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拖著蘇鷹往狼族邊境的小部落‘日落’而去,到太陽下山之前,他們終于見到了那個翠煙裊裊的小部落。
‘日落’在當地部落的古老語言中發音類似雲若,其名字含義與太陽並沒有直接關系,只是晚霞的意思。不過因為這里的日落景色非常漂亮,所以後來逐漸被外人稱為日落,而當地人依然叫做‘雲若’。
日落的地理位置很奇特,它的正東方是一片荒蕪,遠遠地天地似乎挨在了一起一般壯闊,而它的正北方就是圍繞狼族北邊境的沙漠之地,黃沙與翠綠的草地形成了分明的邊界線,它的背後則是大片的死亡森林,繁茂而陰沉,活物不喜接近。
它就像是矗立在死亡和新生的邊界線上,站在日落部落的門口往死亡森林的方向看,大片的火燒雲染滿了天空,太陽在翻滾的綠浪那邊露出最後小半張臉,與東邊淺藍色平板無波的天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震撼。
龍族人不外出,踏過的路恐怕還沒有死亡森林大,這一幕除了狼羨二人,其余人俱是一副驚呆的模樣,頭頂上一邊火紅一邊淺藍,腳底下一邊翠綠一邊金黃,實在讓人眼花繚亂,仿佛置身奇幻的夢境之中。
狼羨打了個哈欠,道︰「先找個人家休息一下吧。」
狼族族長一語不發,只沉默地走在前頭。景昀一路好奇打量,時而又看看龍翎,龍翎被他盯得不耐,干脆停下步子,等其他人走去了前頭蹲□捏住景昀的臉頰。
「你一路都在看什麼?恩?」
景昀被掐著臉,好笑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龍翎無奈,揉了揉被自己掐紅的地方,嘖了一聲,「怎的捏一下就紅,皮是什麼做的。」
景昀揉臉,「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
「……只是不放心你。」
「我能照顧自己。」景昀皺眉,「你是偷跑出來的?族里怎麼辦,你都成年了怎麼還能……」
話音沒落,龍翎湊過去啃了個嘴,舌忝舌忝嘴角嬉笑道︰「這麼久不見別一副教訓的模樣,我被長老教訓得還少麼?」
「你就是欠教訓。」景昀轉身便走,耳朵尖有些發紅,抬頭看看前面的人似乎都沒發現後面的情況,這才松了口氣,可轉而又對自己這點小心思感到頭疼,于是更加煩躁起來。
「別生氣。」龍翎追上來揉揉他的腦袋,「我不是偷跑的,我跟長老們商量過了,畢竟你現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樣,咱們謹慎一點總沒錯。族里的事暫且由長老們看著,還有亓叔,不怕。」
景昀嘆氣,先前準備讓他反省的想法頓時又煙消雲散了。
其實自己早該想到的,依他的性子,怎麼可能讓自己遠離他的視線?
「算了。」景昀泄氣一般地耷下肩膀,「族長都不族長了,我還緊張個什麼勁。」
「誒。」龍翎摟了摟他,笑道︰「我自有分寸,放心吧。這不是怕你生氣,我還喬裝了一番嗎?雖然被你認出來了……」
他頓了頓稀奇道︰「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很難認嗎?」景昀無語道︰「雖然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只是覺得身影有些熟悉,相處久了自然能認出來。」
龍翎頓時喜上眉梢,又忍不住在他頭頂落下一吻,語氣里滿是開心,「還是昀兒最懂我!」
一直走在前面裝瞎子聾子的幾人頓時有些無力,岩天往後看了一眼,見那二人旁若無人似的親昵,不知道該上去打斷提醒一下族長注意一□份場合呢,還是……繼續裝聾子瞎子。
岩天倒是捂著嘴一直偷笑,此時發覺大哥看向自己,趕緊收斂了表情往旁邊躲了躲。
岩風無奈道︰「好了傷疤忘了疼。」
岩天頓時委屈,「我記著呢,沒忘。」頓了頓又掩飾不住好奇地道︰「哥,你說族長和祭師到底……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大家都說因為提摩是祭師大人所以族長才和他成婚,雖然是男的……但族長以後還能再娶一個妾室生兒育女,可我看,族長是真的喜歡提摩大人啊。」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怎麼會千里迢迢追過來?
岩風瞪了弟弟一眼,「這話是你能說的?」
岩雲嘖了一聲,「我又沒有惡意,不就是問問?」
「有些話只能藏在心里,爛在肚子里。」岩風拉著弟弟往前走了幾步,與後面的人拉開距離,才道︰「況且這是族長和提摩二人之事,與你何干?」
「可我很喜歡提摩大人。」岩雲一句話驚得岩風差點蹦起來,饒是這位寵辱不驚,沉穩溫和的男人也差點吼出聲來,「胡說什麼!不要命了!」
「不不不!」岩雲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趕緊道︰「我是說,我覺得提摩大人很可愛又很厲害,很令人崇拜,是這種、這種喜歡!不是那種!」
「提摩大人自然厲害,自從上任祭師大人和夫人離開後,他一個小女圭女圭獨自撐到現在你可見他落過一滴淚?我听大哥說,他幾次去族長處商議事情都能看到大人在研究書本上的東西,要不就是在研究新的草藥,上任祭師大人留下的那塊藥草田,听說一直是他一個人在打理,也沒讓人幫忙……」
話沒說完,岩天突然走過來撞了他們一下。
「得了,到此為止。」
岩風立刻不做聲了,岩雲吐了吐舌頭。
岩天嘆氣,抬頭看向前面停下的二人,狼羨笑眯眯地朝他們看了一眼,那一眼真可謂是意味深長。
岩風心里咯 一下,心說自己這也是順著岩雲的話就說下去了,方才自己還教訓弟弟口無遮攔,自己這不也犯了一樣的錯?
狼羨只掃了他們一眼便看向後面的景昀二人,語氣不輕不重地道︰「就住這里吧,你們看如何?」
景昀走過來,瞅了瞅面前小小的屋子,前院和後院都荒蕪了,四周圍著一片竹林,屋子里看起來沒什麼人氣,不過倒是干淨。
景昀︰「這里是?」
狼羨︰「這里是我們族長每次來時才住的地方,不過一兩年才過來一次,沒什麼人打理可能有些灰塵。」
景昀點點頭,「我沒什麼意見,有地方住就行了。」
狼羨笑了笑,又看龍翎,「龍族族長覺得呢?」
龍翎壓根不看他,「沒意見。」說著,他的目光又朝狼族族長瞄去一眼,「麻煩狼族族長了。」
男人聞言只點了點頭,看上去他不太喜歡說,也不喜歡笑。但眼底卻是沒什麼惡意。
龍翎點了頭,其他人自然上前幫忙收拾。等把屋子打掃出來,幾人商量了一下房間問題。
這屋子因為每次來的人不多,總共只有兩個房間。
狼族族長自然要住一個房間,龍翎和景昀住一間,其他人就沒地方睡了。
岩天道︰「我們就睡廳堂里,一樣的。」
狼羨也點頭,又道︰「我去跟部落的人借一些水和干糧,還有棉被來。」
岩天立刻道︰「我也來幫忙,有勞……大人。」
「叫我狼羨就行。」狼羨似乎不怎麼在乎稱謂,「我不是你們龍族的祭師,不用在意這個。」
岩天點頭,有道了聲麻煩了,兩人便出門去借東西。
岩風和岩雲負責看守,其他人則繼續收拾屋子,也有人背著弓箭出去打獵,屋子里一下安靜下來。
「正式介紹一下。」龍翎看了一眼往椅子里一坐,一直閉眼休息的男人,道︰「在下龍翎,這位是我族祭師,同時也是我的夫人,景昀。」
男人這才睜開眼楮,看了看他,又看一眼景昀,「我叫狼淵。」
景昀點頭,「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景昀一直听說狼族新任族長是個年輕有為之人,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族長就給了我們這麼大的見面禮。」
說著,他往被捆在地上的蘇鷹看了一眼。
和世人正喂蘇鷹喝了碗水下去,那人幽幽醒過來,眼底滿是狼狽和疲憊,早已不見景昀記憶中陽光憨厚的模樣了。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蘇鷹喘了口氣,「磨磨蹭蹭,是不是男人?」
龍翎冷笑,「你放心,總歸都是死,只是看你自己怎麼選。」
狼淵沉默了一下,道︰「踫見你們,是個意外。我與狼羨一直在追蹤他們一伙人的蹤跡,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景昀,似有打量,「你身上也被下了蠱?」
「蠱?」景昀趕緊問︰「什麼樣的蠱?有什麼用?」
「狼羨身上有。」說起這個,狼淵臉色陰沉下來,這似乎是他發怒的前兆,整間屋子都平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殺氣,「狼羨為了接近他們,主動吃了他們給的藥佯裝被控制,那蠱便是強制帶出祭師身上能力的東西,我不知道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只知道若是不固定服用解藥,便會逐漸耗盡生命直到死亡。」
蘇鷹冷笑道︰「狼羨對我做了這種事,也別想再取得主教的信任了,等待他的終究是個死字。」
狼淵抬頭看他,眼里滿是冰冷,「據狼羨所說,這些年你們最缺的就是祭師,不是每一個祭師都能被那種蠱所喚醒,就是有藥也沒人可用。你當真以為主教會因為你,就舍得丟棄狼羨?」
這話似乎刺中了蘇鷹,他立刻暴怒起來,「主教不會容忍背叛者!他最恨得便是背叛!你們這些叛徒,你們……」
話沒說完,和世人平淡地往他鎖骨下方靠近心髒的位置扎了一根銀針,蘇鷹立刻嘴唇發白,眼楮瞪得大大的,看上去似乎沒法呼吸了。
等和世人覺得差不多了,才將銀針取了下來,蘇鷹頹然倒下,大口大口地喘氣,狼狽不堪。
狼淵不再看地上的人,他看向龍翎,「你們打算如何?」
龍翎看向景昀,景昀淡淡地道︰「我有許多話要問他。」
「你想問的,說不定狼羨都知道。」狼淵說著,又閉上了眼,「也罷,你們要問便問罷。」
景昀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蘇鷹面前。蘇鷹倒在地上,艱難地抬起一點腦袋,目光卻只能看到景昀一雙短靴。
就听景昀沒什麼情緒地問︰「我父親是何時與你們聯系上的。」
「呵,那可早了去了。」蘇鷹終于回過氣來,艱難地將自己往旁邊挪了挪,撐著地板坐起身子,背靠在木牆上,「大概,四年前吧。他是主教開始召集人手的時候,第一個投奔我們的人。」
景昀心髒一陣緊縮,龍翎在他身後淡淡地道︰「不要在意這種事,那與你無關。接著問。」
蘇鷹卻笑起來,嘲諷地道︰「為什麼與他無關?他不是嫁給你了嗎?主教雖是四年前才正式創立了教壇,可早在更早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找人試藥了,若非有之前失敗的例子,也不會知道不是每一個祭師都能服用蠱。」
他頓了頓,不懷好意地看向景昀,景昀心里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想阻止蘇鷹的話,可蘇鷹已經月兌口而出——
「第一個失敗的例子,便是虎族的祭師,也是因為此,虎族才會突然發動偷襲,導致了龍族失去了族長和那麼多的兄弟。怎麼樣?年輕的族長,你夫人的父親與我們是一伙的,他明明知道這件事卻選擇了我們,你是什麼感想?」
龍翎頓時不說話了,屋子里一片沉默,景昀手心滿是汗水。
他臉色發白地瞪著蘇鷹,卻一點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好一會兒,狼淵開口道︰「那又如何?他父親是他父親,他是他,何況那時候,他還是只是個女圭女圭。」
「那可不一定。」蘇鷹道︰「他是景冥的兒子,誰知道他身上流得是怎樣的血?也許他見過主教以後,也會背叛龍族……」
話沒說完,寒光閃過,一把短刀竟是牢牢刺進了蘇鷹大腿。
「啊!!!!」之前的箭傷再次被刺穿,蘇鷹痛到幾乎暈厥。
狼淵睜開眼,難得驚訝地看向下手之人,龍翎面上也浮出一些訝異。
景昀握著短刀一頭,看著蘇鷹慘白的面色又輕輕轉動了一下刀柄。
蘇鷹已經無法發聲,只是狠狠地瞪著少年。
景昀面上毫無表情,眼底冰冷一片,開口道︰「若是族長要我替父代罪,我無話可說,可你,害我父親在先,謀害我族族長在後,還與殺害我族前族長、兄弟們的罪魁禍首勾結,死不足惜。」
連帶上一世的那一份,死一萬次也無法償還!
景昀突地拔出匕首,道︰「識相地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否則,我有得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狼淵轉頭看向龍翎,眼底帶了些困惑。他似乎無法理解一個十歲的孩子為何上一秒還溫和有禮,看起來沉穩克制,下一秒卻變得如此殘忍而冷酷。
龍翎沒有回答他的困惑,他看著景昀瘦小的脊背,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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