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無語。他何止是听說她嫁了人會瘋,他現在已經瘋得厲害。原來他只是要把她寄放在大淵的皇位上,確保她不會屬于別人!這大概是從古至今,從皇帝這個稱號地位以來,最奇怪最孩子氣最說不出口的理由了。
天景想,如果從國家榮譽感出發,她應該立刻甩給這個糟蹋了大淵皇位的尊嚴和威儀的家伙兩個耳光,然後和他決裂,從此再也不理他
可是她做不到。這樣無稽的理由並未讓她憤怒,盡管她知道自己做為大淵的公主,應該為此憤怒,但她絲毫沒有怒意,只有深深的悲哀和心疼,心疼眼前這個瘋子。他抱著生命中唯一的珍寶不知藏在哪里才不會被人偷走,最後他找到了一個最高最安全的地方,拼盡全力也有把寶貝藏在上面。全然不顧一旦把寶貝放上去了,連他自己也取不下來。
她靠進他的懷里,輕嘆道,「賀雲陽,你何苦!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為什麼不帶我走?你帶我走吧,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可以!」
他抱緊她,把臉貼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我當然想過。我想如果這次我提出要帶你走,你會跟我走的,但是,以後你會後悔,會恨我。當你某一天听到你父皇駕崩的消息,你會認為他是被你氣死的;之後太子即了位,如果他把大淵治理得亂七八糟,民不聊生,你會覺得如果是你做了皇帝,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然後你就會怪我,恨我,把這些帳都算在我頭上!是我害得你再見不到父皇,還毀了你的國家!這種恨可不是我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就能彌補挽回的。我不願意你那麼恨我,我承受不起!」
天景嘆息,一般人生活做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而賀雲陽則是準備走第一步時,就已經看清了後面的幾十步。難怪他棋下得好,也難怪他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他這個人,一定要把所有事的前後因果看個通透明白才罷休,他從不知道難得糊涂的道理。
她又想說那我去告訴我父皇我喜歡你,讓他寫國書向你父皇提親,把我嫁給你。
但這是說不通的。父皇會問,你都沒有見過賀雲陽,怎麼會喜歡他?她總不能回答,听說他長得漂亮,又挺有才華的,所以女兒喜歡他。這話用來哄父皇,絕對過不了關。但若實話實說︰其實吧,女兒三年前就認識賀雲陽了,還和他一起進玉寒山摘過芙蓉花呢。我和他在銀月原上幽會過好多次了。他喜歡我,非我不娶,上次他抗婚不娶恢朝的公主,挨了他父王三十記火龍鞭,也是為了我!
這些話若是說了,估計父皇先是大驚,然後得氣得吐血。幾年前就和男子定了私情,還經常半夜三更偷溜出宮約會。這是公主的作為嗎?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其實一點兒也不像個公主。
什麼話都不能說,什麼路都走不通,大概他們也只有這樣暗無天日地熬下去了。她仰頭和他相視,一言不發。
看著看著,賀雲陽急促地叫了一聲「天景」,就低頭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嘴唇冰涼,呼吸卻是灼熱的。然後他的身體倒了下來,緊緊地壓住了她。
天景是恐慌的,但只有短短一瞬,她就釋然了,認命了。賀雲陽想要什麼,就讓他拿去好了。她不能一輩子做他的女人,那就這一刻做他的女人也是好的。她努力抬起手推了推他,當然推不開。于是她松了口氣,女人踫到這種事情,總要掙扎抵抗的,她掙扎過了,但這個家伙力氣那麼大,她哪里掙得開!
賀雲陽的吻越來越灼熱,他的身體和手指也是灼熱的。天景被他越抱越緊,他的手指撫過她的眼楮、臉頰、脖頸、鎖骨……繼續向下拓展著他的疆域……
忽然,賀雲陽猛地停住了所有的動作,像被人施了定身術。片刻,他放開她,看著她嫣紅的臉頰一聲嘆息,「小丫頭啊!」
再然後,他就翻身仰躺在在草地上,一動不動了。
天景也躺著,她心里在納悶,賀雲陽有沒有拿走他想要的東西呢?如果他拿到了,她的身體應該有什麼反應啊?他那句嘆息是什麼意思?是嫌她不夠好嗎?前生,她沒有把身體給過陸離,神仙,連動情都是孽,更何況是身體的糾纏!今生,她是真的想把自己交給這個男子,可他到底拿到了沒有呀?
他們就這樣沉默著在銀月草叢里躺了好一會兒,直到都以為對方睡著了。賀雲陽坐了起來,撥開遮住她臉頰的一叢草,「天景,你生氣了嗎?」
「我生氣?我也得有個生氣的理由啊!」她也坐起來,想了想還是直接問,這個問題拐彎抹角地問更難說清楚。
「賀雲陽,我的清白還在不在?你到底拿去了沒有?」
他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又抬手模她的頭,「天景,你可真是個小丫頭。我沒有拿去你的清白,我是真想要,可這禮物太貴重了,我現在還要不起。不急,反正是我的,等我要得起的時候再要!」
她沉默片刻,然後嘴角和眼楮都彎成月牙。這是標準的陳天景詭計得逞式笑容,慢悠悠道,「你說沒拿去就沒拿去嗎?你說得不算,我怎麼感覺像是你拿去了?」
「你,你別誣陷人啊,我只是抱了抱你親了親你而已,我……」賀雲陽漲紅了臉,他怎麼忘記這個丫頭最會賴皮了,這一次她又要賴他什麼?不會還是要……他怒道,「你連清白被拿去了該是怎樣都不知道,怎麼就說是我拿去了!」
「不管,反正我是這麼感覺的!」天景站起身來,口氣平淡卻不容抗拒,「明天我們還在這兒見面,你帶盒印泥來。再賣身給我一次!」
賀雲陽哭笑不得,果然又是賣身!我干什麼了就來回賣身給你!欺人太甚了吧?他怒吼了一聲,「陳天景!」
她恍如不聞,在雙手掌心各看了看,自語道,「這次我要在兩只手上各蓋一個章,上雙保險!」
「陳天景!」他吼的聲音更大了
「叫什麼叫啊!我已經決定了的事休想更改!你要是不帶印泥來,我就把我父皇蓋御印的那一盒偷出來,那可是蓋御印的,用那個簽賣身契,哼,保你三輩子都翻不過身來!」
听了這凶悍霸道的宣言,賀雲陽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兒了。好一會兒他吶吶問道,「天景,你就這麼想讓我賣身給你啊?」
「當然了,你賣身給我,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不是說我們兩個人要一起熬下去嘛,就這樣,把我們的命綁在一起,一定能陪你熬到出頭之日的!」
「是這樣啊!」他安靜微笑,「那,明天你就把你父皇蓋御印的那一盒帶來吧,既然賣身給你,就簽個長效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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