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這又是哪里?」暮朝費力的睜開眼,只覺得渾身似被巨石碾過,無一處不痛,尤其是胃部,更是灼痛難忍。♀即便是經歷過各種折磨的暮朝也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暮朝努力的想撐起身體,但這具身體實在是太過虛弱,連簡單的移動手臂這個動作都使得暮朝滿頭大汗。不過有些事情必須現在搞清楚。暮朝先顫抖著模了模,嗯,這次是男的。又模了模發型,哇靠!竟然是半月頭!
暮朝努力半天,無奈的喘息著,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邊推測著自己的處境。
這是一間昏暗寒冷的房間,在這寒冬臘月,屋內竟沒有一絲熱氣。室內只有簡單幾樣家具,且十分破舊。暮朝模了模身上的被褥,發現只是破舊的單被,且透著冰冷的氣息。暮朝不由得琢磨著,難道說自己這回穿越到了清朝的一戶貧窮人家?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想必很快便會有答案了。
正在此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門被推開了。暮朝望向走進來的幾個人,發現幾人穿的是太監服飾,中間一人的品級較高。
只見那人走到床前,神色嫌惡的看了看暮朝,尖細的聲音趾高氣揚︰「還沒死吶?哼哼,果然是賤骨頭,就是扛折騰。這塞思黑都去了幾個月了,你不是最疼他這個弟弟嗎?他為你而死,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阿奇那怎麼還有臉活著?」
暮朝愣了一下,心里恍然道,竟然是阿奇那啊!
說道阿奇那,那也是有過好時候的。想當年,盡管出身略有瑕疵,可那畢竟也是堂堂的聖主八阿哥,才華出眾、俊美出塵。怎麼說,也算得上是一位杰出青年。在腦中回想了一下八阿哥胤的生平,暮朝不由得搖頭嘆息。果然這任務是一次比一次經典啊!
你說若是穿越到胤小時候,哪怕穿越到未參與奪嫡、引起康熙猜忌之前,甚至是穿越到未和雍正最終撕破臉皮、被雍正圈禁改名之前,以暮朝的能力,都可以輕松月兌困,順利完成任務。只是這次的穿越時機果然很糟。♀暮朝根據這具身體的情況和周圍人的態度判斷,按照這個趨勢,也就一兩日光景,便是這具身體的大限了。原本就病弱,又七情郁結,心存死志,加上周圍人的虐待及嚴冬惡劣的環境,想要撐過第一個十二天,竟是如此困難。
不行,一定要做些什麼,至少要離開這個惡劣的環境。否則不出三日,必死無疑。若是連第一個十二日都未撐過,那麼……不知想到了什麼,暮朝的身子猛的顫抖了一下。
暮朝知道,周圍人之所以敢對一個王爺惡言相向、侮辱虐待,無非是看著雍正的態度,跟紅頂白。因此,改變自身處境的關鍵,便是雍正皇帝對自己的態度。
想想胤與雍正之間的是非糾葛,暮朝無奈嘆息。這還真是彼此斗的至死方休的死對頭啊。根據胤的記憶,暮朝發現,若說這胤對雍正的態度嘛,還是有些微妙的。憎恨是有的,尤其是恨雍正對待小九、小十的折磨。但是,在這憎恨之中,卻還有著一絲對對手的敬佩和肯定。
暮朝略一琢磨,便開口道︰「去告訴皇上,我要用他最在意的大清的江山社稷,換我十弟的性命。我手中的東西,關乎著大清的千秋基業,若他不來,定會抱憾終身。」
暮朝尚未說完,別被為首的太監嘲笑著打斷了,「別說笑了,就你這樣兒,還能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又有什麼資格要求面見皇上。皇上日理萬機,哪有那個閑工夫見你?何況,就算是皇上得閑兒,也不會見你,沒得弄壞了皇上的好心情。你呀,還是老實在這兒待著吧!我看著你這半個身子都入土了,這輩子也就別想著出去了。」
暮朝抬眼盯著為首的太監,目光竟是少有的銳利和嘲諷,「怎麼?你們幾個是不是以為,我死了,你們還會得好,皇上會夸獎你們辦差得力,又或者可以換個更好的差事?」暮朝輕笑著搖了搖頭,「真是痴心妄想!皇上雖然恨我,將我逐出宗族,改去姓名,可我的身上,畢竟有著愛新覺羅家族的血脈。你們覺得,皇上會希望自己留下刻薄寡恩、苛待兄弟的名聲?你們以為,皇上見到我被你們一群奴才苛待致死會欣賞你們的才能?還是會厭惡你們?不想再見到你們?省的一見到你們,便會想起那個讓他憎惡的我,或者是苛待兄弟的指責?至于皇上不想再見到的奴才會是個什麼下場,相必幾位心里清楚。♀」
幾個太監听後愣住了,神色有些驚慌起來。
見幾人有了幾分懼怕,暮朝又道︰「為今之計,就是你們按照我的話,盡快向皇上通報。不必提我的近況,只需將我剛才的話稟明皇上即可。」
養心殿外,剛剛辦差歸來的大內總管高無庸被兩個小太監攔住了,听了兩人的話,高無庸也有些驚疑不定。輕手輕腳的走進殿中,見到雍正依舊在伏案批閱奏折,緊皺的眉頭和嚴肅的表情顯示著皇上此刻的心情並不算愉悅,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題。此時,畢竟不是一個回事的好時機。只是,那人的話……高無庸思來想去,捉模半天,終于還是大著膽子稟明了雍正,隨後瞄到皇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十分忐忑。
雍正正被繁雜的政務弄得有些心煩,听了高無庸的回稟,第一反應是氣憤,心里暗想著不知道那人又想出些什麼花招給他添堵。本想著不去理會,甚至派人申斥那人一頓,卻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又仔細想了想那人的話,眉頭越皺越緊。想繼續批閱奏折,也批不下去了。索性一扔朱筆,起身對高無庸說道︰「隨朕去看看他,不要太多人跟著。」
盡管有心理準備,知道胤的日子不會好過,但當雍正看到破舊的床上那瘦弱蒼白的人時,心底竟然沒有得意,反而陡然升起一股怒火。雍正看了看胤身上單薄殘破的舊被,又瞄了瞄室內果然沒有一點炭火,看著胤那肖尖的下巴和枯黃的發辮,雍正的臉色不由得又黑了幾分。
「你們怎麼把人伺候成這樣?這麼冷的天,屋內為何不燃炭火?」
听著雍正冷聲的質問,伺候胤的幾個奴才早顫抖著跪在地上連聲認錯討饒,心里對之前暮朝的話更是相信了幾分。
正在此時,一聲「四哥」使雍正猛的回過頭去,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床上的胤。
自從自己登基後,那人都是叫自己皇上,今日怎會?雍正心念電轉,又仔細的查看了胤的臉色,發現他依舊雙眸緊閉,竟是在囈語。
除了一聲四哥外,別的話則喃喃不清。胤禛走近胤,又仔細听了听,間或又听到那人低語著九第、十弟,其余便又听不清楚了。
「傳太醫過來,給他看看。」雍正皺著眉,心里有些煩亂。
此時,又听得一聲「皇上」,雍正回首,發現那人已經睜開了雙眸,眼中光華流轉,竟為那蒼白的臉色增了幾分色彩,有了幾分往日八賢王儒雅俊美的風采。
暮朝並未昏睡。從雍正進來,暮朝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刻意的鋪墊。
見到雍正望著自己,目光深邃,暮朝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顏,虛弱的聲音緩緩道︰「未知皇上駕臨,奴才竟未能起身相迎,請皇上恕罪。」
暮朝說著,便掙扎著起身,想向雍正行禮。卻由于身體太過虛弱,剛抬起一點兒身子便又摔回床上,身上竟在這寒冷的天氣中冒出了一層冷汗,口中不住喘息。
看到暮朝這個樣子,雍正的眉頭又緊了幾分,淡淡道︰「罷了,免禮吧。你說的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暮朝盯著雍正的眼楮,緩緩說道︰「奴才無能,時日無多,有幾句話,想要告訴皇上。」
暮朝一邊說,一邊暗罵這具身子的無用,實在是太弱了。看來要撿最重要的先說。否則只怕還沒說道重點,便會一頭昏死過去了。
暮朝垂下眼簾,繼續說道︰「天花雖然無有效的療法,卻是可以預防,牛痘可以預防天花,且比種人痘安全得多。多種些紅薯和玉米,這些東西產量高,容易活,若遇災荒可以使更多人活命。硝石可制氮肥,能夠使貧瘠的土地變得肥沃。不可海禁,對夷人,宜防、宜用,要知己知彼,才能做出做正確的選擇。民心輿情可以因勢利導,能為他人所用,便也可為朝廷所用。八旗將士雖英勇善戰,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火銃洋炮都可進一步改進,成為克敵制勝的法寶。大清海軍需要繼續操練,海防戍守、戰船改進,萬不可懈怠。阿芙蓉除了藥用外,更能使人成癮,若有人以其坑害百姓,必明令禁止,對販賣者嚴懲不貸。中醫雖然博大精深,但西醫亦有可取之處,一個重在防微杜漸,一個則藥效迅速、適用于急癥,若能融合二者之長,必可醫治更多病患。所謂煉丹求仙純屬江湖騙子的無稽之談,萬不可相信……」
雍正越听越驚,瞪著暮朝的眼楮越睜越大。正想仔細詢問,卻見那人捂著嘴,不停的咳嗽了起來,白的近乎透明的指縫間,竟然流出了縷縷鮮血。
雍正趕忙上前,撫著胤的背,「別說了,好好休息。等太醫來看過再開幾服藥,先調養好身體,再言其他。」
暮朝抬頭望著雍正,發現雍正深邃黝黑的眼楮里竟然閃過一抹焦急。
嗯,急就好。
暮朝卻故意躲開了雍正伸過來的手臂,喘息道︰「皇上萬金之軀,奴才卑賤,不敢髒了皇上的手。」
雍正的身子微微僵硬,臉上顯出一股怒氣和懊惱。那人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正好發作,卻又听得那人說道︰「剛剛我夢到了四哥,也夢到了九弟、十弟。竟是回到了咱們小時候了。」
雍正臉上的神色略緩,正想說什麼,卻又听得那人一陣急咳,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才緩過氣來,已是虛弱已極、無以為繼。
雍正心里越發焦急,對著屋里的奴才怒道︰「還愣著做什麼,見著八爺咳成這樣,也不知端杯熱茶,要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高無庸,去看看太醫怎麼還沒到?」
下面的奴才被嚇得面無人色,趕忙去忙著傳旨倒茶。
茶還未到,又听那人虛弱的說道︰「皇上別忙了,奴才已是不中用了。剛才我還夢見小九了。原以為九弟會恨我的,不成想九弟卻是四五歲上下的團子模樣,白白淨淨的金童一樣,跟在我身後八哥八哥的叫著……皇上,奴才千錯萬錯、死不足惜。只是,還望皇上念在昔日手足之情,饒過十弟性命……」
雍正見胤虛弱憔悴,又思起昔年往事,心中五味雜陳,不禁開口安慰道︰「你放心,朕原沒想過傷十弟的性命,九弟他……都是伺候的奴才該死!這里畢竟不是個修養的地方,等太醫看過,你便先搬到奉辰苑中修養。那里雖然偏僻些,但比這里好得多……」
暮朝的身子疼的要命,暗罵著若是太醫再不到,自己的小命還真就危險了。又是一口鮮血嘔出,暮朝覺得頭腦昏沉了起來,暈迷前,看著雍正焦急的神色,暮朝垂下的眼簾掩去了眼里的一抹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