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紅了眼楮,對自己這個婆婆是沒有任何怨言的,雖然夫君多年來一直心存怨懟,但是婆婆卻從未給她擺過臉色,反而諸多安慰。
「母親,您也跟著媳婦兒受了不少夫君的怨懟,其實當年若不是那件事,說不定還能有幾個妾室能為夫君開枝散葉!」秦氏說著倒有幾分後悔的意思。
陸老夫人一听,就擰著眉頭道︰「說的什麼話,那個女人心思如此歹毒,哪個能容她?內宅里有這些個妾室在,就是要家宅不寧的,昭然大事上倒還聰明,可偏偏不懂這內宅的陰私,所以才會被那女人哄得團團轉,真真是家門不幸!」
白木槿听這話頭似乎大舅舅當年還納過妾?而且這妾似乎很不安分,鬧出了一樁大事,她前世也沒曾听過這件事,想來也是很早之前發生的。
這些年大舅舅一直未曾納妾,她還當是大舅舅專情,卻原來內有隱情啊,白木槿嘆息了一聲,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秦氏擦擦眼角,似乎有些憋不住眼淚的樣子,道︰「母親,不瞞您說,我總覺得夫君還對當年那薛氏念念不忘,您說當初我們選擇隱瞞事實,究竟是不是錯了?夫君心里頭怕是責怪我的,以為是我耍了手段將薛氏給逼死了!」
陸老夫人听了薛氏的話,眼楮瞪得大大的,倒吸一口涼氣,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真這麼糊涂?」
秦氏抿了抿嘴,似乎極難啟齒的樣子,看看白木槿,才道︰「母親,還是別說了,當著槿兒的面究竟不好!」
白木槿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倒是沒有在意這些話,只是話中傳播的信息卻讓她心里一驚,一種奇異的念頭掠過心頭,但只是短短一瞬,就消失了,怎麼也抓不住那是什麼。
白木槿搖搖頭,暗怪自己多心,而陸老夫人似乎也意識到這個話題畢竟不適合當著白木槿的面兒討論,也就干脆轉移了話題,說了一些沒要緊的事兒。
又陪著陸老夫人和秦氏聊了許久,白木槿才辭別了兩位長輩,今日她出門還有另一個打算所以便不能久留。
離開陸家,她便令馬車拐到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說起來這里還有她娘的陪嫁鋪子,今日她便準備過來自家鋪子里選幾樣看得過去的物件兒,作為穆欣萍的添妝。
馬車在「珍寶齋」的鋪子前停下來,卻發現鋪子前似乎門可羅雀,走近一看,連掌櫃的都撐著下巴在打瞌睡,白木槿不禁皺了眉頭,陸氏究竟是如何管的家,竟然放縱的這些人如此憊懶。
白木槿壓下心頭的不悅,便領著喜鵲和鴛鴦走進去,扣了扣櫃台,那掌櫃的才驚醒過來,見有客人來,也不甚精心地招呼道︰「小姐,有什麼需要?」
白木槿看了看放置貴重珠寶的格子,竟然有些都蒙了一層灰塵,那些珠寶還是前年的舊樣式,能買得起這樣名貴之物的夫人小姐,哪里還看得上這樣陳舊的款式?
難怪「珍寶齋」看起來這樣不濟,心里便一股腦的火往上冒,剛剛她也曾注意到對面那家剛開沒幾年的「玲瓏坊」,卻是生意紅火,門前馬車可是停了好幾輛,店鋪里來來往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和自家「珍寶齋」比起來,真是雲泥之別。
她明明記得珍寶齋在幾年前還是享譽京城的珠寶鋪,貴族圈里都以擁有珍寶齋的最新款式的飾物為豪。可是這幾年卻漸漸沒了聲息,前世她出嫁,珍寶齋卻早已因經營不善而關門了,鋪子只能租給別家,賺些租金。
如今想來,定是陸氏在背後搞得鬼,否則好好一個興隆的鋪子,如何能夠短短幾年就寥落成這般模樣。
白木槿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皺著眉頭道︰「你這鋪子里的飾物怎的如此陳舊,早就不流行了,有沒有新品給我看看?」
那掌櫃的懶洋洋地看了一眼白木槿,似乎有些不耐煩地道︰「就這些了,您湊活著看吧,我們鋪子里的物件兒雖然款式舊,可用料和做功那絕對是個頂個的好,別家比不上的!」
「再好的用料和做功,一直不更換款式,連這麼貴重的珠釵上都蒙了塵,怎麼賣得出去啊?你們到底是怎麼做生意的,莫不是準備關門大吉了?」白木槿佯裝鄙夷地問道。
掌櫃的則不以為意,反而輕蔑一笑,自嘲道︰「早晚也得關,只可惜了這數十年的苦心經營哦……」
白木槿訝異地問道︰「做什麼要關門?早些年,珍寶齋可是吃香的緊,我家每年都要在珍寶齋買上許多珠寶呢!」
掌櫃地打量了一下白木槿,看她眼生的很,便也不避諱地道︰「您想必是很少自己來我們鋪子里買東西吧?不瞞您說,如今是每況愈下,漸漸入不敷出,怕再過個一年半載就撐不下去了,瞧見對面的玲瓏坊沒有?我家的能工巧匠,全都被人挖走了,珍寶齋如何還能繼續經營下去啊?」
白木槿听了這話,便也知道這個掌櫃並不是陸氏的人,可能早年就是跟著母親的鋪子一起陪嫁過來的,便耐住性子問道︰「你們家的匠人怎麼會叫別家挖走?一般說來,這些匠人都是簽了死契的啊,這未免有些奇怪了!」
「哎……和你說了也不懂,都是主人家的事情,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里有資格插嘴,好好的珍寶齋啊,我也是花了不少心血,可胳膊如何擰得過大腿,有人成心讓這鋪子倒閉,那還有關不了的店呢?」掌櫃的搖著頭,一副心灰意懶的模樣。
白木槿暗暗握了拳頭,原來她母親的嫁妝就是這樣被人糟蹋的,陸氏真是好手段,那玲瓏坊想必也是陸氏的秘密產業吧?真是做得天衣無縫呢,若不是自己今日來看一趟,還不知道她竟然在背後動了這麼多手腳。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白木槿拉著喜鵲和鴛鴦將這條街逛了一圈兒,自己所知的幾個鋪子,都是一樣的情況,全是一派蕭索的氣象,而在隔壁或是對門必定會出現同行的競爭者,生意興隆的局面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
若說沒問題,那才叫有鬼,白木槿看的臉色越發冰冷,鴛鴦和喜鵲也只能沉默不語地陪著她。
「走,去玲瓏坊看看!」白木槿突然吩咐了一句,玲瓏坊是這些搶了她家原本鋪子生意中發展的最紅火的一家,所以白木槿便打算從那里入手查探,而且她正好也需要幾件拿得出手的頭面去送人。
喜鵲听了,立馬就嘟著嘴問道︰「小姐,為什麼要去玲瓏坊,是他們搶走了咱家鋪子的生意哎,你還去光顧他們!」
「正因為他們搶了咱們生意,我才要去光顧,倒要看看這玲瓏坊究竟憑得什麼這樣得意!」白木槿的眼里露出一絲冷光,她要讓陸氏吃進去的,都給她吐出來。
鴛鴦點點頭,似乎明白了白木槿的意思,便著人將馬車停在了玲瓏坊的門前。鴛鴦和喜鵲攙扶著白木槿下了車,款款走進鋪子里。
玲瓏坊的確服務周到,她們腳還未踏進門檻兒呢,就有兩個打扮齊整的少年在門口迎著,面帶恭敬卻又不顯諂媚的笑容,讓人看了心里不自覺的就有一股子好感。
白木槿只瞥了他們一眼,便自顧自地走進去,卻不想在卻踫上了個熟人,竟是大舅舅身邊伺候的陸田,正在驗看似乎是定制的一套赤金頭面。她只粗略的看了一眼,那套頭面設計別致新穎,以蝴蝶為主體,一對步搖,一支發簪,一對耳墜子,一對雕花金鐲子。用料和做功都極其講究。
陸田一回頭才看到白木槿,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失措的表情,若不是白木槿看的仔細,還真是要錯過了這一瞬即逝的錯愕表情。
陸田忙給白木槿行了禮,道︰「表小姐有禮!」
白木槿只點點頭,因著剛剛陸田的表現,她便多嘴問了一句︰「這是大舅舅要送給大舅母的嗎?」
之所以沒有問是不是大舅母自己定的,那是因為陸田是大舅舅陸昭然貼身伺候的,只听命于大舅舅一人,若是大舅母自己買的物件兒,必不會讓他來拿。
陸田笑著點頭回道︰「是啊,大老爺親自讓小的來玲瓏坊定制的!」
白木槿這才點頭,道︰「哦,那你就忙你的去吧!」
陸田如蒙大赦一般告退了,走出鋪子老遠才回頭看了一眼白木槿,見她早已背過身去看店鋪里擺出來的頭面,才放心地離開。
白木槿雖然有所疑惑,也沒有多在意,畢竟她來是為了查探「敵情」的,仔細打量了一下玲瓏坊的陳設,布置得倒是井井有條,所擺出來的樣品也都是最新款式,設計新穎別致,做工考究,個頂個的炫彩奪目,難怪生意這樣好。
不過她也從中看出來,這些設計和做功都很熟悉,與前些年她從珍寶齋拿回來的那些頭面很有相似之處。
她對珠寶這些東西不是很懂,但因為常常自己擺弄著玩,倒也能看出幾分門道來,每個匠人打造珠釵都有自己的風格,即便換了樣式,這些風格是變不了的。
正巧看著一對羊脂和田同心佩有些出神,那負責這一塊兒的伙計便熱情地從櫃台里拿了出來,擺在白木槿面前,介紹道︰「小姐眼光真好,這玉可是真宗的羊脂和田玉,看看這成色,水澤度,有錢都買不來的好東西啊。您若是看中了,本店還有配套的一套頭面,您可以一起買了,無論是送人還是自己佩戴,都是極有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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