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老天只是想和他們玩一個練膽量的游戲,所以這只怪物只有腦袋可以登場亮相。它又掙了幾掙,還是不能把不知有多大的身體從泉眼里掙出來,它又吼叫了幾聲,巨大頭顱轉向兩人藏身的岩石,死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大概怪物感覺到了那塊石頭後面還有比魚更能入口的美味,無奈出不來,也只能吼叫幾聲聊表遺憾,然後就沉了下去,水面上如開了鍋般,一個勁兒冒出巨大氣泡,翻滾不休。
石頭後的兩人還是不敢動,又呆了一會兒,確實听得再無任何動靜,賀雲陽小心翼翼地探頭出去,看到泉水平靜,巨大的怪物腦袋不見了,也沒有一條魚和一個氣泡。他這才慢慢地吐了口氣,跟蜷在懷里的天景說,「虛驚一場,那家伙太大了,不能從這里出來,現在已經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了。」
天景「唔」了一聲,抬起臉來望著他,兩人對視,這氣氛這感覺有點特別有點古怪有點不對,但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天景終于找出了哪里不對,她剛才穿著中衣泡在水里,後來賀雲陽把她從水里撈出來,後來他就抱著她躲在這石頭後面,後來他就越抱越緊越抱越緊……
天景低頭看了看濕透了緊貼身上的衣服,和賀雲陽依然緊擁著她的手,居然沒吼沒叫,語聲輕柔地道,「賀雲陽,你先放手!」
賀雲陽也順著她的視線打量了一遍他和她現在的狀態,然後在她說話的同時放開了手。
兩個人紅著臉,好一會兒不敢看對方。終于還是天景先開了口,「我去那邊換衣服,然後我們就回去吧?」
賀雲陽點頭,又說了一句「可是好容易來了,要不,你換個泉眼再泡泡吧。」
本來就不是溫良淑女的天景終于大吼了一聲,「泡泡泡!你是不是非要讓我泡成怪物的開胃菜啊?」
換好衣服他們往山下走。天景不停地絮叨師傅太不靠譜,介紹的這個地方怎麼居然還有怪物,以後再也不要來了雲雲。
賀雲陽平靜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奇異之地必生奇異這物,這山頂泉眼密布,但下面肯定有個總入水口,而且肯定非常非常大的,說不定是直通地心的。誰知道那里生長著些怎樣的怪物,偶爾順著入水口游上來一兩只也有可能嘛。不許說不來了,因噎廢食能有什麼出息!記得以後別挑這種大泉眼了,就找那種只能容下你一個人的,絕對安全!」
「切……我沒出息,就你有出息行了吧!你有出息剛才怎麼一動不敢動啊?你為什麼不跳出來和怪物大戰三百回合!」天景被教訓了,十分不服。
「你這就是在講歪理吧?我為什麼要和怪物大戰?我手里沒劍,它也出不了水,既沒有利害沖突為什麼要打架?有出息不是做莽夫。你不知道趨吉避凶者為君子嗎?」
天景看著這位有出息的君子,被噎得啞口無言。
「好了好了,我承認我是有點害怕行了吧。那種大家伙,誰見了不害怕呀?腦袋就那麼大,不知道身體會有多大。」
「哼,就知道你沒見識,在我看來,這怪物也沒什麼出奇的,看它的頭,大概也就和饕夢蝗差不多大,估計身子也就是那麼長而已。」天景得意洋洋,特地咬重了「而已」兩個字。
「饕夢蝗?」賀雲陽蹙眉想了想,「那種神獸你師傅常見,你只听她講了講,就拿來跟我吹牛啊?」
天景不知自己的哪根筋搭錯了,她大叫道,「誰說我沒見過,我就是見過。那天晚上,陸……」
她閉嘴閉得及時,但已經出口的話無論如何收不回來了。
賀雲陽這個人最善于捕捉重點,他對她到底有沒有見過神獸饕夢蝗完全不在意,只追問道,「陸什麼……」
她張張嘴又閉上,用力搖頭,他無奈地笑笑,「走罷!」
天景深切體會到何謂言多語失,一路上再不肯說一個字。
高空中的風好大,賀雲陽用力抱緊懷中的女子,隔閡感卻揮之不去。明明只有他們兩個,明明他緊緊抱著她,卻總覺得有個影子在他們之間若隱若現。
他和她之間,隔著一道影子!這蚊子就是她時常發作古怪神經質的緣由,這影子就是她有時說話他根本不懂的緣由!
這影子就是︰陸……
賀雲陽嘆了口氣。想起翊雪說過的話︰聰明太過就是笨!從前怎樣沒必要想,只要現在她是他的就好了。
這天晚上,天景在寄思帕上寫字,只是想緩解白天說錯話的尷尬,她寫下了最近讓父皇和她和玄明都糾結難解的那個大問題,「謝午華到底會不會反?」
片刻後,帕子上浮出的字讓她驚得差點沒握住筆,「謝午華必反!此人不臣之心久矣,他已和寧朝那邊暗通款曲差不多兩年了。」
「和寧朝……他想做什麼?賣.國嗎?」天景太過氣憤激動,字都寫得歪斜潦草。
「賣.國倒也談不上吧,畢竟把大淵賣給寧朝他也沒什麼大好處可撈。造反肯定是想做皇帝嘛。你父皇這半生的政績都很英明,唯一失策的就是給了謝午華太大的權力。有野心的人就像饕餮,對于權力永遠不知滿足。謝午華就是這樣的饕餮,他手中穩抓兵權之後,又怎麼不向往坐龍椅握玉璽的無上權力。」
「可是,他怎麼敢!他的全家滿門幾百口人都在京中,他的妹妹和外甥都在宮中。這些家人的命他都不要了嗎?」
「目前為止他還是要的,這也就是他一直沒有跟你父皇徹底決裂的原因。我估計他在動手前應該會想辦法接家人離京,當然,全接走不可能,目標太大了,以他多年來為大帥的果敢狠絕,大概他想保得,只有父母和兒女的命,至于別的家人,就只好給他的選擇做犧牲了。妹妹和外甥,你以為他會有所顧忌?」
帕子的底部,賀雲陽寫了一句寒意森森的話,「天景,你莫不是以為,謝午華辛苦造反是為了讓他外甥做皇帝嗎?非也!陳玄明就是一顆棄子,無論是他父皇還是他舅舅,誰也不會要他,誰也不會想保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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