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悍馬奔馳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揚起一地沙塵。太陽像一個慘白的光輪,懨懨地掛在灰蒙蒙的天上。這樣令人煩躁和絕望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月,樹木不是枯死就是淪為饑餓人群的食糧,在這個連觀音土都要爭搶的時代,樹皮樹葉已經是相當奢侈的美餐。
不遠處就是村子,坐在駕駛座上的向清緊繃的神經總算是松了一分。他們這次出去的是十個人,回來卻只剩九個。人們已經習慣漠視生命的消亡,只要不是死在喪尸瘋狂的撕咬中,就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了。看著裊裊的炊煙飄散,向清忍不住想這樣寧靜祥和的生活又能維持到何時?
進入土系異能者不斷加固的土牆,平日夾雜著喜悅和擔憂的呼喝聲今天卻沒有響起。整個村子安靜得過分,偏偏又沒有被破壞或者匆忙逃離的景象出現。一車人都很納悶,最後向清決定先把物資放入倉庫再去了解具體情況。
點清物資,鎖好倉庫,向清沿著熟悉的路向家里走去。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人在等著他,那人,是他拼盡全力活到現在的支柱。
「小睿,在嗎?我回來了。」
門虛掩著,每天笑彎了一雙眼等他的人今天和村里那些人一樣沒有出現。向清心中的不安加劇,匆匆推門進去。
整齊的客廳被翻亂,各種紙盒箱子胡亂塞了一地,地窖的門打開著,想必里面的東西早已被搬空,只剩一張白紙顯眼地擺在原木的桌子上。
「許晟睿在我手上,不想他死就來廣場。」
向清顫抖著雙手拿起白紙,他怎麼會不明白,空間的秘密被人知道,他今天恐怕是走不出這個他一手創立的,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基地了。但是,小睿在那些人的手上,他不得不去。
西峪村位于山西省東部陽泉市的附近,三面環山,剩下的一面十分狹窄,山谷延綿,易守難攻。村子的異能者總共在通往外部的土路上設置了三道堅固的防線,派人駐守,異變喪尸來襲可以盡快做好萬全的準備。村子背後是茂密的森林,陽泉市第二大河就是發源于村子背後的山脈,這是難得的干淨水源。村里還有一個儲量豐富的煤礦,在沒有電的年代煤是最重要的資源。
向清一行從j市一路向西北,經過s市,最終選擇了這個地理位置和生活資源俱佳的小基地。西峪村雖小,但該有的設施一樣不少。廣場在村子中央,從向清的家出發,只需5分鐘的路程。村子兩邊是層層疊疊的梯田,現在是九月,距離末世喪尸爆發已有一年多,他們輾轉奔逃幾個月,終于找到長期定居的基地,自然是極愛惜的。雖然現在是深秋,但大家早就翻好土地等待春天的播種。
5分鐘的路程沒有留給向清太多思考的時間。廣場就在不遠處,黑壓壓一片人頭,幾乎全村的人都聚在這里。向清一步一步走進默默分開一條通往廣場中心道路的人群深處,同情,懷疑,鄙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和他一起出任務的兄弟望著他欲言又止,沒有一個人站到他身邊。
「向哥,終于來了啊,你的小情人可快要等不及啦!」說完,人群中發出陣陣猥瑣的笑聲。
「你要什麼?我已經在這里了,把晟睿放開!」看到心愛的小睿被反綁住雙手跪在地上,嘴巴被膠布封住,向清氣得兩眼通紅,可放在許晟睿脖子上鋒利的匕首讓他不敢亂動。
「向哥,我們也不說虛話,今天大家都在這里,你總得給我們一個說法。文博,把東西拿出來。」
一個黝黑的壯實漢子把放在紙箱里的東西托在掌心在人群中走了一圈。若是在末世前,這些東西值不了幾個錢,但現在,這些確實無上的享受。一瓶澄淨的水,兩個鮮艷的番茄,紙箱里還依稀可以看到一片濃重的深綠。
原本低沉的交談聲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直直看過來,仿佛要把向清剝光。
「把小睿放開。」向清緊抿嘴唇,絲毫不為之所動,好像要站到地老天荒。
「向哥,你這樣我們也不好做啊,既然你不說,那咱們問問你的小睿吧!」
「不要!」
「啪」鞭子落在許晟睿白淨的臉上。基地已經有一個月沒有下雨,每一滴水都要物盡其用,村里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風塵,唯有許晟睿干干淨淨,每天都用別人視若生命的水源洗漱。
「這小臉女敕的喲~手感真好,向哥,我能問問洗臉的水是哪里來的呀?」盧越澤,一開始就跟隨向清,過去生死與共的兄弟,如今卻把他逼入絕境。
「你!」向清向前一步,盧越澤手上的刀已經嵌入許晟睿的脖頸,鮮紅的血沿著鎖骨緩緩流下。
「嗚嗚!」許晟睿不敢掙扎得太過,他望著向清,清澈的眼楮仿佛在催促向清離開這里。
向清垂下眼,諷刺地一笑。這里的大部分人,拖家帶口,是晟睿的哀求讓他留下他們,是用好兄弟的性命換來他們如今溫飽的生活。而其他異能者,是他一點點教授最有效殺死喪尸的方法,拼著性命把他們從喪尸堆里救出來。得到的物資,他永遠是最後一個拿。而這些人,憑什麼要他把自己最珍視的秘密交出來!
「我知道了。盧越澤,把小睿放開,你要什麼我給就是了。」本來還想著拼上一拼,但向清突然就覺得很累。每天一大早殺進喪尸堆,腐爛的血肉,刺耳的嚎叫,用盡精神力的刺痛,戰友死去的內疚已經快把他壓垮,晚上還得在空間中勞作,填補基地糧食的短缺。這都是為了什麼呢?為了愛人被劫持?為了兄弟的背叛和指責?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又何苦為了這些貪婪的嘴臉苦苦支撐。
盧越澤解開綁住許晟睿雙手的麻繩,把他扯到自己的身前,手中的匕首卻沒有放下。向清的冰系異能很厲害,他們必須防備他的遠程攻擊。他道︰「向哥,這麼多鄉親在場,就讓他們做個見證。我也不為難你,你的空間秘密大家都猜到了,要是可以把它讓給我們,你可以帶著這小子走,要是不行的話,就用你所有的物資換這小子一命如何?當然,你有本事自己走,我手中的刀可不介意區區一條人命。」
「好好照顧小睿,要水的把桶和臉盆拿過來。」向清妥協,他沒有別的選擇,不是麼。廣場空間很大,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片空地上,一眨眼,由糧食和蔬菜堆成的小山就整整齊齊地堆滿了那片空地。
基地的人都瞪大了眼楮,有的還克制不住咽了下口水。水靈靈的蔬菜好像一個巨大的發光體,吸引著他們所有的視線。人群沸騰了!盧越澤的手下立刻圍成圈子護住這批物資,鳴槍震懾上前哄搶的貪婪人群。趁著大部分人發呆的空隙,有不少人飛快往家里跑去,還有水!先到的總能多得一些。向清冷眼旁觀人生百態,他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白白送掉一條命,他倒要看看,這場鬧劇會以什麼結局收場。
在局勢萬分緊張的重要關頭,向清悄悄往擠成一團的密集人群上方空投了不少白菜。末世前人們不屑一顧的菜葉子在這一刻徹底激發的人性的黑暗面,眼疾手快的迅速抱起一顆藏進衣服往外沖,慢了一拍的像無頭蒼蠅一樣胡亂沖撞,不管是誰先揍上一拳,總有漏網之魚引發新一輪的爭搶。趁著大混亂,聰明人開始擠壓突破盧越澤手下的包圍圈,那里才是真正的寶山。
「啪!啪!啪!」三聲槍響,伴隨著的是三人捂著手臂倒地痛呼的慘叫。
「停下,全給我停下!」盧越澤用盡全力吼出這句話,人群被眼前的血色震驚,慢慢停下哄搶。「我再說一遍,這里的東西在場的每個人都有份,我們之後會在廣場公平分配。要是讓我發現誰敢私藏,立刻槍決,听到了沒有!」說完,盧越澤架緊了許晟睿脖子上的刀,惡狠狠地說︰「向清,別給我耍花樣,這小子的命還在我手里,老老實實把東西都吐出來!」
向清搖搖頭,他何嘗不知道,人群的乖順只是一時,他點燃的這一把火足夠把盧越澤燒的尸骨無存。「剛才那些是最後的了,你可以問問小睿,他知道我空間的大小,剩下只有水了。」
回家取容器的人紛紛回來,向清心疼地把靈泉取出,隨著泉水不斷減少,他那綠意盎然的空間變成一片枯黃,中心那可郁郁蔥蔥的大樹也仿佛一夜間進入冬季,只剩落葉堆積在地上。
最後一個人手中拿著的臉盆只裝了半滿,他狠狠瞪了向清一眼,在槍口的威脅下不舍地把手里的臉盆交給盧越澤的手下看管。
向清平靜地看著盧越澤,說道「已經全部拿出來了,如果你再不放了小睿,就算同歸于盡我也不會放過你。」
在向清看不到的角度,許晟睿打了一個成功的手勢。盧越澤繃緊了身體,笑著說道︰「向哥果然是爽快人,我說道做到,今天的是大家都很無奈,只要向哥留下這條命來,小睿我們會好好照顧的。」說完,他就撕下許晟睿嘴上的膠布,「小子,和向哥告個別吧!」
「阿清,對不起……我……」話沒說完,許晟睿就哭起來,他們之間隔著一把匕首,向清連伸手拭去他的眼淚都做不到。
「你可以走的,別管我,走!」在盧越澤以為大勢已定的瞬間,許晟睿完全不管頸上橫著的刀鋒,劇烈掙扎起來。
「這個不要臉的□!」盧越澤一拳揍在許晟睿的小月復上,向清驚得雙目眥裂,幾乎是顫抖著喊︰「小睿,別動,停下……」
盧越澤沒有耐心再這樣鬧下去了,「向哥,咱們干脆點,是你自己來,還是我們動手?」
「不勞您的大駕,我向清就算死在喪尸手里也不要被你這種骯髒的人結束生命。」說完,他深深看了一眼哭得聲嘶力竭的許晟睿,凝成尖銳的冰錐刺入自己的心口。
「唔!」
好冷……身體的溫度漸漸流逝,可笑的是他居然還能感受到心口鮮血那仿佛可以灼燒靈魂的溫度。視線開始模糊,用盡全力把視線轉向小睿的方向,那人倒在粗糙的地面痛哭,我的小睿……我不能保護你了……對不起……還是把你留在這個丑陋的世間。
耳邊嗡嗡的聲音不停,是在爭搶食物和水吧,向清模糊地想著,他的身體被孤零零地丟在一邊,無限悲涼。
一團黑影在接近,是小睿吧!向清張大嘴巴,想要好好告別,但身體隱約的感覺讓他絕望地窒息。
「向哥,你都要走了,借你的血一用啊……」
手腕被割開,身體被抬起,身下還放著之前沒用到的臉盆。
滴答,滴答,血液一點點流盡
不要,不要,不要听,不要再講了!心口好像被一只大手死命擠壓,身體不听使喚,靈魂好像置身冰窖,在絕望中慢慢凍結。為什麼?為什麼我用自己的血幫你逃離變成喪尸的命運,你卻把我唯一的安詳地死亡的權利都奪走。
「向哥,物盡其用,你走好啊,又有人聚集起來了,我先走了啊。」身邊的黑影增加,向清之知道自己的血管不知又開了幾個口子。那些人不知道自己血的用處,卻還是無情地榨干自己最後的血液。
不要再看,不要再听,向清的眼淚砸在骯髒的黃土里,徹底斷絕了氣息。傻瓜,他想,不管是靈泉還是血,他死後靈氣都會逸散,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末世文,之前一直在忙寫大綱,偶大四了,要忙找工作或讀研,更新時間不定,會不會坑也不定,跳坑的孩紙們要慎重啊~
注意注意!!!我改一下時間哈!發現和大綱寫得有些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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