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搖著頭,雖然心里恨極了,卻不得不否認道︰「夫君,妾身從未想過要逼迫你啊,表小姐是個好姑娘,若你真心喜歡她,作為妻子怎麼能不理解你,只是怕表小姐心氣高,不肯為人妾,那妾身豈不是擋了夫君的好事,妾身願意為夫君做一切事,包括自請下堂!」
說的可謂情真意切,若在場的人都不了解陸氏,恐怕真要被她感動了,只是白木槿沒有感動,感動到的人是白世祖。
沒有給陸氏翻盤的機會,白木槿適時接口,由衷地贊道︰「母親果然賢良淑德,令槿兒欽佩,不過這世上未必沒有兩全之法,古有娥皇女英,若母親一心為父親著想,其實未必不能效仿古人,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了?」
听了這話,白世祖頓時覺得自己的女兒從未有過的可愛機靈,不住地對她點頭,眼里滿滿的都是感動和欣悅,只是仍舊不開口,畢竟此事還要陸氏來說才能顯得她大度。
陸氏低下頭,咬了咬牙,白木槿真是個害人精,怎麼哪里都有她的事兒,現在逼得她進退兩難,本來也許只是納妾,現在竟然說什麼娥皇女英,那就是要讓穆欣萍與自己平起平坐了?這如何使得?
她萬般無奈,終是不願意自己將話說出口,因為一旦開口,那就沒了轉圜的余地了。杜嬤嬤也是干著急,若是剛剛陸氏順水推舟,主動幫公爺開口納了穆欣萍為妾,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最多不過是個貴妾,如今卻要生生抬為平妻,這可如何是好?
白老夫人在一旁淡淡不語,眼里卻流露出對白木槿的贊許,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竟然三言兩語就將陸氏逼得進退兩難,走投無路。她原本也不過是想著讓穆欣萍先做妾,將來生個兒子再想辦法抬身份,沒想到被她這樣一說,恐怕這一入門就是平妻了。
于她而言自然是再好不過,只要成了平妻,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要求將管家權分一半給穆欣萍,那豈不是少了許多周折?
陸氏的心里百轉千回,恨不得多生幾個腦子,才能想出該怎麼破開白木槿給她設下的陷阱,好半晌才抬頭,溫婉地看著白世祖,道︰「夫君,都依你吧,只是表小姐如今受了傷,不如等她醒過來,咱們再從長計議,再怎麼說這件事也得人家姑娘點頭,否則豈不是說我們國公府以勢壓人嗎?」
白世祖听了也覺得有理,卻不知這是陸氏的拖延之計,正要開口說話,卻又被白木槿搶先了一步,見她一臉心悅誠服地表情看著陸氏,感慨道︰「母親,若說賢惠,恐怕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能和您相提並論的。為了父親,您竟然真的同意了讓表姑媽做平妻,這份肚量,不愧是陸家的女兒,父親能得賢妻若此,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往後啊,槿兒就又多一個母親疼我了,不過這樣對母親也好啊,有個人幫您分擔,您也不必太辛苦!」
白世祖听了白木槿的話,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樂呵呵地道︰「槿兒說的有理啊,凝香,我沒有看錯你,你果然是個賢惠的,呵呵……將來能得你和欣萍二人,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陸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拖延之計怎麼就變成了既定的事實,看著白世祖行興高采烈的樣子,她都竟然迷茫了。
白世祖將她輕輕扶了起來,對她不住地點頭,滿心都是歡喜,然後就去軟榻旁看著昏睡的穆欣萍,一臉的情意綿綿,那情深意重的樣子,讓陸氏的一顆心都皺成了一團,又痛又澀,這個男人,曾經只屬于她一個人,現在卻要生生分一半出去,可不叫她心碎嗎?
白世祖輕輕握了一下穆欣萍的手,卻見她緩緩醒來,睜開迷蒙的雙眼,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白世祖忙問道︰「欣萍,你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穆欣萍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道︰「我這是怎麼了?頭好痛啊……」
白老夫人看了她這樣,心疼地道︰「傻孩子,你怎麼性子這樣烈,竟然連性命都不顧了,你若這樣去了,可不叫我心疼死?」
穆欣萍歉然地看了一眼白老夫人,聲音帶著悲切道︰「姨母,對不起,欣萍太魯莽了,讓您擔心,真是不孝!」
「好了好了,人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啊!」白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十分歡喜地道。
穆欣萍看了一眼白世祖,眼神帶著幾分閃躲,又痛又傷的樣子,讓人憐惜之心油然而生,白世祖最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怎能無動于衷呢?連忙道︰「欣萍,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剛剛真真要嚇死我!」
穆欣萍抽回自己的手,帶著幾分怯怯道︰「表哥,請別再說這樣的話,免得表嫂又誤會了我,往後我定然離表哥遠遠的,再不敢靠近分毫,不讓表哥為難!」
「說什麼傻話呢,欣萍,我知你心意,與我定然一樣的,今日就當著母親的面,你是否能應承我,嫁給我?」白世祖迫不及待地說道,生怕晚了一點兒就真的錯過了穆欣萍,讓她離自己遠去。
穆欣萍驚訝地看著他,又似有隱憂地看看他身後默然不語的陸氏,方才道︰「表哥是要納為妾嗎?我知道我身份低,又成了孤女,可是……可是……」
「傻瓜,我何曾說要你為妾?凝香已經答應了,讓我娶你做平妻,絕不委屈了你,你可願意?」白世祖不等她說完,趕忙解釋清楚。
陸氏在身後,心里一緊,恨不得現在撲上去,去阻止一切的發生,可是杜嬤嬤死死地拉住了她,不讓她動彈,用眼神提醒她,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穆欣萍成為白世祖的平妻。
白老夫人此時才緩緩開口,道︰「欣萍啊,你別說什麼身份低微的話,你喊我一聲姨母,我便是你的娘家,你雖然家道中落,但也是書香門第,穆家的女兒,做個平妻有何不可?更何況你的清譽也算被世祖所連累了,不嫁他,怕往後也難以找個好人家,于情于理,他都要給你個名分!」
說話的時候,眼神還瞟向了一臉痛色的陸氏,似乎是在說給她听一樣,讓陸氏頓時就白了臉色,她真是太傻了,竟然上了她們的當。
若是今天她不來鬧這一場,穆欣萍只能做個妾,可是……她卻生生地助她成了平妻,她回身看了一眼在一旁靜默不語,沉靜如水的白木槿,這件事絕對和她月兌不了干系。
若不是她出言搗亂,白世祖定然不會違背她的意思娶穆欣萍,他會像過去一樣,對她產生憐惜,然後將穆欣萍擺到一邊去,等過了今日,她可以想無數個辦法除去穆欣萍,可是她出現了,沒有給自己任何機會後退,一步一步將自己逼近陷阱里。
白木槿的眼神那樣清清淡淡,仿佛還含著笑意,只是陸氏看來的時候,卻覺得如墜冰窖,那種幽冷的眼神,怎麼會屬于白木槿,怎麼會屬于一個十三歲的少女?
可是她再仔細看的時候,卻什麼也捕捉不到了,她還是那樣溫和無害的表情,甚至還對她笑了笑。
穆欣萍沉吟了半晌,方感動不已地看著白老夫人,柔聲道︰「姨母,您對欣萍真好,欣萍定然會像對待自己的母親一般孝順你,伺候您,也會好好地服侍……表哥……」
說罷害羞地斂下眸子,臉蛋紅紅的,不敢看白世祖,白老夫人卻欣喜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呵呵……你們好就好,我一個老婆子所求也不過是兒孫滿堂,承歡膝下罷了!」
白世祖感激地看了一眼白老夫人,覺得自己母親對自己也算是不求回報地疼愛,想到自己父親早逝,她一個人辛苦持家,一心為他著想,一時間感慨萬千。
「母親……」白世祖紅著眼楮,喊了一聲白老夫人,卻見她點頭微笑,似乎一切都明白,卻一切都不在意。
白世祖也點點頭,想到自己曾經做過那麼多混賬事,還為了陸氏一再頂撞自己的母親,就愧疚難當。
白木槿見狀,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笑嘻嘻地道︰「這下可好了,再不必有人傷心了,呵呵……表姑媽,哦……父親,祖母,槿兒是不是該改口了?」
白木槿一臉天真,卻又帶著顯而易見地促狹,惹得穆欣萍臉更紅了,故作生氣地瞪了一眼白木槿,嗔怪道︰「好你個促狹鬼,竟然打趣我,看我好了,不打你!」
白木槿忙躲到白世祖的身後,一臉害怕地道︰「父親,您看,表姑媽還沒過門呢就要打我了,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白世祖被她們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點著白木槿的鼻子,假意責怪道︰「你這個丫頭,真是個活寶!」
說完又一臉深情地看著穆欣萍,總覺得她這副嬌弱不勝的樣子萬般可憐可愛,白木槿笑著拉拉白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槿兒想起來,我下午剛剛作了一幅畫,還沒給您看過呢!」
白老夫人心領神會,便開口道︰「嗯,也好,咱們也都走吧,也讓欣萍好好歇息一下,碧璽你留在這里伺候就行了!」
碧璽連忙應聲,白老夫人臨走之前看了一眼陸氏,似乎在告訴她也該識趣一點走人,陸氏無奈,被杜嬤嬤拉扯著離開了書房,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夫君留下來照顧另一個女人。
白木槿跟著白老夫人離開,白老夫人笑著問道︰「槿兒,你是真心喜歡欣萍做你的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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