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洞其實並沒有眾人想象得那麼大,起初他們以為是巨獸曾經藏匿的地方,可現在才發現全想錯了。這地洞里雖然空蕩蕩的,可別說是裝進一只巨獸了,就是幾只大型的動物都嫌擠得慌。
真正讓眾人吃驚的,實際上是雕刻了滿滿整面石壁上的圖畫文字。
「這些文字……看起來很古老了。」岩天點燃了石壁上的火把,石洞里逐漸亮堂起來。
岩風伸手模了模,「已經開始風化了。」手指輕輕拂過,立刻落了滿地的石灰粉末。
「這麼多的畫……好驚人啊。」岩雲道︰「光是刻字已經很麻煩了,還有這麼多畫。這得刻多少年啊?」
「沒有兩代人,出不來這種效果。」岩天凝重道︰「這應當是個很重要的線索。」
景昀走到石壁前,細細打量上頭的文字和圖畫。不知道為何,他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曾經認識這些東西一樣。
這些字很眼熟,景昀記得自己在地下書房里有看到過,只是他所能認出的不算多,只好一邊分辨文字一邊看圖,結合到一起來猜測意思。
岩家兄弟四處逛了一圈,確定這里沒有危險,又見景昀是打算在這里常駐了,就打發人去將營地搬到這附近來。
這一住就是好幾個月,期間岩家兄弟只靠信鴿和外界聯系,景昀一心埋在研究石畫的事情里,只隱約知道鹿族已敗,眼下鹿族正被迫與狼族、龍族一齊對付鷹族,大陸上最大的幾個部族敗的敗,毀得毀,其中牽連甚至有眾多大小部落和村鎮。景昀尚且不知,整片大陸已陷入徹底的混亂和戰火,他曾經熟悉的和平又安穩龍族也已不復存在了。
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為了報仇,也為了跟隨自己偉大的族長。龍族城內只剩下老弱婦孺,凡能上戰場的人,都已踏上了戰火紛飛的土地。
稍微還算和平的,就屬這種偏遠大山里了。
某一日下過大雨,為了不讓地洞被淋濕暫且先關閉了石板。景昀縮在營帳內發呆,他已經一點點理出了畫上的大概故事,但因為一些文字的阻礙,讓他缺失了一些關鍵點。
岩家兄弟居然真的沒找錯,那上頭寫的正是和巨獸有關的東西。幾百年前人類帶走了巨獸和部分祭師,為了馴夫巨獸他們想了很多辦法。他們本以為得到了巨獸就能擴大自己的野心,甚至是站到整個大陸的頂端,卻不想巨獸雖為獸,卻極其通人性,它們只听祭師的吩咐,于是人類只能將它們與祭師分開,一邊欺騙著巨獸,一邊欺騙著所剩不多的祭師們。
後來因為一件事,巨獸集體逃月兌了。就和古籍里說得一樣,它們離開之後從此再無蹤跡,而祭師們一代一代從主人的位置變成了平凡人類的附屬,從最受尊崇的地位落得現在的下場。
這其中遺落的關鍵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景昀直覺這才是解開祭師一族的秘密所在。
大雨過後,景昀再次去到地洞。順著土壤一路蔓延的雨水浸濕了石畫,景昀知道一定會很快干掉,因為這個石洞存在如此多年,一定總是歷經著同樣的事,真要壞掉,也不會在一時。
其他人各干各的事情,景昀照舊搬了幾塊石頭,舉著火把坐到其中一面石畫下頭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只是片刻功夫,他奇怪地咦了一聲。那些石畫在浸過水之後居然有了稍稍的變化。
就好像一本書被翻到了下一頁,看了許多天的畫面哪怕只是一點點的不同,也引起了景昀的注意。
畫面上的的某些部分奇異地變了顏色,從淺色變為了深色,有的地方趨于黑色,有的地方則趨于草綠色。
景昀站起來,將所有有變化的部分重新梳理拼湊在了一起。竟發現只將這些部分連起來,整個故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竟就是那個隱藏在其中的秘密。而那些原本看不懂的文字,和意義不明的畫面也因此突然就能念得通了。
景昀匆匆看完,隨即意識到什麼大吃一驚,匆匆跑出了地洞。
「我們要馬上離開!」他通知所有人,著急地道︰「告訴我鹿族、狼族族長和龍翎現在在哪里!」
岩天道︰「從幾天前的消息來看,他們應當在前往鷹族的路上。」
「馬上讓他們停下。」景昀道︰「我們也即刻趕過去!要馬上和他們匯合,否則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
岩天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提摩的話他們不敢不從,當下也沒人問巨獸還找不找的事了,立刻收拾東西啟程返回。
另一邊,已許久沒看到景昀的龍翎正十分不快。
他躺在帳篷里望著某處發呆,這一路下來因為有狼羨的幫忙,他們打得不算順利,卻也不算差。
鹿族的小丫頭祭師能力不夠,哪怕用了蠱藥所能發揮的力量卻很是有限。
這一路下來他們遭遇了許多埋伏和陷阱,其中大半都和祭師有關。看來那個主教召集起來的祭師並不少,可不知為什麼,他們的能力幾乎沒有大族的祭師來得厲害。不管年紀是年輕,還是年邁,狼羨一個人就能當他們十個。
這算是失敗品嗎?龍翎不清楚,不過這一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見過了,反而更加淡定了不少。
他就權當是磨練了。
這一日,一行人收到了岩家兄弟的信。狼淵和狼羨半途被叫去龍翎帳篷,這才听說景昀要求他們立刻停下,等他到了再商量後續。
「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麼?」狼羨說著,有些猶豫地看了狼淵一眼。
狼淵沉默片刻,想起前一晚亓笙跟自己吵了場架,而吵架的中心正是景昀。他頓時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龍翎看向他,「怎麼了?」
狼淵嘆氣,這一路他和龍翎也算是生死之交,兩族雖然聯手卻也損失了許多兄弟,哪怕目前他們是勝利的一方,卻也絲毫開心不起來。
他的目的本就是守護族人不受傷害,如今許多事似乎都有些不受控制了。他甚至隱隱覺得,好些他們所以為的勝券在握,其實不過是為別人做了嫁衣。
至于那個人是誰……
或許是主教,或許,又是別的誰?
狼淵對自己這份沒來由不確定感到疑惑,他在下一個決定的時候很少會動搖。
可這一次他卻對自己沒什麼信心。于是他決定干脆將自己所知道的都說出來,這不僅是因為他現在和龍族在一條船上,也是因為他已經完全認可了這位年輕的族長。
狼淵一個眼神,狼羨便什麼都懂了。他嘆口氣,左右看看,「你們都先下去吧,從現在開始,沒有人叫你們,不可讓人隨便進來。」
侍從猶豫一下,見龍翎沒什麼表示便紛紛退了出去。
等再無其他人,狼淵便拖過凳子坐下,開門見山地道︰「很早以前我就跟你提過,從我狼族流傳下來的,古老的故事里,我們是會遭遇劫難的。」
龍翎點頭,眼神示意他繼續。
「當天邊出現異象,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卷進一些復雜的事里。其他人我管不到,也沒辦法管,我所能做的不過是保護好我的族人,不讓狼族被毀。幾年前,我和狼羨都覺得那個會帶來災難的人便是景昀。」
龍翎眉頭一挑,想起當年他們對待景昀不尋常的反應。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那麼現在呢?你還是這麼認為?」
狼淵頓了頓,「自從他失憶後,我就覺得或許是我想多了。那個會帶來災難的人,或許是那個教壇和神秘的主教,所以我和狼羨一直沒放過調查他。只是最近……狼羨身為祭師,他的感知力和直覺都比我們更強,之前景昀來狼族找亓笙,我們已多年未見,但狼羨卻察覺……他有問題。」
龍翎一愣,臉色陰沉下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翎弟,我知道這話你听起來可能會不舒服,但我現在也不得不說了。不管景昀來與我們匯合後,會說一些什麼,我只希望你能有些警覺之心。」
「我永遠不會對景昀有防備之心!」
「可如果他真和災難有關系呢?你難道不擔心當我們打敗鷹族之後,要面對的不是什麼主教,而是你萬萬想不到的人要怎麼辦呢?」
「不可能!」龍翎站起來,袖子一瞬間被甩得呼呼做響,「他一直與我待在龍族,這幾年外界的事他都絲毫不感興趣。如今你卻說他可能才是最危險的人?」
「那你要如何解釋,為何我們一路遇到的所有祭師都被主教收買,吃了蠱藥,只有他是擁有真正力量的人呢?這世上祭師並沒有真的死絕了,翎弟,你好好想想,他的母親一直以來去了哪里?連他的父親都是主教的人,為何他卻不是呢?」
龍翎怒道︰「他對這些事並不知情,景冥的死當初對他的打擊也是最大的!」
「或許他當初確實不知情。」狼淵頓了頓,「可你又如何解釋,他見到狼羨時反常的反應,那是根本無法掩藏的殺意,包括對蘇鷹,還有後來他爆發時散發的怒氣,你當時難道沒注意過,他的火曜石里冒出了古怪的黑氣嗎?」
「那是因為他的石頭壞了!」龍翎重重拍了桌子,「狼淵,我不想在這時候听你在我和景昀之間挑撥離間,這沒有意義。還是說,你想在對付鷹族之前先對付了我?」
狼淵唰地站起來,「若我要對付你,還用不著如此低劣的手段。龍翎,我們這麼久以來並肩合作戰斗,我已當你是兄弟。」
狼羨也道︰「我們也不願意做這種猜想,可不得不防。離鷹族已經很近了,等收拾了鷹族,大陸上最大的幾個族群幾乎已毀于一旦,主教一定會在鷹族出現,我們現在一步都不能走錯。」
龍翎閉眼,不想去听,「不管是什麼事,等景昀來了再說。」
狼羨和狼淵對視一眼,狼羨嘆氣,「在狼城的時候,我發現景昀的火曜石又開始冒黑氣了,當時他身體周圍的氣息有不尋常的變化。哪怕景昀真的是無辜的,你也不能不防備主教或許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時候,早已對他下了手。」
龍翎一愣,只剎那間眸子里便溢滿了殺氣。
「主教對景昀下了手?」
那一瞬間他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景昀總是頭痛,晚上偶爾會驚醒,一切不尋常的事都找到了符合的理由。
哪怕現在還只是猜測,龍翎卻已經怒不可遏。
他一直以為將人圈在族里就能好好地保護,卻沒想到景昀早就暴露在了別人控制下。
還有什麼是比這個更能讓龍翎感到挫敗和憤怒的呢?
而另一邊,正在往鷹族路上緊趕慢趕的眾人突然發現前方馬背上景昀身子突然一歪。
「吁——!」
岩天快速勒停馬兒,飛身撲了下去,趕在景昀落地之間撈到了人。
「提摩大人?」
景昀已經昏死過去,整張臉慘白,額頭滿是虛汗。
他似乎突然陷入了一場惡夢之中,手指緊緊拽握成拳垂在身邊,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這是怎麼了?」
岩風等人立刻圍了過來,著急擔心,卻因為沒有人懂醫而無可奈何。
——快了,快了。
景昀在黑暗的意識里听到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聲音笑著道︰「快了,我們就快重逢了。」
——等我們重逢那日,將那些人統統殺死吧。為了你的龍翎,為了你的族人,為了報我們共同的仇。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擼文日……明後天繼續雙更~~
(