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半僵笑了,笑的很不好意思,甚至還伸手去模了模腦袋頂上那片滑溜的地方︰「沒辦法,誰讓人家手里有刀呢。」
此刻的半僵瞧起來真的很天真,就像個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傻小子一樣,可惜他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站在下面的這位四叔,是個什麼都看不見瞎子。而此時的四叔也做的正如一個瞎子那般,靜靜的站在那里,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呼!」
卷著滿地的落葉,深秋的晚風又一次從巷子口那邊刮了進來,寒意依舊,但這次咳嗽的人卻換成了站在房頂上的半僵,他的嘴剛動,之前被強咽下去的那口血就順著喉嚨噴了出來︰「……咳咳,不好意思,這兩天辣椒吃多了,又沒睡好,火氣有點……」
半僵還想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可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被四叔給毫不客氣的打斷了。
「有意思嗎?」
淡淡的一句話,把半僵心里準備好的其他借口或掩飾通通給擋了回去,而四叔說這話時語氣里的那份輕蔑,更是像只有力的大手一般,把半僵裹在身上的最後一絲遮羞布給硬生生的扒了下來。
是啊,有意思嗎?既然四叔今天能把他堵在這里,那就說明四叔已經有了十足的信心,將他身份揭開並且拿下的信心。所以不管現在半僵嘴上的如何狡辯與否認,都只能是徒勞,真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寒風再起,裹著的漫天寒葉,吹打這兩個所站位置截然不同的人。
四叔沒有動,站在巷子里的他此時就像棵老樹,仿佛早已經枯的不能再枯,死的不能再死,任憑這秋夜的寒風在那吹來打去。而與他明顯相反的是,站在房頂的半僵雖然腳下沒動,但一只手卻不停的揮來抹去,撥弄著那幾片可能會吹到他臉上的黃葉。
一個動,一個靜,但卻誰都沒有說話,兩個人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這一等,就是好一陣子,直到終于有人忍不住先出了聲,才總算是打破這種根本不該有的沉默,而這個人正是有著十足信心的四叔。
輕輕的咳嗽了一下,聲音不怎麼高,卻顯得很突兀。
這當然不是四叔嗓子不舒服,而是他在提醒半僵︰「小子,再裝也沒有用了,你的身份已經被我看穿,到了這個份上,你是不是也該說點或是做點什麼,多少表示一下呢。」可是讓四叔奇怪的是,房頂上的半僵竟然一點回應都沒有,這讓他那張布滿皺紋的國字臉,在不知不覺中黑了下來
于是,四叔又試著多咳嗽了兩下,聲音也故意放大了不少,這一下,上面的半僵終于有了回應。
「那,那個,四叔,您是長輩,你看有件事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半僵的聲音顯得有些猶豫。
成了!
四叔笑了,不過他的這種笑容並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深深的埋在了心底。管你有多強,多厲害,管你是人還是妖,只要你最弱的那根小尾巴被我攥住,還不是照樣要老老實實的听我擺布。當然,所以他一抬手,沒有讓半僵繼續說下去。
「孩子,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四叔停下來嘆了口氣「……自古正邪不兩立,你根本不是人,怎麼可以就這樣在人世間行走吶。天道昭彰,正氣長存,不除你,我實在是,唉……」
又是那句「實在是」,四叔也跟著又一次的嘆了口氣,一副他也是迫不得已的樣子。嘆完氣,四叔就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相信接下來的半僵不會再撞沉默,肯定會說些什麼的,果然,他這邊嘆息的余音還在,上邊的半僵就開口了。
「四叔,其實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
「不能!」四叔的否決斬釘截鐵︰「自古以來,降妖驅邪,除魔衛道,自古以來就是我們修道之人的責任,我怎麼可以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放過你!」
說到這里,四叔再次停了下來。其實話說到這里也用不著再說什麼了,什麼叫「不能隨隨便便的放過你」,四叔那意思無非就是說只要半僵「表現」的不那麼隨便,那他還是有可能放過半僵的。這麼明顯的提示,相信半僵是不可能看不出來的,所以四叔等著半僵自己開口,求著他把條件送上門來,結果……
「呼!」
風聲吹起,又是一陣冷風卷了進來,但是四叔所等的半僵,卻是連一聲都沒有哼出來。由于半僵的再次沉默,一時間,黑暗的巷子里也跟著安靜了下來,而這種安靜卻像是一口悶氣一樣,愣是憋的等在那里的四叔臉色黑了又紅,紅了又黑的換來換去,折騰了足足好一會都沒有緩過來。
難道說是這個笨小子沒有發現話里提示,搞明白自己的意思?
盡管心里憋的十分難受,但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當然不能就這麼半途而廢。于是在深吸了幾口氣之後,四叔就準備再給半僵的提示,但就在他準備張嘴的時候,沉默了半天的半僵開口了。
「四叔,您年紀大,是長輩,但有句話作為晚輩的我還是不得不說的,您覺得您這樣做……」玩弄著手里的那幾片黃葉,半僵的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有意思嗎?」
撲哧一聲,听到半僵的這句話,正準備開口的四叔直接咬在了自己的舌頭上,盡管眼楮看不見,但剎那間,四叔還是把他的腦袋轉向了站在房上的半僵︰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沒什麼意思。」瞧著下方黑暗中的那張老臉,揮了揮手中的黃葉,半僵笑了,他沒有理會四叔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從前有只烏鴉,嘴特別多。有一天它想停在一塊黑色的石頭上休息,沒想到是,這塊石頭居然動了起來,原來那石頭是一頭黑色的豬,于是烏鴉就開始嘲笑起這頭豬來,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四叔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冷冰冰的「盯著」半僵。
「因為烏鴉覺得,這頭豬長的實在是,太,黑,了!呵呵……」說著,半僵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聲音越大,絲毫不在意四叔非常難看的臉色以及身邊那位手中還拿著把利劍的紙女圭女圭。
「臭小子……」四叔此時的那張臉已經難看的不能再用「難看」來形容了。「……你這到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難道您還不明白?好,那我就跟你把話說明白!」收起了笑容,半僵手一指身邊的那個紙女圭女圭︰「沒錯,我的身子是不怎麼干淨,可您呢,別以為我年紀小,就認不出這是玩意!竟然連紙女圭女圭都使了出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除魔衛道的。」
「你!我!你……」又是你又是我的,磨嘰了半天,四叔終于使出了最後的一招︰「難道,難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公之于眾!」
「怕,怎麼不怕,不過……」瞧著都快要狗急跳牆的四叔,一絲輕蔑的神情在半僵臉上揚起「……您能告訴他們,我到底長了個什麼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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