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霆寨里燈火通明,人人都在忙碌,也有些傷感。七天前,他們的大當家,那位戴著銀狐面具的神秘的胡公子給他們下了一個命令,收拾打點山寨里的所有東西,除各人私用之物外,山寨公有的東西,方便攜帶的都帶走,不能帶的就留下,十日後,山寨中人馬全部撤下山去,還願意跟著他的,他會帶他們到齊朝去,不願意跟著他的,就自行決定去向吧。
這個消息對靜華山的人來說可謂是半好半壞。幾年前大當家的莫名其妙下了從此再不許下山做生意的禁令,他們就被大當家的白養了起來,每天還是要習武操練,就是不許下山。雖說從不缺吃少穿,但落草之人那個是安分老實之輩,被困在一座山上好幾年,無聊閑悶也沒處排解,人人都沒好心情,但忌憚那位胡公子手段著實了得,而且息氏兄妹管理有方,總算這幾年里都安穩過來了,現在胡公子終于發話可以下山了,並且是永遠離開這座早就呆膩了的山,大家自然高興。但一想到是要跟著胡公子到齊朝去,難免有背井離鄉的傷感,可不跟著胡公子走,也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可去,那就全體跟著他去吧!
全寨的人之中,息河的心情是最糟糕的,公子連最沒用的小嘍都願意帶走,唯獨不不願意帶她走,不帶就不帶吧,還把她交給了蘇恆。
她什麼都听公子的,但這次她不听他的話。可蘇恆這個沒眼色的,不管她的臉多冷,還是笑得像貓一樣跟在她身邊。
「蘇恆,我不喜歡你,你知不知道?」用再冷的眼神也瞪不走他後,息河終于直截了當地說話。
「知道呀。我還知道你喜歡大當家的。我還知道你說對息大哥說過,除非以後再也見不到大當家的面,你才會絕了對他的痴念。那你干嘛不跟我走呢?你跟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大當家了。你跟我走,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你也能慢慢喜歡上我的。你看,這不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嗎?」
息河哭笑不得,這大概這蘇恆這個榆木腦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了,這個主意也不能說不好,大哥也勸過她,斷了對公子的痴念,好好跟著蘇恆過日子才是正經
息河又嘆一口氣,今晚,公子又帶了那個女子上山來,他說要帶她好好看看寨子。說起來,她覺得公子看那個女子的眼神,和蘇恆看她時的眼神挺像。這是不是說明,蘇恆喜歡他,和公子喜歡那個女子是一樣的呢?
「蘇恆,你不在乎我喜歡過公子嗎?」
蘇恆搖頭,「大當家那樣的男人,又聰明又神秘功夫又好手段又高,本來就很容易被女人喜歡,你會喜歡他很正常嘛!息河,大當家只有一點永遠比不上我,那就是他不會對你好,而我會,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息河看著蘇恆忠厚的臉,驀然感動,她剛想對他說好,我跟你走!蘇恆突然大喊起來,「哎,息河,你看山下!」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一處哨卡,因為馬上就要全體下山,今色連放哨的人都沒安排。往山下看,墨墨的夜色里,有一條火把的蜿蜒長龍正從遠處向靜華山而來,他們站得高,可以看出那是一支很長的隊伍,其中還有不少人是騎著馬的。
「是軍隊!」息河驚叫一聲,拉了蘇恆就往回跑,「快去找公子,朝廷派軍隊來偷襲我們了。」
他們在半山處正遇見了賀雲陽和天景。他們倆也看到了那支來意不明的人馬,天景很奇怪,她曾寫過一封詔書試探楚州知州,他並不知在楚州境內的靜華山是有一座岳霆寨,那就不是知州派兵來剿.匪,那是哪里來的人馬呢?
「你們別慌,快去集合人手,把山上所有的人都帶下山來,我先下山去看看。」賀雲陽布置息河和蘇恆去召集隊伍。自己拉了天景向山下急奔。
「你緊張什麼呀,說不定只是一支路過的軍隊。」
「不是,我感覺來者不善,應該不是對靜華山,而是總著我來的。」
「除我之外,還有人知道你是胡勉嗎?」
他搖頭,但是語氣不能肯定,「應該沒有吧,反正我父皇和百里容玨都不知道。」
靜華山上的人馬都拉下山來,有兩千多人。而他們對面的那支軍隊,草草打量一眼就知道遠比他們的人數多。這支軍隊的服色是賀雲陽熟悉的,那是齊朝的軍服。那個帶兵的人也是他熟悉的,那是齊朝二皇子賀雲濤。
天景當然不在賀雲陽身邊,他把她藏到了息河身後。
賀雲濤把手中的槍橫架在馬鞍上,哈哈大笑,「三弟,你這個面具挺漂亮,但沒有你的臉漂亮,你為什麼要把你的臉遮起來?是不想讓人知道大名鼎鼎的三國大盜胡勉,就是齊朝三皇子賀雲陽嗎?」
賀雲陽不揭面具,但也不否認,冷冷問道,「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在四年以前。三弟,四年以前你在虎峽峪三百人大勝了賀天寰的五千人馬,二哥好生敬佩你,我找到了一個那場大戰中賀天寰屬下的逃兵,詳細打探當時情形,那時我才知道,三弟你居然會飛行術。其實很早我就懷疑那個神出鬼沒的胡勉和你有關,一得知你會飛行術,我就想通了那個最無解的三國之間的距離問題,我就認定了胡勉必然是你。
看著三弟在自己面前無言,賀雲濤越發得意,「從那時起,我就想在你身邊楔進去一個人,好獲得你就是胡勉的證據,可是你太精明了,我努力了三年,才總算在你身邊安上了一只‘眼楮’」,可我還是不知道你在齊朝的強盜窩藏在哪里。不過好歹知道了你在大淵的據點,就是這座靜華山。」
賀雲陽忽然接口道,「你知道了靜華山,所以你一個月前主動向父皇請纓去滁州駐防,因為齊朝的滁州和大淵的楚州交界,你每天派一些齊朝的軍人冒充平民偷溜過境,一個月的時間,你就把一支幾千人的軍隊藏在了大淵的楚州,然後你得到密報,知道我最近要撤這邊的人,還知道我今天會來,于是你就安排了這次突襲。你要是抓住了我,把我押到父皇面前,讓父皇終于有堂堂正正的理由殺我,這就是奇功一件。太子挨了火龍鞭,本就該廢了,你又立了這樣的功,父皇肯定會把太子位賞你的。你既得了父皇賞識,又坐上了太子位,還順手除掉了我這個危險分子。這麼完美的一箭三雕的計策,二皇子真是高明!」
賀雲濤一怔,拍手大笑,贊道,「三弟,你太聰明了。我真是欣賞你。如果不是只能拿你的命才能換到太子位,二哥真舍不得讓你死。你放心,秋荻夫人我必視作親母,生養死葬。三弟,你就好好地跟二哥回去吧,莫要傷了兄弟和氣!」
賀雲陽一聲嗤笑,「二哥,你為何不放我一馬?莫要傷了兄弟和氣!」
他笑語一收,寒聲道,「小四,你給我出來!」
小四戰戰兢兢從靜華山隊伍里走出來,顫聲道,「公子,不是我!」
「知道我今天上山的只有四人,息航、息河、蘇恆,還有你。可除了你,他們三個可沒人在前天晚上四更時分跑到前寨的倉庫里去呆了一個時辰!」
「公子,我……」小四還想說什麼,他的咽喉上忽然出現一條細細的紅線,他的身子晃了晃,軟軟倒下。
賀雲陽好整以暇地收青琊回鞘,又問道,「二哥,雲祥呢?我就說你哪里會有那麼好心帶他到滁州散心,還特地先去說通了父皇,讓我反對不得。原來是要以他為質,來要挾我。雲祥呢?」
賀雲濤大笑一聲,「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好多話都不用挑明,雲祥,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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