讓你縮在里面每天面對我母親的冷臉?我不是那麼自私的人,以愛你的名義囚困你和我一起受苦。天景,我要以齊朝帝王的身份親自去向你父皇求親,求得他最心愛的女兒做我的皇後。」
他輕輕捧起她的臉,語聲低柔,「天景,你知不知道,以後齊朝的史官寫到你時,不會用‘寵冠後宮’這樣的詞。因為我賀雲陽將是個沒有後宮的皇帝,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們以後就像夫妻那樣生活。民間的夫妻,不都是丈夫在外打拼,妻子當家管帳嗎?天景,我的江山也交給你來打理,是比大淵大很多很多的一片江山哦!」
天景很幸福,但沒幸福得昏了頭,她提醒他,「賀雲陽,那樣的話,你會被那些老臣罵死的!大淵的老臣們罵人都很厲害的,估計齊朝的也不差。」
「呵,我可是父皇處心積慮殺了十幾年都沒殺死的怪物,會被幾個老臣罵死嗎?讓他們隨便罵好了,等他們感覺到罵也沒用的時候,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天景無語。她算是看出來了,賀雲陽當真很可能是個昏君。
所有的昏君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執著。執著是一種好品質,但要看用在什麼地方。天景覺得明君的執著都是放在如何讓江山穩固,讓人民安居樂業上面。但昏君的執著就五花八門了。比如賀雲陽他老爹就執著于殺掉自己的兒子。賀雲陽這種堅忍求生的執著當然是好的,但十幾年的堅忍求生,及家人對他的惡意和冷漠,使他的性格古怪而偏執。用他的話說,自己是這世上唯一對他好的人,于是他就一門心思地對自己執著起來。
天景不懷疑賀雲陽承諾的真實性,他真的會廢棄後宮,娶她為唯一之妻,把他的江山都放在她手里的。他對任何事任何人都能夠精明洞悉,冷靜決斷,保證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在愛她這件事上,他聰明的頭腦冷酷的心都完全不做主,他就像個完全不設防的傻孩子,會因她一句話喜,因她一句話悲。他對她的好傾盡全力,甚至是完全不顧他自己的。就像那晚在齊朝軍營之中,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又被竹竿太子辱罵欺負,但他最後的一點力氣都用來壓住藏在毯子下面的她,確保她不被發現。
可天景承受不起這樣的好,因為她回報不了。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對他的好,開始是因為他那麼像陸離的背影,後來是因為結盟,她需要他的幫助,直到最近,她才真正是因為喜歡他而對他好。
這樣成份復雜質量一般的好,如何能配得上他對她的義無反顧?如何能做他的唯一之妻,得到他的所有?
可現在已經不能反悔了,她知道如果現在說我不要嫁給你,能把他傷到什麼地步,她不忍心。
于是她轉開了這個話題,問道,「你母親同意你動手了?她畢竟還是在意你的!」
他嘲諷地笑,「她在不在意我,我都不在乎。天景,這世上我只在意你怎麼對我,其余的人,我統統不在乎。傷好以後我就在考慮這件事了。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就去和母親攤牌,告訴她我忍不下去了。如果她顧念母子之情讓我動手,那固然好。如果她仍然堅持她的立場,我也不是沒辦法,不過就是不讓她自盡而已,小吱就能辦到,我盡可以放手我做我想做的事。再說我去不會殺了父皇,我做不出那麼狠絕的事,我就是逼他退位,寫詔書許我繼位而已。至于他會有多恨我,母親會有多恨我,我不在乎。」
天景看著他倔強的臉,心里嘆息。他哪里會真的不在乎呢?只是他的父母,從來都沒有在乎過他。
這時,兩個人的世界里突然闖進一只耗子,小吱利落地躥上他的肩頭,氣喘吁吁,「公子,原來你在這兒!讓我好找,你快回去吧,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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