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鷹為什麼會在一個寡婦家里?他不是和岩天他們一起走的嗎?半路又回來了?
景昀手指動了動,停在窗台的鳥兒就稀里嘩啦朝四下飛去。
石安道︰「他是回來找我們的,還是……?」
景昀看他,「你不信任他?」
石安搖頭,「只是覺得奇怪,如果要找我們也應該是去城主府找,怎麼會跑到一個不相干的人這里來?」
景昀點頭,「那就是他有問題。」
石安挑眉,「他不是和你們一起的嗎?」
景昀懶得跟他裝,沒答話抬眼看向窗外,不過片刻功夫就有兩三只小鳥飛了回來,站在窗框邊一陣嘰嘰喳喳。
景昀听了一會兒,看似不經意地與鳥兒逗趣,道︰「我猜他是一個人回來的。」
石安看了他一眼,沒有問他是怎麼猜的。
「那我們……?」
「走吧,看看他想做什麼。」
景昀將小荷包里的饅頭掰完,拍了拍手轉身率先往外走。石安側身一步擋住他,「你要做什麼?」
「去看他呀。」
「萬一他不懷好意呢?」
「那正好了。」景昀聳肩膀,「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懷得什麼意。」
石安頓時有些咬牙切齒,「你個小女圭女圭操心這些作甚!這種事讓我去打探就好!」
兩人正爭執,窗框上一只鳥兒突然啾地一聲,撲扇翅膀飛走了。
景昀眉頭一皺,「來了。」
「什麼?」
石安話音未落,就听院子外頭傳來幾人說笑的聲音,很快彭管家將人帶進了院中。
「就在這里。」彭管家道︰「剛剛才帶來的,那小女圭女圭可愛得緊,像極了街口老王家賣得童子陶女圭女圭。」
「當真?」一個女人的聲音驚喜道︰「那可太好了,我一定要看看,指不定是我兒子回來了。」
說著她又神經質地一笑,「我兒子可好看了,濃眉大眼,那皮膚白得……」
話音未落,彭管家大概是怕她有發病,趕緊在門口喊道︰「石安,石昀!」
石安皺眉,抽出了背上的劍握進手里。景昀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別沖動。」
「可是……」
景昀拍拍他的手背,理了理衣擺,率先開門出去了。
石安只得將劍回鞘,頗有些無可奈何地跟在後頭。
「彭管家?」景昀茫然地仰著小臉,看到男人身旁站著的女子,穿著一身大紅大紫,黑發盤起戴著精致的發簪,面容更是姣好,杏眼朱唇,眸子是顧盼生輝,正充滿期待和打量地看著景昀。
「石昀啊,來來。」彭管家朝他招手,「這就是咱們的主子,以後也就是你的主子了。」
景昀趕緊行禮,「昀兒見過李主子。」
「誒,什麼李主子。」女人過來拉他,盯著他的臉不停地看,笑容滿面道︰「叫我夫人就行了,這女圭女圭長得當真精致,以後定是個美人!」
彭管家尷尬地笑笑,「那主子您看……?」
「留下留下。」李氏連連點頭,又看向一聲不吭地石安,「這就是你哥哥?怎的不說話?」
「石安見過夫人。」石安低頭道。
「哥哥不會說話。」景昀道︰「夫人不要見怪。」
李氏一見他可憐巴巴地模樣立刻心軟了,趕緊道︰「不見怪,听姜大人說這孩子辦事利落,男子漢大丈夫不用拘泥小事。」
她說著招呼兩人進屋里去坐,「彭管家,你先下去吧,讓我和孩子們好好聊聊。」
彭管家難得看到自家主子如此開心,心里也是松了口氣點頭道︰「小的告退。」
等人都走了,李氏看向石安的笑容帶了幾分意味深長。她拉著景昀往屋里走,邊轉頭看石安,「這一路可是辛苦了?」
石安不知道她那古怪眼神是為何意,又想起之前蘇鷹與她見了面,料想還在這府里等著。便順著她的話說︰「還好。」
女人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又道︰「也真是難為你了,不過之後好了,有我在這兒你的壓力會少了許多。」
石安面具後的臉沉了沉,他有種直覺,這人是把自己當成了別的什麼人。
他想了想,對景昀道︰「你先去里屋睡會兒。」
景昀乖乖點頭,拖拉著腳步進了里屋。石安雙手撐在膝蓋上,大著膽子道︰「我剛才看見蘇鷹了。」
女人一愣,面上之前試探性的神色一下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佩服,「大人果然了得,蘇鷹大人方才確實和我有過聯系,他正找你們,沒想到姜宇那個蠢材竟將你送了過來。」
石安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他之所以會如此猜測,完全是因為最初蘇鷹對自己態度的不同尋常。在岩天明顯想將自己打發走的情況下,蘇鷹卻非常認真地挽留自己,那模樣就仿佛兩人並不是第一次相識一般。
只是當初幾人忙著離開,並沒有多想,現在看來果然另有蹊蹺。
石安手指在膝蓋上握成拳,他這輩子最煩地便是被人欺騙和背叛,蘇鷹真是兩樣都佔齊了。雖然之前自己對他也無甚好感,景昀還提醒過自己要小心,可他從未想過這家伙心思居然埋得如此之深。
還好自己跟來了,否則景昀一個人要如何對付這家伙?
石安道︰「他既然也在,將他叫來吧。」
「這……」女人猶豫,「他是回來找你和龍族祭師的,最好不要有所暴露,萬一被發現,他這麼久的努力就全報廢了。」
「他都大著膽子光天化日來找你了,還有什麼不敢的?」石安此時壓著熊熊怒火,只想將蘇鷹抓出來一劍斃命,那女人察覺到他的怒氣,還以為是蘇鷹這膽大妄為的做派激怒了眼前的人呢,趕緊道︰「大人息怒,蘇鷹也不想這樣……只是他見大人好不容易抓到與祭師獨處的機會,不想就這麼平白浪費了,想幫幫大人。」
石安低著頭看著桌上的茶杯,「就算跟祭師獨處又如何?他並不是那麼容易靠近的人。」
女人頓時為難起來,「果然如此嗎?據說龍族祭師已覺醒了能力,這……這可如何是好?若是讓安巡大人知道我們白白錯過了機會,豈不是……」女人揉了揉眉頭,「我在這廣明城這麼多年,想盡辦法幫你們打听龍族的消息,幸好有蘇鷹大人四處奔波收集信息,否則我一個女人家,平日又不能出門,如何等得到你們到來?」
石安抬頭,「蘇鷹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他……」女人頓了頓,「他原本是想進了死亡森林之後再做打算,岩天他們看得緊,他不好下手。安巡大人說過不能傷了祭師……如果連大人你都不能靠近他,我們又要如何是好?」
石安一直順著女人的話往下講,所有的話題大多以反問為主,將問題拋給女人以免自己露餡,如此听下來,總算知道了這幫人要做什麼。
他們要抓景昀,幕後人是一個叫安巡的。
安巡?
石安覺得听起來很熟悉,想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是昨日城主大人的侍從提起過的人名。
——咱們廣明城里有得是安巡的眼線,若是被他抓了把柄,大人您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這人是誰?听上去地位應該比廣明城主要高。
「死亡森林,我知道了。」石安道︰「既然如此,我便按原計劃行事,晚上我會帶著那小子偷偷溜出城與岩天他們匯合,半路我會將他帶離原本的路線裝作迷路,直往死亡森林去。」
「好!」女人高興起來,「這是個好辦法!岩天他們等不到人必會回城里來,我會想辦法將他們拖住!」
「有勞了。」石安點頭,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里就交給我吧。」
「是。」女人起身行了個禮,「小人告退。」
等女人關門離開,石安坐了一會兒陡然抬手砰地一聲,生生將桌子砸出了一條裂縫。
雖然不知道蘇鷹是為什麼將自己認錯成他人,估計原本那個叫安巡的就派了人來幫忙蘇鷹,只是自己走到了對方前面,這才被蘇鷹錯認了。
那麼自己能偽裝的也只有這一時半會兒,一旦那人出現,自己必定暴露。到時候自己和景昀就都危險了。
蘇鷹他們定然不會放過知道了真相的自己。
事不宜遲,越早離開越好!
石安站起身往里走,卻見原本該在睡覺的景昀就站在門口。
「都听見了?」
「恩。」
「……我有個提議。」石安道︰「我們離開之後,我先送你找到岩天他們,然後我去死亡森林。」
景昀抬眼看他,「你想引開他們?」
「我想殺了蘇鷹。」石安的眼楮里綻放出危險。
景昀撐著下顎看他,「他與你有何仇怨?就算要恨,也該是我來才對。」
石安僵了一下,「我……我只是討厭這種小人。」
「哦。」景昀推開他走進大廳,給自己倒了杯水,想了一會兒,「要去一起去。」
「不行!」
「這事我說了算。」景昀冷淡道︰「這原本就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石安不悅道︰「我听她說什麼龍族祭師,你是龍族人?祭師怎能一個人跑出來,這不是很危險嗎?我比你大,理所當然該保護你。」
景昀砰地一下放了杯子,茶水晃出來,嚇了石安一跳。
「那也與你無關。」景昀站起身,「你要麼听我的,要麼自己滾。」
說完轉身回了房間再不搭理人了。
石安愣愣地坐了一會兒,抬手模了模面具,心想︰這臭小鬼怎麼回事?脾氣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到了夜里,景昀的臉色還是不好看。石安以為他還在生氣,一時半會兒也不敢招惹他了。
兩人找到大眼偷偷模模往後門走,後門早先被李氏找借口調走了人,此時沒有半個人看守,兩人很順利就溜了出去。
一路走到城門附近,找了個偏僻背風的巷口就這麼靠著睡了,翌日一早城門一開他們便混著人群離開了廣明城。
「說好的下午走,結果遲了這麼久。」景昀道︰「岩天他們該著急了。」
「他們肯定會派人回來查看。」石安道︰「蘇鷹會留住他們的。」
「呵,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幫了我們的忙。」
石安覺得冷笑時候的景昀很是陌生,又側頭看了看他,景昀的臉色紅得不正常。
「等等!」他一把拉住了人,探手往額頭上一模,「你又發燒了!」
「發就發。」景昀拍開他的手,「燒不死,睡一覺就好了。」
石安頓時火從心頭起,將他一把抱了起來放到大眼背上,自己也跟著翻身坐了上去。
景昀氣道︰「你做什麼!你這麼大個塊頭大眼會難受的!」
「大眼!走!」石安也懶得跟他廢話了,「盡快和岩天匯合!」
大眼嗷地一聲小跑起來。
這一路兩人都堵著氣,石安是氣景昀不愛惜身子,景昀是氣石安——裝成石安的龍翎半點不考慮自己安危,竟想著一個人去引開蘇鷹等人。
等接近了匯合的地方,大眼速度慢了下來。
遠遠地,能看到林子邊搭著簡單的帳篷。
「蘇鷹現在應該不在里面。」石安說︰「你去吧,我……」
「想都別想。」景昀道︰「要走一起走,蘇鷹到底想做什麼,我才是最有資格知道的人。」
石安嘆了口氣,之前他還硬得下心腸,現在景昀還發著燒,他哪里舍得再與他起爭執。
只得下了鹿身牽著大眼往帳篷處走過去。
「大人!」岩雲遠遠看見了人,興奮地站起來,忘記了大佷子的偽裝,「大人」二字月兌口而出。
岩風狠狠踩了他一腳,跟著跑過去,「大佷子你終于回來……怎麼臉這麼紅?生病了嗎?!」
岩天和和世人也跑了過來,和世人立刻抬手把脈,「發燒了,燒得不輕。趕緊將人放下來。」
和世人兩顆藥丸給他塞下去,景昀臉色雖好看了一些,可燒卻沒有半點降下來的征兆。
「你行不行啊?」岩雲道︰「怎麼沒有用啊?」
「這不對啊。」和世人皺起眉,掰開景昀眼楮看了看,又給他把了一會兒脈,「身體本身沒有問題,這燒來得詭異。」
「啊?」岩雲傻眼,「你這是啥意思?詭異?難不成大……佷子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纏上了?!」
他這話一出口,眾人都是安靜了。
這可是祭師,出什麼狀況都是正常的。和世人也有些茫然,將搶回來的藥瓶拿在手里猶豫,「要不要吃這個呢?」
「吃啊!」岩雲不解,「那是什麼藥?驅邪的?」
和世人推開他腦袋,「你很吵,讓開。」
「等、等一下……」景昀腦袋發沉,靠在石安懷里難受道︰「別什麼藥都給我吃,一會兒沒事都吃出事了。」
石安摟緊他,「別瞎說!」
景昀艱難地翻了個白眼,心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願意摘了你那該死的面具嗎?算了,你要裝就配你裝到底。
他閉上眼,只覺得腦子里好似有很多聲音,這是第一次發燒時沒有出現過的癥狀。
「讓我睡一會兒。」他閉上眼,「放心,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