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李紫妍,冷聲說道︰「以你如今的身份竟然于深夜出現在朕的寢殿,衣衫盡褪臥于床榻之上。你可知曉此事若被他人得知,朕會受到怎樣的非議?莫非,你想故意陷朕于不義,讓朕背負一個搶奪臣妻的罵名?就憑你做下此事,死一百次都不嫌多!」
李紫妍也知道此事重大,感受著劉徹身上毫不掩飾的殺意,她忽然明白,陛下真的會為了掩蓋昨夜之事讓自己無聲無息的消失于宮廷之內。畢竟,帝王的名聲與一個奴婢的性命相比,孰重孰輕顯而易見。李紫妍嚇得渾身顫抖,咬了咬嘴唇,決定放手一搏,說出自己無意中知曉的秘密,或許還能換取一線生機。
李紫妍並不是個愚鈍的女子,她回想著近來發生的種種是非,發現能用此種歹毒無比卻又牽連甚廣的方法陷害她,欲置她于死地之人很可能是平陽公主。李紫妍心中暗恨,同時不禁慨嘆平陽公主的勢力竟然如此之大,自己在被陛下賜給衛青以後便及時用計換掉了身旁的近身侍婢,然而即便如此,也未能逃月兌平陽公主的掌控。
李紫妍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憎恨與瘋狂,憑什麼平陽公主自出生之日起便注定過著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只言片語間便可輕松決定或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而自己由于出身卑微,從小便飽受他人輕視與白眼,過著看人臉色身不由己的生活。然而即便如此,自己還要不斷受到平陽公主的控制與擺布,甚至要為了她的一個計策而失去性命。李紫妍暗下決心,若是今日自己無法逃月兌,無論如何也要將平陽公主拉下水,絕對不能讓她在肆無忌憚的傷害自己以後還能若無其事的全身而退。
李紫妍擦了擦眼淚,用力握緊雙拳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然而開口時聲音仍有著些許顫抖,「啟稟陛下,奴婢當真對此事一無所知,是被他人擺布陷害的!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奴婢不願見到真正的主謀成功逃月兌,日後繼續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情。」
劉徹微微眯起雙眼,沉聲問道︰「那麼依你之見,此事的主謀會是誰呢?」
李紫妍俯□子,連磕了三個頭,神色淒然的開口說道︰「奴不言主過,無奈今日萬不得已,奴婢事後必以死謝罪!」
劉徹心中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淡然的開口問道︰「莫非,你認為此事與平陽公主有關?」
李紫妍幾乎將粉女敕的唇瓣咬出血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劉徹劍眉微皺,不悅道︰「大膽奴婢,竟然膽敢出言污蔑平陽公主!莫非你自知死到臨頭,便欲胡亂攀咬,砌詞狡辯陷害公主?你可知這樣只會讓你罪加一等,死得更加淒慘!」
李紫妍沒有再哭泣,反而輕笑起來,輕聲說道︰「奴婢自知身份卑賤,而平陽公主身份尊貴,又曾是奴婢的主子。公主不但救奴婢于危難,更讓奴婢進入公主府侍奉,讓奴婢過了一段極為難得的快樂日子。公主大恩,奴婢至死不忘。只是,奴婢雖然書讀的不多,但卻知道陛下安危關系重大,公主實在不該因為一己私仇而通過奴婢對陛下用藥,置陛下的龍體安康與天下安危于不顧。」
劉徹目光微閃,疑惑道︰「平陽公主是朕嫡親的姐姐,究竟是怎樣的私仇會讓她對朕用藥?」
李紫妍想著陛下對皇後娘娘的重視與寵愛,微微揚起唇角,再開口之時心中竟然涌起一陣難言的快意,「因為平陽公主記恨皇後娘娘,所以不斷將各色美人送到陛□畔,想借此令皇後娘娘失寵于陛下,被陛下冷落,過著悲慘而淒涼的生活。」
劉徹面色一沉,怒斥道︰「一派胡言!平陽公主為何要記恨皇後,你若不將原因解釋清楚,或有半句虛言妄語,朕不但要以欺君之罪將你處死,更要將你的親人屠戮殆盡,為你陪葬!」
李紫妍縴弱的身子狠狠一抖,沉默片刻,仍舊開口說道︰「奴婢萬不敢欺瞞陛下!此事正是奴婢在平陽公主府侍奉之時無意中發現的,尤其此事事關皇後娘娘清譽,奴婢從未對他人說起此事。奴婢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只希望陛下能夠放過奴婢的親人,奴婢便死而無憾!」
李紫妍說罷,便直視著劉徹的雙眼,輕聲講述了一段讓劉徹震驚萬分的往事。劉徹听著李紫妍的講述,不發一言,臉色愈加陰沉。
自從那日以後,李紫妍便忽然于宮廷內失去蹤影,再也無人見過這位美貌的女子。劉徹又賜了兩名容貌出眾性格溫婉的宮女給長平侯衛青,除了李延年以外,宮中之人便逐漸淡忘了這位如曇花般于盛放中迅速凋零的少女。
劉徹帶著暮朝于上林苑居住十數日,便動身返回未央宮。平陽公主向王太後提起欲嫁給衛青為妻之事,王太後雖然不喜歡衛子夫,卻覺得衛青人品才能皆配得上自己的寶貝女兒,因此便替平陽公主向劉徹提及此事。王太後本以為劉徹定會贊成這件婚事,卻不想劉徹竟然當場便提出不同的建議。
「衛青的身份特殊,朕日後還要重用他。朕的確希望將皇室公主嫁給衛青為妻,但這位公主必須有著賢淑溫婉、與世無爭的個性,姐姐太過爭強好勝,與衛青並不適合。衛青的婚事朕自有安排,母後不必多言。」
王太後也知道只要事關前朝大事,劉徹一向乾綱獨斷、不容他人質疑。王太後雖然心中不滿,但也知道此事再無轉圜的余地,也只能嘆息一聲,努力想著如何安慰難過的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得知此事後自然在王太後面前痛哭一番,那委屈的模樣看得王太後一陣心疼,再想起當年遠嫁匈奴的南宮公主,心中愈發傷心起來,于是摟著平陽公主落下了眼淚。
而被王太後惦念的南宮公主此時卻剛剛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盡管她覺得對暮朝有些許歉疚,但是她仍然決定答應伊稚斜的條件。想到即將可以親自手刃仇人,為兩名愛子報仇雪恨,更加可以返回大漢,與自己思念多年的母後團聚,南宮公主一改往日的消沉落寞,眼中的光彩使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蒼白的臉色也有了幾分紅潤。
伊稚斜早就料到南宮公主會如此決定,立即派遣左大都尉作為使者帶著早已寫好的文書前往長安,向大漢皇帝提親。
這幾日暮朝總有些心神不寧,夜里又常常失眠,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暮朝暗自警惕,然而觀察了幾日,也並未發現未央宮中有什麼異樣。暮朝不敢有絲毫放松,總覺得在這看似平靜表面後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兩日後,暮朝如同往常一般喝完雨薇端給她的甜湯,正欲上床休息,卻見劉徹忽然闖入殿中,匆忙之間竟然淋了滿身的秋雨。
暮朝驚訝的站起身,擔憂的問道︰「皇兄深夜冒雨前來,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劉徹上前一把握住暮朝縴細的手腕,轉頭便拉著她向殿外走去,急切的聲音中竟然有著明顯的驚慌與恐懼,「快隨朕去椒房殿,據兒高燒不退,剛剛已經昏了過去。太醫們診斷了半天也沒有說清楚病因,朕很擔心,請你一定要為朕醫治好據兒的病,朕不能失去據兒……」
暮朝听聞據兒生病,也心痛不已。畢竟據兒是她十月懷胎拼盡全力生下的孩子,雖然據兒自從出生之日起便與暮朝分離,但暮朝卻並未忘記這個自己給予最少關愛的孩子。
暮朝心急的問道︰「據兒是什麼時候發病的?如今可用了什麼藥物?」
劉徹此時也無心計較暮朝對據兒的稱呼,邊走邊答道︰「據兒從昨天午後便有些精神不濟,宮人們還以為他下午與蓁兒玩累了,因此也沒有在意,卻不想據兒半夜便發起熱來。太醫診脈後說是感染了風寒,也用了藥,卻不見絲毫起色。今日則越來越嚴重,不但體溫逐漸升高,剛剛更是昏迷不醒……」
暮朝微微一愣,隨即心寒道︰「原來皇兄從未相信過我。若非被逼無奈,皇兄又怎會準許我為皇長子診治?都怪我不自量力,竟然還天真的以為皇兄對我還是有幾分信任的。其他的事也便罷了,只是這樣性命攸關的大事,還望皇兄早些告訴我,以免耽誤了救治的時機,到時候出了事再後悔可就晚了!」
劉徹腳步一頓,神色復雜的看了暮朝一眼,卻沒有斥責暮朝狂放無禮,反而說道︰「此次的確是朕思慮不周,若是據兒有事,朕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暮朝輕嘆一聲,開口勸道︰「剛剛我說話太過魯莽了,其實我根本沒有資格評斷皇兄的決定,還望皇兄不要介懷。無論如何,當前最重要的是先為據兒診治,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當暮朝隨劉徹趕到椒房殿時,安和公主便驚慌失措的撲到劉徹懷中,哭泣道︰「父皇快救救弟弟吧!弟弟身上熱熱,還有好多疹子,嗚嗚……弟弟……,都怪我不好,沒有照顧好弟弟,嗚嗚嗚……」
劉徹心中一痛,輕聲安慰著愛女,「蓁兒莫怕,父皇帶來了醫術高明的惠寧公主,她一定可以治好據兒的病,你們姐弟二人很快便能像以前一樣一起玩耍的!」
蓁兒隨即站起身子,明麗的小臉上猶帶著點點淚痕,她上前拉著暮朝的手將她領到弟弟的床前,哽咽道︰「姑姑,快給弟弟看看,弟弟好可憐,他一定很痛痛……」
暮朝一見據兒的模樣,心中一沉。她迅速的為據兒診了脈,秀美越蹙越緊,暗討為何據兒身在宮中,竟然會得了此種麻煩的惡疾?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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